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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畔手中攥着一張紙。
紙上是歪歪扭扭的字,上面寫着:
生石膏變成熟石膏,將熟石膏加水攪拌成糊狀,灌入粉筆樣式模型凝固。
還有黑板擦和黑板的製作過程。
寫黑板製作還很操心的標註了括弧,漆就是用於書冊寫竹簡的黑漆。
陸畔將紙疊好,回頭看了眼黑板,那上面還寫着很多字,都是那個姑娘的筆跡。
走上前,認認真真的又看了一遍畫的那幾個圈,圈裡的那幾個重點詞。
陸畔拿起一根粉筆,學着宋茯苓在講解時的樣子,大拇指一使勁,將一根粉筆掰斷一小截,隨手一彈。
“呵呵。”陸畔忽然低笑出聲。
別以爲他沒看出來,那姑娘每次在他算的慢了些時,臉上雖眉語目笑,嘴上也綿言細語地說着不急,但是手上卻會用力,掰斷一段粉筆。
陸畔拿起粉筆擦,慢慢擦掉宋茯苓留在黑板上的那些字。
從沒想過,會和一位十二三歲的女子那麼多話。
從沒想到過,女子竟能將算學,學到只心算就能眨眼告訴他答案的程度。
鍾靈毓秀,聰慧極了。
讓他覺得聰慧,可不止是算學,是通過平平常常的講話,就能感受到那位姑娘心思的廣度,她感興趣的,有些男人甚至都不會提及。
而且這姑娘,比他還會玩。
玩顏料,玩着玩着能給鋸末染色,能做點心模型,能做五彩煙花,以及一些或許他還不知道的。
玩石膏,玩着玩着能做沙盤,能做粉筆。
是啊,逃荒路上,她用生石灰都能搞出爆炸的動靜。
那時候?
陸畔望着黑板眯眼,
腦中浮現第一次見到宋茯苓的場景。
他站着,她瑟縮地跪在他面前。
他問她話,她仰起髒兮兮的小臉,當時似乎是看了他一眼,就毫無徵兆地撲到了他的腳面上。
陸畔拒絕再回憶當初宋茯苓的模樣,因爲他實在是無法將那個逃荒女孩,那個丟進豬圈裡,豬都會嫌棄髒的女孩,和今日的宋茯苓重合。
雖然,她今日穿的也實在是、讓他一言難盡。
但是奇怪的是,當她講起話來,他會很專注的聽,注意力只放在了那張臉露出的神情上。
那張笑臉強烈的壓抑着:你怎麼這麼笨,你怎麼這麼慢,你是聽不懂話嗎?你怎麼比我家五歲米壽理解能力還差,估計心裡嫌棄他的應不止這幾句,還有很多。
被人嫌棄,還是被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嫌棄。
陸畔今兒第一次嘗這滋味,通常都是他對別人壓抑着嫌棄的情緒。
這滋味兒,還怪?
唔,還怪不賴的。
挺新鮮。
將黑板擦放好,陸畔轉身來到窗前,看向外面的花謝長廊,心想:
宋福生給提供的環境,還是略差了些。
要是宋茯苓能像他的姐姐們一般,家裡是請了各種先生的,是有書閣的。
是能在她無論書寫作畫還是在製作小東西時,不用考慮錢銀成本的,是不用思慮每日要做多少點心爲家裡解憂,全心全意的去做她稀罕做的事。
陸畔眼裡帶笑:或許,她能玩出更多花樣,玩的更過癮。
陸畔在這遺憾宋福生家裡條件差,不能提供給宋茯苓更好的生活。
一路往院子裡急走的順子,是在心裡吐槽宋福生真慣着閨女啊,太慣着啦。
怎麼回事呢。
這不順子負責送宋茯苓她們回去嘛,宋茯苓說不回去,也別停在蛋糕店,要去謝馥春。
順子眼中的宋茯苓,那是進了謝馥春後,眼睛就亮晶晶的,那都不夠使了,看着那些花裡胡哨的的各種瓶,一臉愛不釋手樣。
順子認爲,他當時絕對沒看錯,茯苓姑娘的眼神裡寫着“想都買嘍”。
然後他一看人家都這樣了,唉,農家女喜歡可是哪有錢,雖然聽說宋福生倒動辣椒醬料掙了不少,但是也不可能給女兒太多錢,對吧?要花錢的地方那麼多。
順子就尋思,那就由他表示表示吧,都那麼喜歡了,買。
就上前說,茯苓小姐,今兒您幫了大忙,您相中什麼別客氣,作爲回禮也應如此的。
恩,他還透出了意思,多買些也行。
心想:反正也不是他花錢,回頭找少爺報帳唄。
茯苓小姐大概是很意外他怎麼還沒走,好像是爲了快些打發他,就從一個樣式奇奇怪怪的小挎包裡,倒出了銀子。
一手閃亮亮的銀子:“我有錢,你快回去吧。”
然後這纔有了順子操心的一幕。
他一道都在心裡墨跡着:
宋福生啊,你家啥門第啊?
你給你女兒散碎銀子不算,整銀子,竟十兩十兩的給啊。
比我這個少爺身邊的一號大隨從兜裡錢都多。
你就是掙再多錢,你家房子還沒蓋,地也是荒地,家裡肥田不趁一畝,才安家,處處花錢的地方多了。你會不會過日子?你是不是也太慣着你閨女啦?
這得賣多少辣椒醬和蒜黃才能掙二十多兩銀錢。
宋姑娘也是真敢花,也不知最後在謝馥春買了多少。他被趕走了沒看到。
而且茯苓姑娘啊,就城裡的治安並沒有特別特別好。
你將那麼多銀錢放在你那個斜挎包裡,最起碼你要將挎包放在身前對不對?你怎麼就能將包放在後面搭着,也不怕一走一過時被人割開順走。
陸畔訝異地看向順子,怎得回來了?
順子急忙回道:“回少爺,茯苓姑娘說,她好不容易來城了,要去溜達溜達,非不用小的送她回,還說和寶珠她們溜達完就去點心店,要和她祖母一起家去。”
“噢。”陸畔正在收拾東西中。
要帶着黑板粉筆去職方司,也就是專門掌櫃軍事地圖檔案的部門。他要去教那些笨蛋,怎麼籌算,怎麼製作。
順子看了眼陸畔, 憋回嘴邊話,心想:
少爺,雖然你讓我做事一定要知無不言,但是我知道你眼下一定不愛聽茯苓姑娘去謝馥春什麼都想買之類的敘述。
恐怕小的說了,你還會覺得我多事,姑娘家買個胭脂水粉不正常?都買了又如何?搞不好一嫌棄我,就讓我出去領十板子。
所以順子一邊幫收拾,一邊試探地說的是:
“少爺,那夥人不是在種蒜黃?聽說這茬割完,又要重種,噢,就是用蒜種。
可是據小子所知,要過年了,近日蒜價極貴,且很不好買。
這次茯苓姑娘來幫忙,回禮方面,小的認爲要以實用爲主,是否讓莊子?”
陸畔收起小黑板,沒當回事道:“差人給送去。”
“好的,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