第四十七章

蘇艾心知道管少彬其實還沒跟家裡說的時候是有點心結的,小事也就算了,可是現在都已經迫在眉睫了,爲什麼不跟家裡說?親人不就是在最需要的時候永遠站在我們的背後那些人嗎?這樣時候,跟家裡尋求幫助,不是應該的嗎?

可是潛意識裡她又是認同管少彬的做法的,本來有些事就不應該讓爸爸媽媽知道,他們爲子女做的夠多了,子女已經長大能自己照顧自己了,能儘量讓他們安心再安心是最最應該不過的事了。不到非不得已的時候,不說也是一種安慰。

管少彬說有辦法,蘇艾心也知道不過是權宜之計,不過是安慰她也安慰自己而言,如果沒辦法呢?有辦法他早就想了吧。

於是在他去洗澡的時候,蘇艾心把電話打給了蘇艾萍。

蘇艾萍知道自己的這個二妹脾氣倔得很,不到真的需要,她從來不求人的,現在開口要借錢,應該是遇上什麼難事了,也不多問,直接就撥了五千過來,末了關心的問了一句,“夠嗎?”

蘇艾心幾乎就熱淚盈眶了,猛點頭,雖然對方看不到,“夠了夠了,可能要幾個月後才能還了。”

“急什麼啊,別想着啊,等你過年時有錢了就當我的份,多給老爸他們就是了,呵。”

姐姐真好!!原來背後一直有人支持着,默默的在你最需要的時候付出並不會揪住你的痛非要問得你遍體鱗傷,是這樣的讓人情緒崩潰。

掛了電話,蘇艾心發現自己最近變得愛哭了,動不動就特別感觸,眼淚一串一串的,趕緊自己擦乾,在管少彬出來之前,假裝一切都很好,然後可以用很平靜的聲音跟他說,“錢有着落了,我跟公司預支了兩個月的薪水,沒事了,現在沒事了。”

擁抱在一起,用身體告訴對方,是的,沒事,一切都會好的。

轉身換了她去洗澡,照例洗完了澡站陽臺上洗衣服。

月光灑滿整個陽臺,照在她身上,白色的睡衣越發顯得蒼白,映着她的臉,像經歷過洗禮一般釋然。

管少彬突然從廁所那邊一路小跑,‘砰砰砰’的踏着腳步聲跑到蘇艾心身邊,笑着壓低了聲音在蘇艾心耳朵旁說:“大媽,你的小黑黑忘了拿,在廁所裡。”

蘇艾心看着管少彬,明明剛纔倆人還滿懷悲秋,現在他這個表情……有點讓人情緒轉換不過來,“什麼小黑黑?”

管少彬舔了一下嘴脣,想了一下才說:“就是那個,你裝那個的小黑黑袋子。”

蘇艾心吃力的想着裝什麼的什麼袋子,想了半天終於恍然大悟,“哦,裝衛生巾的那個?”

管少彬很開心她明白過來,猛點頭,“對對對,就是那個。”

蘇艾心呼了一口氣,有點想翻白眼的衝動,對管少彬的孩子氣很無語,“額……那個沒事,裡面早已經沒有了,忘了拿出來而已。”

管少彬的所謂發現被這樣輕描淡寫,“哦”了一聲點點頭,像沒要到糖的孩子轉身回了房間,看得蘇艾心哭笑不得,這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會……有這樣一會很正常一會很欠抽的人啊……怎麼看也不像是生了病明天要在醫院挺屍……

全部洗好了衣服,蘇艾心才發現少了一隻襪子。這便是心不在焉的結果,丟三落四。

水槽底,陽臺上,到處找了幾遍還是尋無所蹤,蘇艾心心裡已經不是很順暢,乾脆不找了,晾了衣服,放好桶就回了房。

也就是隨口一說,“不知道丟哪了,少了一隻襪子。”

沒想到管少彬聽了,竟無比配合的去找。蘇艾心對着他的背影喊:“不要找了,找不到的,我找過了。”

五分鐘後,管少彬在陽臺那大叫蘇艾心,“大媽,哈哈哈,我找到了,你出來看看是不是?”

蘇艾心溜出房間,就見管少彬用拇指和食指像捏着什麼駭人的東西一樣,捏着那隻丟失的襪子的一角,舉在眼前眼睛笑成月牙狀的看着她,“你看你看,是不是這隻?”

得到女友的肯定,管少彬更加開心了,“哈哈,我就知道,你這個笨蛋把它掉在別人的桶裡了。”

蘇艾心看着他,他笑得一臉燦爛,連日來瘦得頰骨更顯得高了,眼睛一笑,彎成一彎月牙,裡面有星光溢彩,一霎那間,思緒如蔓藤,爬滿心房。

曾經從一個地方看到一條名言,說的是:兩個人在一起沒有那麼多的緣分,緣分不過就是讓兩個人碰到了一起。一直在一起的緣分,是因爲必定有一個人在苦心經營。

蘇艾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苦心經營的人,但管少彬顯然更不是。之所以會死心塌地的一直跟他在一起,最根本的就是因爲他的簡單純粹。

他可以給你最簡單的快樂,因爲他的骨子裡有最真的純真,最簡單的簡單。

他就是有那個魔力,能讓你感覺到他是真心的,真心的對你,真心的想給你最簡單幸福,就像幫你找回一隻你以爲再也找不到了的襪子。哪怕那些他曾經的固執、任性、霸道、懶惰,回過頭來,都能理所當然的以爲這是他的本真。

