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四可以向上帝與聖母發誓,他絕對是認認真真地對待卡洛斯二世,就像對待瑞典的卡爾十一世,但問題是,在初見的時候,卡洛斯二世暴露出來的問題還不是很大,但交談了一段時間後,如路易這樣敏感的人,就能察覺出卡洛斯二世身上的種種異樣——這種感覺是很難解釋的,卡洛斯二世在言談舉止方面,讓他想起那些被做得栩栩如生的恐怖人偶,它們極端地近似於人類,又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哪怕他表現的十分恭順,可親,也依然會讓路易覺得,他隨時都會把身上那層醜陋的皮剝下來,露出血淋淋的本質。
他並不是沒有思想能力,但缺乏自我,從他的對答中,路易可以聽到很多人的影子,大臣,主教和某位尊貴的女士,一些答案更像是背下來的,但——就是這些背下來的答案,會讓法蘭西的大臣們欣喜若狂。
也許還有人記得,當初雖然知道卡洛斯天不假年,容貌醜陋,還是一個殘廢與傀儡,法國國內想要讓大郡主與其締結婚約的呼聲還是很高,畢竟西班牙是一頭巨大的駱駝,就算早在腓力四世的時候就失去了一個強大的國家應有的榮光,但其底蘊還是不容小覷,而且從血統上來說,路易十四體內的哈布斯堡血脈也要勝過波旁血脈——法蘭西與西班牙相互聯姻已經有段時間了,還有的就是,如果大郡主與卡洛斯二世的婚約能夠達成,法國人無疑是在利奧波德一世的臉上重重地抽了一記耳光。
可以說,對法蘭西,這樁婚事有百利而無一害,西班牙更願意讓出一部分重要的利益——也就是海軍亟需的教官,士兵與艦船。
但對於路易來說,他並不看好這門婚事,西班牙與法蘭西聯姻已久,但更多的時候,它都在作爲奧地利哈布斯堡的另一條手臂掣肘法國;他的王太子小路易的妻子是葡萄牙的大公主,西班牙能夠給出的,葡萄牙一樣可以給,畢竟那時候海上的霸主正是這兩位;另外,就他了解到的,卡洛斯二世現在的狀況並不穩定——誰也不知道黑巫師的藥水究竟會製造出怎樣的一個怪物來——他的巫師和他坦言過,如果巫師們的藥水能夠如此靈妙,巫師們就不會爲了躲避教會的圍剿,不得不潛入所謂的裡世界躲藏起來了。
具體地可以參照一下新教,那些諸侯爲何要庇護新教教首馬丁.路德,因爲他長得好看嗎?不不不,還不是因爲新教可以成爲王權刺向教權的一柄匕首?這是戰爭,相對的,如果巫師們真的能夠令死者復活,治癒頑症,讓一個癡呆的殘廢變成一個健康人,現在的教會早就不復存在了。
卡洛斯二世給路易十四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被許多雙手縫合起來的畸形怪,但他能讓女人懷孕,生孩子就讓路易十四最大的底牌失去了效用,對大臣們來說,長得醜,性情古怪,頭腦愚鈍有什麼問題?能讓波旁的血脈在西班牙留存就行,他們還巴不得卡洛斯二世是個傻子呢,只要大郡主能夠生下西班牙的繼承人,等到王太后死了,她就是宮廷中身份最高的女人,可以挾持自己的丈夫與孩子對西班牙的政事指手畫腳,對法蘭西豈不是一樁再好不過的買賣?
