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從中間裂開,而是在裂開之後,轉瞬化爲了粉末,連拼湊修復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夜挽瀾的神色一變。
截止目前,她所遇到的可以讓她看到回溯歷史的古董,一是像青雲佩、玉鸞簪這樣可以跟她進行對話交流的。
二則是傳國玉璽,雖然無法和她進行對話,但卻化爲了一股力量進入到了她的體內。
這枚鑲金鐵帶鉤也的的確確是可以回溯歷史的古董,更是楚王從小隨身佩戴到大,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模樣?
夜挽瀾怔怔地看着她掌心中的這糰粉末,像是有所預感一樣,心彷彿被什麼東西剜去了一塊,冷風吹進來,生冷生冷的。
莫非這代表着……楚王項擎天已經徹底從神州大陸消失,更無法像謝臨淵一樣,以一種奇特的狀態存活於世?
夜挽瀾閉上了眼,又回想起了她和寧太祖的對話。
那一夜,在鳳元寶塔上,她曾問寧太祖——爲何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能夠回溯歷史,並且可以跟她交流的古董?
寧太祖顯然也有些吃驚,但他只是思索了片刻,便答了:“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但這種事情已經超脫於自然規律,那麼恐怕不是可以長久存在的。”
“既然只有小永寧你纔可以聽到它們的聲音,看到它們回溯的歷史,想必一定是有人想讓你知道這些,你知道的越多,那麼未來的贏面也就會越大。”
即便寧太祖早在六百年前便已經仙逝,可他也能夠預料到,三百年前的那羣敵人一次沒有成功,一定還會再捲土重來。
夜挽瀾眸色逐漸深沉。
可又是誰,讓她看到三百年前的一切?
太素門?蓬萊山?還是北溟教?
也只有這三派有能力,引發出這種超自然的事情。
可此人又是怎麼確定,三百年後,她一定會重新睜開眼呢?
如此說來,鑲金鐵帶鉤也只是爲了讓她看到昔年的那段歷史,而當這個任務完成之後,它也便“死”了。
謝臨淵剛一進來,就看見夜挽瀾盯着她手中的粉末,他皺眉:“小師妹,這……”
“是王叔的遺物。”夜挽瀾聲音很低,“但是碎了,碎成這樣,我無法修復。”
“楚王?”謝臨淵一怔,“怎麼會如此?”
夜挽瀾微微地搖了搖頭:“或許是因爲在這三百年內,鑲金鐵帶鉤的靈性已經耗空,撐着讓我看完了回溯的歷史後,便撐不住了,也有可能是……”
她的王叔,四方王爵之一的楚王項擎天,真真正正地回不來了。
人死本不能復生。
只是謝臨淵的出現,讓她又多抱了幾分希望。
謝臨淵也沉默了下來,半晌,他稍稍彎下腰,輕聲說:“小師妹,你無需心裡有負擔,我不知道楚王如何作想,但至少我死的時候,我是開心的。”
雖有遺憾,但從不後悔。
遺憾的是他終究沒能攔下那羣將神州大陸踐踏在腳下的外敵,不後悔的是他爲神州而死。
這,本就是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情。
大英雄,莫如是。
“王叔征戰了一輩子,他能夠死在戰場上,是他的願望,也是他莫大的榮耀。”夜挽瀾無聲地笑了笑,“他這麼想,已經很久很久了。”
“這就足夠了。”謝臨淵也笑,“太祖說你身上的壓力太大,你把所有事情和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怎麼會不大?”
夜挽瀾沉默片刻,將手中的粉末放入了一個盒子裡裝好。
即便這枚鑲金鐵帶鉤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沒有了任何歷史價值,可這仍然是她親人的遺物,她會好好收藏起來。
“大師兄,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夜挽瀾輕嘆了一聲,“你出去走走吧。”
謝臨淵也知曉她剛看完歷史回溯,此刻心情十分低落:“好,你休息,有事叫我,我隨時都在。”
屋內又只剩下了夜挽瀾一個人,她合衣躺在牀上。
可她一閉上眼,都是渾身是血的楚王。
神州萬興。
這一刻,她也終於明白,項擎天在得知她出師之後,爲什麼會讓她專門寫這四個字了。
楚王是一代梟雄,可更是神州的守衛者。
模糊中,她彷彿又看到了在朝廷上痛斥寧昭宗的楚王,以及趁着她睡覺時候給她畫花貓臉的叔叔。
夢境降臨,夜挽瀾沉沉地睡了過去。
**
翌日,早上。
“夜小姐還沒有醒來?”導演有些擔憂,“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身體真的沒有事麼?”