管少彬的這些單純的可愛,蘇艾心深有體會,就如同今天他的那些舉動,一會兒讓你揪心得傷肝炸肺,一會兒又讓你感覺溫馨和煦。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知道自己無法放得了手,也許,一放手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賭一賭,也只能賭。就算把自己青春賠上,雖然也許不多。

可就是這不多的青春,蘇艾心已經是下了很大的勇氣要奉陪着管少彬走下去了,結果硬生生還是被頂在了管少波這個本不應該出現在他們二人世界裡的人身上。

就在管少彬去了醫院第一天,蘇艾心回到宿舍後,竟然意外的看到了管少波蹲在她的門口,背靠着牆,把頭埋得很低,直到蘇艾心走到了腳邊,依然沒擡起頭。

看到他,蘇艾心就有種壓抑的情緒,一想到現在管少彬的事,她知道這下無論自己再不情願再委屈,也只能替他把這弟弟顧上了。

“少波?怎麼了?怎麼蹲在門口?”

管少波也不說話,在蘇艾心開了門後直接走進房間,然後換了個地方,蹲在了陽臺,繼續埋頭保持沉默。

呵,這兄弟倆可真是太逗了,大哥要人照顧,小弟還要人鞍前馬後了?蘇艾心冷笑,自己不過是想着把自己賭在管少彬身上,卻忘了考慮,自己這也算是把自個賭一半在這個小弟身上了,他如果不讓他們倆安生,這日子也還真是沒法過了。誰閒着沒事照顧一病號還有閒情逸致照顧一智障啊?乾脆讓她去死好了!!

當然,蘇艾心還不想死,也不想讓自己心愛的人被自己的弟弟氣死,所以她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後走過去,平靜的再問一次,“發生什麼事了?如果你再不說話的話,我絕不會再問一次,你就自己解決。希望你明白,我不是你哥哥,未來也不一定是你嫂子,對你,我沒有任何義務,你明白嗎?”

管少波這才擡了頭,蘇艾心才發現,他竟然是在哭!

媽的,看男生哭,雖然他也許心裡還像個小孩,但丫的也長得至少一七多,這樣在她面前哭,讓她情何以堪?

心想,老孃昨天才經歷過這麼大的心理重創,好不容易纔要自我修復,可好,還要用這破碎的心來安慰個大男人?老天爺也被生活□了吧,真不是人乾的事!

“怎麼哭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要去上班!”

“啊?”蘇艾心多少猜得到一些,做普工的,在生產線哪裡可能不受些委屈,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受了哪種委屈,“誰欺負你了?”

管少波把臉在褲子上蹭了蹭,好像在擦眼淚,然後又擡頭卻不再看着蘇艾心了,看着窗外,還是重複了那句,“我不要去上班了!”

蘇艾心還就槓上了,本來是不想多問的,可是想想管少彬現在根本沒辦法分心關心這個弟弟,只好再放下姿態,“少波,你哥生病了,我不知道你是受了什麼委屈了,但如果你要這樣的話,就太對不起你哥了。你來了以後,他爲你忙前忙後,怕你着涼怕你餓,現在他病了,你難道就不能爲他省心一些?我問你你不說,是不是就一定要等到他回來你纔要跟他說?他都已經生病了,你還希望這樣打擾他,讓他擔心嗎?既然出來工作就不能再把自己當小孩子了,這裡也不是你家裡,沒有那麼多人能像你爸爸媽媽那樣,你犯了錯扔下爛攤子就隨時有人能收,出來做事,沒人不受委屈的!”

聽到管少彬病了,管少波把頭轉了過來,還掛着眼淚的臉對着蘇艾心。她知道,他是聽進去了,再澆上一把火,“你一定不想你哥再爲你擔心吧?那你就好好跟我說,到底怎麼了,不要隨隨便便就說不去上班,現在找工作都不容易,做普工難免是會受委屈我知道,你跟我說,我看能不能解決,能解決就解決,不能解決就想辦法,這樣行了嗎?”

要不是爲了管少彬,蘇艾心如何也軟不下這口氣的,她又不是當媽的料,平日裡火爆脾氣慣了,這樣柔聲順氣的,如果對方再不知好歹的話,那她就要翻臉了。

也許也感覺到了蘇艾心的忍耐極限,管少波悠悠的開了口說話,“她說我偷了她的筆,我沒偷!”

“誰說你偷了筆?”原來是被冤枉了,找到根源就好。

“那個班長。”

“那如果你真的沒有,就解釋說你沒有就好了,他們也不可能硬賴着說你偷了啊?”

“他們就說一定是我偷的。”管少波又抹了一把眼淚,很是委屈,“我說了不是我,他們不相信。”

蘇艾心明白了,長了一付包子樣,難免就有狗會追。

管少波平時就是一付老實樣,再加上衣服什麼的都不會打理,給人感覺就是一付畏畏縮縮的樣子,如果不是真的誤會他是小偷的話,就是那些人看他憨,故意欺負他了。他雖然傻呼呼的樣子,但蘇艾心相信,偷東西這種事他是絕對不會做的,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就是知道他不會。

“好,我知道了,你們班長是嗎?沒事的,你既然說你沒偷就是沒偷,我明天去跟他們說一下,讓他們以後別誤會你,這樣可以嗎?那你明天一定還是要照常去上班的,如果你不去上班,你哥就沒法放心,病就更不能好了,知道嗎?”

管少波吸着鼻子,不置可否,但蘇艾心知道,他這就是應了。

謝天謝地,他沒再折騰了,再折騰,難保她真的會崩潰。白天工作,晚上還要應對兩個男人,真的很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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