太陽王難得地感到了一陣疲倦,他讓邦唐帶領這位尊貴的客人下去休息——凡爾賽宮一直有三個保留套間,就是爲了招待這種不請自來的貴客準備,“還有,讓奧爾良公爵來見我,我要和他共進晚餐。”路易十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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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打算在晚餐的時候和自己的弟弟說這件事情,但作爲宮廷中的密探頭目,奧爾良公爵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他記了孔蒂親王一筆賬,卻也有點無可奈何,畢竟對孔蒂親王這樣的人來說,一樁婚事,男方看地位與權力,女方看嫁妝,和容貌,身材有什麼關係?說句粗俗的話,帳幔一放,就算是頭驢子也能忍耐——歷史上多的是年輕的國王娶了一個醜陋肥胖年老的妻子,又或是豆蔻年華的公主嫁給了可以做自己祖父的人,卡洛斯二世雖然醜,但血脈高貴,又擁有一個巨大的帝國,能夠成爲西班牙的王后,說真的,會是很多貴女夢寐以求的事情。
甚至有人說,如果不是卡洛斯二世有着這樣的缺陷,那麼他求娶的就應該是大公主,而不是大郡主。
心煩意亂的奧爾良公爵斟酌着什麼時候找藉口揍孔蒂親王一頓,就接到了國王的旨意,讓他去和自己共進晚餐,王弟與國王共進晚餐是常事,但今天國王肯定是要和他商榷此事,奧爾良公爵知道,這樁婚事,不但他不願意,路易也不願意,只看他們該怎麼說服那些大臣了。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三刻了,在沒有宴會的時候,國王會在下午六點用晚餐,而不是九點或十點,留給奧爾良公爵的時間不多,他整理了一下手上的工作,懷抱着一顆憂慮的老父親的心,準備動身前往國王的套間。
但還沒等到他看到窗外的大運河,他就聽到了一陣激烈的吵鬧聲,還有金鐵敲擊的聲音,經過戰場的公爵立刻跑到窗邊往外看。
他立刻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她被幾個少年拱衛着,面對着一羣西班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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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書面語言上來說,卡洛斯二世是孤身一人到凡爾賽來的,但就算是查理二世作爲康沃爾公爵在歐羅巴諸國遊蕩的時候,他身邊還是有着一大羣僕從,路易十四在投石黨叛亂,被迫逃出巴黎的時候,身邊一樣前呼後擁,作爲西班牙國王的卡洛斯二世,身邊同樣少不了侍從與僕人。
這些侍從與僕人,一大半都和勳貴們的僕從那樣,居住在凡爾賽宮下的建築羣裡,那裡幾乎已經成爲凡爾賽的衛城了,他們每晚離開,早上入宮服侍主人,但也有一些侍從,是有權利與主人一起長居凡爾賽的套間的,其中就有何塞.帕蒂尼奧,也就是胡安.帕蒂尼奧的侄子,還有阿爾貝羅尼,他是托萊多大主教的弟子,他們兩人可以說是陪着卡洛斯二世“長大”的,深受這位喜怒無常的國王信任,現在他們一個擋在卡洛斯二世面前,一個站在兩羣人中間,都是一副焦急不已,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模樣。
自從大公主出嫁之後,奧爾良公爵之女大郡主瑪麗就是同齡貴女中身份最高的一個,她與大公主就是法蘭西王冠上的兩顆明珠,大公主離開了,她的光輝就愈發引人矚目,在凡爾賽的宮廷中,追逐大郡主的狂蜂浪蝶不知道有多少——雖然大郡主外嫁的可能性很大,但誰不想試試呢,那可是雖無公主之名,卻有公主之實的貴女!
