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這半天多的時間有多麼難熬,無論如何,他今天都要問一個明明白白。
“林溫禮,你怎麼回事?擺一張冷臉給誰看呢?”林懷瑾狐疑道,“別嚇着你姐姐了,先吃飯,有什麼事一會兒再說。”
“叔叔,先讓溫禮說吧。”夜挽瀾已經預見到林溫禮會說什麼了,“溫禮,你想問我什麼?”
林溫禮有些緊張,手指捏緊了衣服,好半天,才終於將心裡的話問了出來:“姐,那四年,不是你,對嗎?”
一聽到這話,林懷瑾呵斥出聲:“林溫禮,你怎麼說話呢?都說了你姐姐已經改邪歸正了,別拿過去的眼光在看她。”
林溫禮卻沒有理會林懷瑾,緊緊盯着夜挽瀾。
夜挽瀾卻是挑眉:“溫禮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我今天聽到了一本小說,暢銷國內外各大平臺,連環球中心的圖書榜都霸榜第一。”林溫禮緩緩道,“故事的主人公被一個外來的靈魂搶了身體,從此他的生活變得一團糟。”
林懷瑾聽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麼情況,爲什麼又突然扯到小說了?”
聽完,許佩青的神色卻是一變,猛地看向夜挽瀾。
“所以我在想——”林溫禮的呼吸亂了幾分,聲音也愈加的晦澀艱難,“當……當初你身上,是不是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那四年不是你,對嗎?”
在林溫禮的注視下,夜挽瀾很輕地點了下頭。
“轟!”
這一刻,林溫禮的心牆全面塌陷,他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爲什麼夜挽瀾會突然性情大變,因爲踐踏他們真心好意的另有他人,輟學去當模特的也並非她。
不論是她還是他們,都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林溫禮的心臟彷彿被一隻大手捏緊了,喘不過氣來:“姐,你爲什麼不說呢?被這麼冤枉,你、你……”
不會難受嗎?
夜挽瀾依然沉穩,她搖頭:“那個時候,我如果說了,你們會怎麼想?”
“腦子壞掉了?犯精神病了?”林懷瑾遲疑片刻,又忙道,“阿瀾,我不是在說你。”
“我知道的,叔叔。”夜挽瀾只是笑了笑,又看向林溫禮,“那溫禮呢?”
林溫禮抿了下脣,低聲說:“故意編出一個可笑愚蠢、荒謬不已的謊言爲自己脫罪,我不僅不會相信,反而會更加厭惡你。”
“確實是這樣。”夜挽瀾並沒有生氣,笑容淡淡,“所以我纔沒有說,因爲那個時候,你們不信我,無論我說什麼,只會將你們推的更遠。”
許佩青沉默下來。
彼時三個人裡,當屬她對夜挽瀾最失望最討厭。
如果夜挽瀾真的說出是別人操控身體做出這樣的事情,她根本不會信,只會想盡辦法把夜挽瀾送進精神病院。
這是正常人的想法。
身邊的人性情大變,正常人也只會當對方出了什麼變故,哪裡會想到身體裡換了一個靈魂?
“但現在溫禮主動問我,說明他已經信我了,這個時候我說什麼,你們也都會相信。”夜挽瀾擡起頭,一字一頓道,“叔叔,嬸嬸,溫禮,過去四年的人不是我,我至今都不知道是誰搶了我的身體。”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她感覺她整個人都似乎輕了不少。
這畢竟是她的心魔。
她有考慮過在未來的某一天和最親的人坦白,卻沒想到林溫禮卻主動提了出來。
即便聞潮生的方法並沒有將穿越女揪出來,但讓她的親人可以接受這件事情,那麼一切,也都值了。
這件事情對林懷瑾和許佩青的衝擊也極大,兩人都無法想象世界上還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一時間都沉默了下來。
從中午開始,林溫禮有了這個想法後,便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
他主動替夜挽瀾說話:“爸、媽,我相信姐姐說的是真的,你們一定要相信她,爸?!”
最後一聲拔高了聲調,嚇得林懷瑾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臭小子,你嚇死我了。”林懷瑾捂住心臟,“你年輕力壯,你爸都快年過半百了,讓我先緩緩,我沒有說我不信,我是最相信的。”
“那這四年呢?她搶了你的身體,你在什麼地方?”許佩青第一次有些急急地問,“你有沒有受傷?”