晏聽風微微搖頭:“許是這段時間小挽一直繃着神經,高強度處理事件,太累了罷了,您有什麼事,跟我說也可以。”
“晏先生,實不相瞞。”導演嘆了一口氣,“我原以爲《典藏神州》的拍攝會十分順利,因爲我當初想着,只簡單的拍攝一些歷史即可,可跟夜小姐和幾位教授接觸這麼久,我發現歷史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歷史本就是厚重的,絕非史書上一言一語便可以概括。
晏聽風微笑着聆聽,並沒有應話。
“寧朝覆滅的這段歷史,還是一片空白。”導演說,“雖然有不少影視劇都拍過,但全然是瞎編亂造,我們不能,要尊重歷史。”
拍攝至今,節目組至少已經確認了天音坊主林梵音和劍聖謝臨淵乃是青梅竹馬,感情至深。
“嗯。”晏聽風淡淡地說,“空白纔是對的,真正經歷過那場大戰的人,不可能還活着。”
除了他。
只是即便是他,也只是苟延殘喘罷了。
“吱呀”一聲,木門在這時被推開,夜挽瀾走了出來。
“小挽?”晏聽風轉過頭,目含笑意,“休息得如何?一天一夜過去了,還是先吃些東西補充一下能量。”
夜挽瀾頷首,在桌邊坐下。
導演見她神色如常,提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昨天你買的這枚鑲金鐵帶鉤,我還沒有來得及仔細查看,它便化爲了粉末。”夜挽瀾沉默片刻,“倒是讓你破費了。”
晏聽風不甚在意的樣子:“你想要的,和錢財多少,又有什麼關係。”
“什麼?”導演卻怒氣衝衝,“那個小攤販果然是個騙子,竟然還敢要價二十萬。”
“他是騙子,但他也的確什麼都不懂。”夜挽瀾淡淡地說,“寧朝時期的鑲金鐵帶鉤,非王權富貴無法擁有,放在拍賣場上,市價至少七位數起步。”
更不必說,是楚王的遺物,價格還要再翻十倍。
“夜小姐,昨天我們已經拍攝了不少片段。”導演笑道,“你猜怎麼着,非常巧,我們入住的這個村子,曾經就是楚王一直住的地方。”
楚王府已經十分簡陋了,但項擎天住在王府的日子更少,大多時候,他都同麾下的將士們住在一起。
夜挽瀾的眼睫微微一動。
她昨日只顧着分析歷史上的疑點,並未注意到村子的形貌,如今看地形,的確和歷史回溯中項擎天所居住的地方十分相似。
而在楚王府,她並未看見她寫的那副“神州萬興”。
或許……
“導演,我吃好了。”夜挽瀾起身,“我們直接進行今日的拍攝吧。”
導演愣了一下:“好,沒問題!”
整個村子民風淳樸,看起來現代化的大城市格格不入。
沈葉秋和徐清雨兩位老戲骨已經換上了古裝,和山水融爲了一體。
“我要是老了,以後就來南疆修養。”沈葉秋搖着扇子,“這地方山清水秀,真不錯。”
星月磕着瓜子:“那是現在,以前這裡可滿地都是蛇蟲,空氣中也盡是污濁之氣,若非是永寧公主改良了這裡的土壤,根本沒辦法生存。”
南疆將士們的壽命也極短,便是因爲這個原因。
夜挽瀾正在仔細地觀察着周圍,若有所思。
以項擎天的性格,在大戰來臨之前,他會將貴重的東西放在什麼地方呢?
“這是村子的神樹。”導遊介紹說,“每天都會有不少村民們來祭拜,這棵樹也是楚王親手播種的,已經有三百歲的年齡了。”
夜挽瀾的目光一動:“神樹?”
“小永寧,王叔呢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別說出去了。”項擎天喝醉了酒,說着醉話,“我種了一棵樹,你繞着這棵樹向東走幾米,就可以得到王叔的寶貝了。”
只是那時,她的確將楚王的這番話沒有當一回事,畢竟他天天喜歡說胡話來逗她。
可現在?
夜挽瀾按着記憶裡楚王教她的方法,繞着樹開始行走。
“咔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