大郡主也已經習慣了,她身邊總是簇擁着無以計數的人,懷着各種各樣的目的,但能夠交心的除了大公主之外,屈指可數——她的侍女和王后,國王身邊的侍從那樣,需要看出身和地位,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伊娃,這位年輕的女士出身寒微,但因爲在之前的敦刻爾克平叛戰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得以被路易十四召見,也許是因爲她身上的某些特質打動了國王,國王竟然特例讓她做了大郡主的侍女。
這不免引起了一些波瀾,但路易十四親政二十年,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政場上也是得心應手,像他說的,他現在已經可以任性一二了,王太后根本不管,王后被問到的時候,她就說,我兒子身邊還有一個韃靼人呢,於是那些竊竊私語也慢慢地消失了。
衝突的根由就在這位伊娃女士身上。
西班牙人的裝扮從幾年前起,就在下意識地向法蘭西的風尚靠攏,尤其是在路易十四的學者與工匠們研究出了最新的染料後,被老派的西班牙人稱之爲“輕浮”的鮮亮色彩也逐漸佔據了整個宮廷,但這次不公開的出訪,彷彿是爲了宣告西班牙人的身份,從卡洛斯二世開始,他的侍從都身着傳統的黑色外套,外掛肩帶,雖然也用了假髮,襯衫上也綴了蕾絲與花邊,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法國人。
這樣一羣人,走在凡爾賽裡是非常突出的,尤其是他們的國王卡洛斯二世,甚至讓一些猝不及防的貴女花容失色,這讓卡洛斯二世的隨從十分生氣,雖然他們應該體諒——他們看慣了他們國王的臉,但凡爾賽的貴女們通常卻是將波旁王室成員當做風景欣賞的……作爲貴族與騎士,他們不能對女性發難,但怒意就這樣累積起來了。
而伊娃,她雖然也接受了侍女必有的教育,但與在凡爾賽中日夜浸潤的貴女還是有很大不同,譬如說,那些見了卡洛斯二世就頓然失色的貴女們雖然驚慌失措,但她們能馬上猜到來人的身份,退避行禮。
相對的,與西班牙人正面相遇的伊娃倒不覺得這樣的人有什麼可怕——別忘了她的叔伯父親也都曾經是私掠船船主,在戰鬥中因爲火焰,刀劍或是毒液受傷的人也不少,他們的臉可能比卡洛斯二世還要猙獰一些,但她不知道該不該行禮——她沒見過這羣人啊……
也許她只猶豫了幾秒鐘,但已經無法按捺住怒氣的西班牙人還是爆發了,他們沒有爲難這位女士,卻要求向她的兄長或是丈夫提出決鬥的要求——如果他不願意向西班牙國王道歉的話。
伊娃的丈夫已經被處死很久了,如果可以,伊娃倒挺願意把他從棺材裡叫出來向西班牙人道歉,但隨後,聽說自己的侍女被西班牙人留住的大郡主就匆匆趕來了。
卡洛斯二世可能終此一生也難以忘記這個美妙的景象。當時正值黃昏,他們身邊佇立着數以百計的大理石與青銅的雕塑,透明的水流從雕塑手中的水瓶、弓箭,甚至它們的口中,胸前噴濺而出,在薄紗般的金色光線中折射出無數璀璨的細小光點,在光點之中,一個身着乳白色長裙的少女在一羣少年少女的簇擁下向他走來。
她的面龐環繞着聖潔的柔潤光芒,盤起的金褐色長髮上沒有珠寶梳子或是髮針,只有初綻的梔子花與翠綠的枝葉,她的頸脖與手腕上妝點着象牙和珍珠,但就算是這兩者也在她潔白肌膚的映襯下黯然失色。
她來到卡洛斯二世面前,屈膝行禮,她說了什麼,卡洛斯二世幾乎沒能聽清,但就算是天使的歌唱也不會比它更動聽了,他的眼睛溼潤了——自從他“痊癒”之後,他身邊沒有少過正值芳齡的侍女,但沒有一個能夠這樣……他無法形容,他的時間還沒有充裕到可以去學習詩歌,但他想要吟誦一首詩歌,急切地,熱烈地,他呆呆地看着大郡主,他的心就像是融化在了最後的餘暉裡。
何塞.帕蒂尼奧也在看着大郡主,他的叔叔是支持國王更換婚約,選擇法蘭西的大郡主做妻子的,他的理由中有很重要的一條,那就是法國的大郡主已經十五歲了,一結婚馬上就能生兒育女,利奧波德一世的女兒比大郡主小了七八歲,要等她生孩子,至少還要五六年。
雖然胡安.帕蒂尼奧沒有說到最後,但聰明的何塞.帕蒂尼奧也想到了——可能卡洛斯二世的情況不如人們以爲的那樣樂觀——他等不及利奧波德一世的女兒安東尼婭了……
