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受的傷可真是不輕,光是肋骨就被打斷了三根。
王威聽到三叔讓他去第一醫院的時候,本以爲三叔是要先去看看老叔,但是王威沒想到三叔連傷員都不想看,直接就帶着當時已經半醉的兄弟們衝到了瘦猴住院的地方。
之所以老叔跟瘦猴不再一所醫院,是因爲老叔是重傷,當時就被救護車拉到了距離事發地點最近的鐵路醫院,而瘦猴則是事後自己打車去了我市的第一醫院,三叔在第一醫院是有人的,當他從那個民警口中得知瘦猴去了第一醫院之後,馬上也聯繫了院方,取得了瘦猴的住院樓層和房間。
當三叔一行人到第一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東北的冬天,大概五點鐘就完全黑了。
一輛黑色商務車和兩輛黑色轎車停在了第一醫院門前,三輛車上下來了七個人,三輛車都沒熄火,但是車燈都沒開,而且司機都沒下車。
三叔帶着其餘六個人徑直走上了住院部的電梯。
據說三叔等人到醫院的時候,瘦猴正跟病房裡的人打牌,而醫院的醫生看到三叔等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來,已經大概猜到了這幾個人是幹什麼的。
事實上到了九十年代末期,流氓地痞到醫院裡去補刀的已經很少了,而且三叔後來回憶說,自己在外面混了那麼多年,打了那麼多次架,這是自己第一次去醫院補刀,而且是在醫院裡動手打人,那天三叔是真的怒了。
當三叔帶頭衝進病房並且看到一個臉上有一個鐵鍬形狀的半圓形印記的瘦小枯乾的男人時,三叔就認定就是他了,當時瘦猴住院的地方在醫院的五樓,他先是衝到了窗戶邊上,打開窗戶一條腿都邁了出去,但是馬上又嚇得將腿收了回來。
三叔也是被他這個動作嚇得一愣,三叔今天是來這裡打人的,可不想把他逼死!
看到瘦猴沒敢跳,原本愣在原地的三叔立刻衝了進去,拎起瘦猴病號服的衣領問:
“你認識我嗎?”
當時三叔帶着的幾個兄弟有三個把在樓梯口,兩個站在門口,他們不是怕有人看見或者報警,他們怕的是有人拍照或者錄音。
“不......不認識......”瘦猴知道這絕不是面前這個男人想要的答案,但是瘦猴也明白,無論自己認不認識對方,無論自己是否能答對這個問題,今天這頓打,他是挨定了!
“我叫張森,今天下午你打的是我大哥!”
“張....張森!?三哥!?”
98年的我市,不認識三叔這張臉的人可能滿大街都是,但是如果說沒聽過張森或者三哥這個名號的,可能一個都沒有,當年的三叔,已經將自己的生意滲透到了老百姓的起居日常!
“好,你知道我,那你這頓打捱得就不冤枉!”
三叔一拳打在了瘦猴的鼻樑上,只一拳,瘦猴的鼻樑骨就斷了,鮮血染紅了他的病號服,瘦猴趴在地上雙手抱頭,看得出瘦猴也是個純正的混子,有着豐富的捱打經驗,蜷曲在地上雙手抱頭,這是捱打的時候最好的保護自己的姿勢。
那天雖然一共進去了七個人,但是動手的只有三叔自己,據後來的目擊者稱:
“很久沒看見過三哥親自動手打人了,那天算是知道了,雖然現在已經收斂了很多,但是三哥動起手來,依舊是往死裡打!”
三叔自己也說,那天自己下手很重,一來因爲大哥被欺負,自己實在氣憤難當,二來這是在醫院裡,只要不傷及要害,無論自己下多重的手,第一醫院的醫生和護士肯定能在第一時間保住瘦猴的命,只要瘦猴不被三叔打死,那麼三叔就有把握今天的事情不會鬧大。
打了足足五分鐘,三叔才累的呼哧帶喘的停下了手,而病房裡的其他病人,也不怎麼害怕,該躺在牀上看熱鬧就躺在牀上看熱鬧,該吃蘋果吃蘋果。
三叔打累了,示意幾個手下往外走,護士和醫生沒有一個人敢攔着三叔,而到了醫院門口,三叔看到車子沒熄火,而且車燈也沒開,三叔會心一笑,王威是個絕對的慣犯,雖然第一醫院裡有三叔的人,但是他依舊不願意讓車牌被路口的攝像頭拍到。
1998年的交通攝像頭遠沒有現在的攝像頭那麼先進,而且王威等人都是老油條了,清楚的知道該如何規避交通監控。
“怎麼樣?”王威一邊啓動車子一邊問。
三叔正拿溼巾擦拭自己的拳頭,打瘦猴的時候下手太重,三叔自己的手上都出血了。
“派幾個兄弟在派出所門口蹲着大龍和胖子,他們明天基本就能出來了。”
“在哪動手?”
“先看看他們住哪吧,一會兒你跟宋大夫把剛纔那個小子的醫藥費結了,我打的,我自己付錢!”
這一車人都被三叔這句話逗樂了。
“那咱們現在,去看看老大,還是?”
“讓兄弟們回吧,我自己去看看去。”三叔說。
“行。”
......
老叔捱了打,沒跟老嬸和張斌說,當年老叔決定出來重操舊業,老嬸就不同意,雖說乾的是合法的生意,但是三叔是幹什麼的,全市誰不知道?
後來同意老叔出去,實在是沒辦法了,小店裡生意不景氣關了門,老嬸和老叔又都沒有正式工作,不出去混,他們一家三口人吃什麼喝什麼?
其實當年,老叔的脾氣可是真的很差,而且打架的時候下手比三叔和二叔都狠!只是後來娶了老婆,又有了兒子,所以爲人低調了很多,老叔這個人不同於三叔的莽撞,他打架算是那種有點花拳繡腿的,換句話說,老叔其實要比一般的混子會打架。
因爲自己是大哥,從小老叔就說過要保護自己這幾個弟弟,所以老叔曾經跟着一個練過武術的人學過點招式,而且老叔這個人極其勤奮,他想要做什麼,可是真的說到做到,東北的冬天,凌晨四五點鐘就起來扎馬步練功,也正是因爲如此,當年那位小有名氣的師傅纔會教了老叔這個並沒有什麼天賦的小子。
老叔事後回憶說,那天本來就在家喝了點酒,而且路面實在太滑,不然的話,自己一個人打他們仨沒什麼問題。
老叔這麼說並不是吹牛,但是其他人都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路面太滑,更不是什麼醉酒,那是因爲這個男人老了,他不再是當年那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了,他也不再是那個孤家寡人了,如今的他是父親的兒子,是兒子的父親,是妻子的丈夫,是兄弟們的哥哥,阻礙他動手傷人的,是責任。
三叔那天在老叔的牀邊趴着睡着了,睡了一晚,睡得很好,據老叔說半夜的時候自己被三叔的呼嚕打擾的醒了好幾次。
大龍和胖子,在看守所裡就知道了瘦猴在醫院被打的事情,而且他們也知道這事兒大了,他們當然知道三叔是誰,大龍在看守所裡那天晚上就知道自己肯定跑不了,三叔不會饒了自己,聽說大龍那時候居然還主動供出了一些自己曾經所犯的罪行,希望能夠判自己兩年,省的出去被三叔歸攏。
根據大龍的害怕程度,就能知道當年三叔和老叔他們在市裡到底有多牛逼,有多狠,大龍寧願坐牢,都不願意出來面對三叔,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