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韻憶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搖頭道:“還是有用的,高中學歷怎麼也比初中好,以後找工作也方便。”
“韻憶小姐說的是。”秘書恭維,“聽說您十六歲就考進了港城藝術大學,令人敬佩。”
“各有各的長處罷了。”盛韻憶嘆氣,“賀塵喜歡的古典音樂,我怎麼都學不好。”
秘書忙說:“哪裡,只要是您,先生都喜歡。”
盛韻憶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綠燈亮起,車子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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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江城一中,心理諮詢室。
夜挽瀾敲門,得到許可後進去。
門內佈局簡單,只有桌椅、書架和一臺電腦。
容域擡頭:“是昨天預約的夜同學吧,你——”
女孩一身新國風裝束,純白斜門襟襯衫和淺藍月華裙,風吹動裙襬,花紋流轉,恍若銀河涌動。
陽光在她清冷如畫的眉目上染上了一層金色,美到彷彿封印了時間,讓人久久沉默,不敢驚動。
直到容域被窩在軟椅裡的人踹了一腳。
他吃痛,立刻回神:“你好,夜同學,我是你這次的心理諮詢師,我姓容,先坐,我給你診脈。”
夜挽瀾依言坐下,眉一挑:“心理諮詢師,學中醫診脈?”
容域高深莫測道:“我不一樣,只需脈象即可。”
脈象、姓容……
太素脈!
夜挽瀾的眼眸一眯。
容域沒有注意到女孩神情上的細微變化,卻被晏聽風捕捉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睫稍擡,露出冰涼如月色的雙眸,聲音卻溫柔:“怎麼了?”
夜挽瀾淡淡地說:“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心理療法,好奇罷了。”
不,她當然知道。
昔日,神州六大門派之一的太素門,以相術聞名天下的江湖勢力。
太素相者,上知天意,下窺人心!
她不認識容域,但認識他的祖宗。
“夜同學,你放心,我很靠譜。”容域說着,開始把脈。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神情愈加凝重,直到碎裂。
不對勁,他怎麼什麼都沒有算出來?
身爲容家人,身負太素門正統傳承,他算一個普通人輕而易舉啊!
“看來診脈沒有什麼用。”夜挽瀾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容醫生可以換個療法。”
容域自閉了:“……夜同學,填表吧。”
夜挽瀾坐在電腦前填心理健康測試表。
填完後,她面前出現了一個杯子。
有聲音落下:“喝點熱水。”
夜挽瀾擡頭。
是心理諮詢室內的另一個人,她一進來便注意到了。
銘牌是“助手”,但這個身份和他的氣質容貌都十分不匹配。
他笑意溫軟,目光清灩,稱得上是霞姿月韻,龍章鳳彩,皎若玉樹臨風前。
可夜挽瀾偏生聞到了濃烈的鮮血氣。
這讓她想起了一個前世的故人。
說是故人也不準確,在她還是永寧公主的時候,他們也從未見過,唯有名字並肩而立。
三百年前,江湖中最年輕的武林盟主——神霄樓主。
有人說她和神霄樓主一個爲大寧儲君,一個成武林至聖,分則江湖廟堂各自爲王,合則神州不敗天下無雙。
後人甚至在野史中爲他們添了一段風月傳奇,來遙想百年前的這對人中龍鳳,可他們的確互不相識。
她對於神霄樓主的印象,也僅存於市井流言中。
只是三百年後,山河永寂,再傳奇的歷史人物都已灰飛煙滅。
夜挽瀾看着眼前的男人。
兩人平靜地對視,一個神色從容,一個目含笑意。
卻似有電閃雷鳴,雨落狂流。
最後還是晏聽風先移開了目光,他漆黑的瞳中漾開奇異的波瀾。
容域沒發現兩人之間異常,他正在查看心理測試結果,不由倒吸一口氣:“你這個情況真的很嚴重,你每天都在想什麼呢?”
夜挽瀾:“殺人,世界毀滅。”
容域:“?”
也是這一瞬,忽有殺意撲面而來,幾乎化爲了實質的利刃,將要斬斷人的喉嚨。
容域竟有些喘不上氣。
夜挽瀾驀然微笑:“開個玩笑,容醫生,我是品德正直的好人。”
空氣重新流動,容域劇烈地咳嗽:“夜、夜同學,這個玩笑不太好,你一定要少想這些黑暗的東西,每天看看花草樹木和小動物,是不是覺得世界很美好?”
“不覺得。”
“……”
一個小時的心理諮詢結束。
容域目光呆滯。
他也想毀滅世界了。
晏聽風起身:“我送夜小姐出去。”
容域一愣,有些稀奇:“兄弟,你——”
他認識晏聽風也有四年了。
他這個兄弟一向溫和待人,幾乎沒有脾氣,可他沒見過晏聽風這麼主動過。
晏聽風沒理容域,出了心理諮詢室。
“不必送了。”夜挽瀾語氣淡涼,“放心,至少我現在不會幹這些事情。”
晏聽風聞言眨了眨眼,很輕的一聲笑:“下雨了,夜小姐。”
水滴落下,霧嵐瀰漫。
朦朧細雨中,男人的容色更顯瑰麗高雅,春水般溫和。
他取出一頂帽子戴在她的頭上,溫柔地說:“路上小心。”
夜挽瀾離開後,晏聽風面上的笑頃刻消失,只剩下刻骨的暴戾和殺意。
身後,暗衛悄無聲息地出現。
“查她。”
“是,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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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林家老宅。
林家每週都會舉行家宴,今天剛好是週六。
林懷瑾這一輩有四人,林握瑜和林懷瑾是龍鳳胎兄妹,名字取自“懷瑾握瑜”這四字。
“今天晚上你們表姐要過來。”林握瑜說,“到時候別說不該說的話,把嘴給我閉緊了。”
“表姐?”
一句話,讓林越、林沁兄妹二人同時停止了動作。
“忘了?”林握瑜又說,“就是你們大舅舅的女兒,你們三舅舅接回來——”
林越輕嗤:“當然知道,媽,你應該問問,江城大小家族誰人不知盛韻憶小姐的替身。”
林握瑜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怎麼說話呢!”
林越微哼了聲:“我說的是事實。”
林沁淡淡地問:“她來做什麼?”
難道是在攀附周家無望後,又打探到了她有望帶着這支旁系重新回到雲京本家,纔回來參加家宴搭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