不久前,何塞也隨叔叔見過那位公主,哈布斯堡的安東尼婭,她有着一張典型的哈布斯堡臉,完全無法與法國的大郡主相比,身材矮小,聲音虛弱,八歲的孩子看上去就像只有六歲,四年後,或是六年後,也很難說有什麼改變的可能——另外,他們帶去的巫師也說,安東尼婭公主的生機還不如現在的卡洛斯二世旺盛,他們在一起,很難說能不能有孩子。
至於大郡主麼……何塞在最初的悸動後,就立刻隱晦地觀察起這位郡主的……胸膛和臀部……
這種觀察行爲會被數百年後的人們認爲是猥wei褻與騷擾,但在這個時候,尤其在何塞相當於半個使臣的時候,這種行爲是相當合情合理的——在後世的小說與電影中,人們看到一個王后直截了當地問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女孩,可能的王子妃人選是否來了月事的時候,會覺得驚詫和難以理解,但在十七世紀,通常情況下,國王與王子都不會親自去另外一個國家探望自己未來的妻子,反之亦然,他們對丈夫(妻子)的所有了解一是從畫像,二就是使臣們的回報,一般而言,那會是很長的一封信。
如果這些人要描述的是一個國王或是王子,他們會描述他是否高大,肩膀是否寬闊,嗓音是粗野還是優雅,鼻子是否足夠大(那時候的人們認爲大鼻子的人有着比較強烈的需求),如果對方成年了,他們會去向他的愛人,或是他經常拜訪的名姝提出一些比較私密的問題……
若是他們要觀察的是個公主或是郡主呢,就像何塞那樣,他們會端詳她的身段,遠勝過她的臉龐,因爲一個王后,王太子妃是否能夠生育遠超過她是否擁有一張漂亮的面孔,他們會細細品味她走動的姿態,從密密疊疊的裙襬下窺視她是否有個豐滿的臀部,她的胸膛是否足以負擔得起一個嬰兒或是更多嬰兒的索取,他們甚至會收買她的侍女,讓醫生嗅聞她的私物,來確定她是否已經有了做母親的準備……
別笑,諸位,也別譴責,在十七世紀,婚姻的真諦還是如上帝所說,是爲了人類的繁衍,這點遠在愛情或是政治之上,這也是爲什麼,一旦男方,或是女方確定不能生育,無論是爲了什麼,他們的婚約都是不成立的。
而且在一門婚事中,哪怕是已締結了婚約,只要沒有同房過,一樣可以被解除——路易十二就是以此爲理由宣佈他與第一個妻子婚約無效的,哪怕法蘭西的讓娜哭叫着他們一晚上同牀了三次——好吧,這個話題最好還是不要繼續下去,但何塞,這個十三歲的男孩確實是抱着一個嚴肅並且端正的態度來看大郡主的。
大郡主轉過頭去的時候,那道令人不快的視線馬上消失了。
“我是西班牙的國王卡洛斯二世,大郡主,”卡洛斯二世說,他控制住顫抖的手,脫下帽子,向大郡主行了一禮,他從來沒有那麼高興過——他是說,他的癲癇已經被治好了,不然就憑剛纔那股悸動的情緒,他就得發病,倒在地上滾來滾去,口吐白沫:“我沒想到會這樣快地見到您,殿下,這是一樁多麼值得慶幸與喜悅的好事,就像是鴿子降落在聖以西多爾(馬德里的守護聖徒)的面前,給他帶來美與智慧的光芒似的。”
大郡主有點吃驚,也許是因爲卡洛斯二世給她的印象已經落入低谷,雖然他過於直接的讚美在凡爾賽宮顯得粗俗又無禮,但他看上去確實與那個連依靠着自己的雙腿行走都不能的癡呆有着天壤之別:“您的話讓我感到萬分榮幸,”因爲之前知道侍女伊娃被西班牙人截住了,有了準備,她也能從容地直視卡洛斯二世:“但陛下,請允許我重複之前的話,伊娃是我的侍女,她來凡爾賽不過一個多月,她並不能認出這裡的每個人,我爲她的魯莽與無知向您懺悔,”她握起雙手:“陛下,如果您願意接受,就請把她還給我吧。”
“當然。”卡洛斯二世想也不想地回答,他正要繼續說些什麼,卻聽到了一聲嗤笑。
“等等,”那個人越過了大郡主,擋在了她和卡洛斯二世之間:“我們或許應當感謝您的寬容,西班牙的國王陛下,”那個年輕人懷抱着手臂,昂着頭,笑吟吟地說道:“但您的侍從之前說,要伊娃女士的丈夫,兄長或是父親來向您們道歉,或是接受你們的決鬥邀請,您們才願意釋放這位無辜的女士……”
“您是誰?”何塞問道。
“我是費迪南.德.美第奇,”年輕人說:“我的父親是科西莫三世。”
科西莫三世,托斯卡納大公,托斯卡納公國不是一個強大的存在,但位置很關鍵,何塞迅速地做出了判斷,“看年紀您不是這位女士的父親,那麼您是她的丈夫?”
“不。”費迪南搖搖頭。
“那麼您是她的兄長?”
“也不是。”費迪南拖長了聲音,慢悠悠地道。
“那麼您以什麼身份來爲這位女士發聲呢?”