夜挽瀾輕輕地搖了搖頭:“我還在我的身體裡,只不過無法操控我的身體,相當於靈魂被迫進入了一個牢籠中。”
那四年裡,她只能聽只能看,什麼也做不了。
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放棄,她每時每刻都在想盡辦法把她的身體搶回來。 林溫禮的心一顫:“那她爲什麼偏偏要搶你的身體?偏偏還用你的身體去做那些噁心的事?”
“誰知道呢?”夜挽瀾風輕雲淡道,“或許是毀掉我的生活,能讓她更開心吧。”
“豈有此理!簡直可恨至極。”林懷瑾怒氣衝衝,“她就是知道這麼做外人也不會怪在她身上,只會敗壞你的名聲。”
他恨不得將穿越女千刀萬剮!
許佩青則是伸出手,摸了摸夜挽瀾的臉,輕聲說:“阿瀾,這四年,你受苦了。”
沉默片刻,夜挽瀾也輕聲說:“嬸嬸,我現在很好啦。”
從這一刻開始,一家人之間僅剩的芥蒂全部都解開了。
“你說說,科幻小說中才有的事情成真了。”林懷瑾嘆了一口氣,“這要不是親身經歷,誰能相信?”
夜挽瀾微微頷首,忽然又說:“不過我想,奶奶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
林懷瑾蒙圈:“啊?”
“奶奶畢竟曾是林家本家的核心弟子,精通天音樂法,接觸的世界要比普通人廣。”夜挽瀾微微一笑,“奶奶又蕙質蘭心,猜到這一點,很正常。”
在她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後,和林微蘭對視的那一眼,她就知道,林微蘭已經知道了一切。
“你奶奶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林懷瑾有些鬱悶,“害我被矇在鼓裡這麼久,就算我不信,也總得給我說一說啊。”
“叔叔,事情都過去了。”夜挽瀾拿起筷子,“你們等了我這麼久,肯定餓了,還是先吃飯吧。”
“對,先吃飯,阿瀾和溫禮都還在還在長身體,營養不能落下來。”許佩青也說。
林溫禮喝了一口粥後,壓低聲音:“媽,幸好有你。”
許佩青困惑:“怎麼突然這麼說?”
“要是沒有你的功勞,我的智商可能會比我爸還低。”林溫禮輕嘆一聲,“還好有你拉高了我的智商。”
“林溫禮!”林懷瑾大喝一聲,“你別以爲我是聾子,你說的我都聽得到!”
林溫禮面無表情。
他早說了,他爸如此單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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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週六,林懷瑾驅車前往林家老宅。
也借這個機會,在書房裡和林微蘭談起了夜挽瀾身體被他人奪走的事情。
“哦?”林微蘭霍然睜開雙眼,精光乍現,“我本以爲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了,怎麼突然間……”
“還是溫禮的功勞。”林懷瑾說,“媽,這不能怪我,我現在都覺得是天方夜譚,幸好是阿瀾,換個人我都不會信。”
“不過,懷瑾你是真心善良。”林微蘭微微一笑,“你都不知道阿瀾的身體被別人佔了去,還能再次信任她,能夠做到的這一點的人太少太少了。”
林懷瑾:“……媽,爲什麼我總覺得你在罵我蠢呢?”
“慧極必傷,有時候啊,過得糊塗點也好。”林微蘭喃喃道,“知道的太多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啊。”
林懷瑾更糊塗了:“媽?”
“好了,看到你們和阿瀾之間的矛盾已解,我也就放心了。”林微蘭笑了笑,“以後的日子還很長,希望你們能夠同甘共苦。”
她能夠感受到,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在四十多年前,從她做了那個決定開始,她便知道,她大限將至。
天註定了的事情,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了。
她最大的願望,便是希望她的子孫們能夠快樂健康的成長,平安順遂。
“懷瑾,我有些累了。”林微蘭擺了擺手,“我先睡一會兒,你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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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盛世集團公司總部大樓。
會議室。
股東們都已經到齊了,全部落座。
盛榮華坐在首位,不斷地看着表:“今天可就是對賭協議的最後一天了,我的好大哥怎麼還不來?”
不會是知道他已經拿到了合同,嚇得不敢來了吧?
今天,他就讓盛懷謙滾出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