“以愛人的身份。”費迪南大言不慚地說,他向伊娃眨眼睛,伊娃瞪了他一眼,要知道,她剛纔就打算用實際行動告訴這些西班牙人,無需兄長,父親或是丈夫,她就能和他們決鬥,任何一個人——如果她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孩,早在那一刀劈過來的時候去見上帝了。
她也看到了大郡主身後的那些年輕人,雖然從路易十三時期巴黎就不允許公開決鬥了,但這種乾巴巴的條令絲毫不能對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形成妨礙,他們隨身帶着刀劍,火槍,就不是用來做擺設的,但首先走出來的竟然是費迪南,出乎她的意料,不過她一點也不覺得費迪南對她有意,費迪南和其他男孩那樣,眼睛裡除了大郡主外就沒有別人,何況是她,她不是妄自菲薄,但讓.巴爾爲她送行的時候就說過,巴黎或是凡爾賽,就算是要做愛人,也是要看身份和地位的。
伊娃的想法也是在場其他人的想法,卡洛斯二世看着費迪南,然後是另外的年輕人——他當然是會感到嫉妒的,他現在雖然算得上是個健康的人,但是不是真的完美無缺,他看那些和他同牀的侍女就能看得出來,她們儘可能地不看他,他的臉,他歪斜的肩膀,他凹陷的胸膛,他細如麻桿的雙腿……她們渴求的是每早的珠寶與賞賜。但與此同時,一股信心從卡洛斯二世的胸膛間翻涌而出,他想起了托萊多大主教與帕蒂尼奧先生對他說的話……
他是西班牙的國王。
西班牙的國王陛下,就註定了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男性之一,那些俊美的,強壯的,聰慧的男性和女性都要爲他頭上的王冠匍匐在地,他無需在意他們,他生來就高高在上,他的垂憐可以讓任何一個勳貴或是他們的妻子,姐妹,女兒歡喜不盡,他手中的權勢勝過一雙康健的腿,他手中流過的金子與銀子也比白皙的肌膚更耀眼,而馬德里與托萊多宮殿的珠寶,足以照亮他的雙眼——而去掉那些會因爲歲月流逝而失色的東西,任何一個聰慧的女性都會選擇他而不是別的男人。
“那麼,您要爲她道歉嗎?”他聽到自己問道。
“不,陛下,”費迪南說:“我選擇決鬥。”
接下來就是奧爾良公爵看到的場面了,在奧爾良公爵的僕人慢吞吞(公爵懷疑他有意爲之)跑到他們所在的位置,高聲傳達公爵的命令,讓所有人都住手之前,西班牙人已經倒了四五個——先走出來的是費迪南不錯,但他的幾個夥伴,可不會讓他專美於前,於是一對一的決鬥就變成了五對五,一對一的決鬥西班牙人或許還有獲勝的機會,但五對五——這些年輕人,從勃蘭登堡的腓特烈,韃靼人首領的兒子安沃,到托斯卡納的費迪南,他們可都是法蘭西皇家軍事學院的旁聽生,國王有派遣教師專門指導他們,他們最先開始學習的就是配合,因爲說到個體戰鬥,他們從小就有連續並且完整的課程與老練的指導者。
西班牙人吃虧就吃虧在依然採用了一擁而上,而後分別選擇對手,單獨擊破的戰術,無恥的法國人——他們這樣說,卻一下子就迅速地散開,在一眨眼間就幹掉了一個敵人,數量的優勢迅速壓過了力量與技巧的優勢,不用往下看也知道結局如何。
雖然西班牙人詬罵不休,但在一對一決鬥的時候不應有其他人幫忙,但在五對五的時候,朋友與朋友是可以相互配合的,達達尼昂伯爵和他的朋友就參加過這樣的多人決鬥,他看完了全場,甚至得意洋洋,歡歡喜喜地吹起了口哨。
幸而有巫師在,除了一個被費迪南貫穿了喉嚨,沒有任何挽回機會的倒黴鬼之外,另外幾個倒下的西班牙人僥倖逃過一死,就是卡洛斯二世的顏面不太好看,不過他們在凡爾賽,不是在托萊多或是馬德里,又是他們首先挑釁,西班牙人也無話可說。
伊娃看了看費迪南,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那個一上來就被費迪南刺死的人正是第一個跳出來呵斥並且一直抓着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