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臺臺糧車進村,推車的都是村裡的小子。
宋福生在縣裡特意派人回來給傳的話。
任族長接到消息,立即召集人手去了童謠鎮。
馬老太她們互相你攥我手,我攥你手,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聽說,是縣令大人號召童謠鎮數得上名的鄉紳地主捐的糧食。
一夜過後就湊了這麼多,是捐。
鄉紳富戶們在縣令大人的帶動下紛紛表示:任家村只管甩開膀子賣力幹,全縣都在後面支持。軍需村,是整個縣的榮譽。
據推糧回來的這些小子們說,且今日童謠鎮人很多。
縣令大人正喊的口號震天響,又組織了好些富戶,不止那些數得上名的。
喊出的口號大致意思是:一支竹篙,難渡汪洋,衆人划槳,猛龍過江。
開戰了,讓富戶們有錢出錢,有糧出糧。
縣衙的官差也全部出動,像捕頭齊鳴不僅要維持剛被徵兵過後的治安,而且還要向百姓們宣傳:
從現在開始,各家各戶從嘴裡省出的每一粒糧,救的不是別人,救的或許就是你家在前線的孩。
胡縣令要以童謠鎮的名義,湊糧,向朝廷捐送。
“我三兒啥時候回來?”
任族長驕傲地告知馬老太:像這樣的動員大會,福生是要列席的,被要求發言。這不嘛,他就回不來。最起碼他得和那些送咱糧的人客氣一番哪。彆着急,城門關他也能出來,都認識他。
說完就急匆匆往河對岸去。
任族長現在和宋阿爺越來越配合默契。
宋阿爺負責管具體幹什麼活,由河對岸那夥人新選出的各小隊長帶頭,宋阿爺指定到小隊長頭上,從早到晚一樣樣活計安排。
任族長認爲自己就是負責管人的,
村裡人,河對岸那夥人,具體幹各種活的人手安排。
而宋福生作爲他們任家村的“團長”,是負責一系列大事,有事拿不定就請示。
雖然任族長搞不懂爲啥叫團長,但是既然人家要求了,就別大兄弟大侄子大孫子的叫了。說實話,不習慣,他也正在慢慢改,慢慢就能不彆扭的將福生叫成團長。
八個老太太聽任族長講完這些,那個驕傲勁兒就別提了。
回過頭就衝一百零七戶的婦女同志們喊話:“好好幹,賣力幹。”
任公信病了,但他家之前也領養了奶牛,兩頭。和村裡女人一起熬製奶豆腐的是任公信的二兒媳。
任子玖的婆娘,讓任子玖的小妾留家照顧任公信那大肚子小媳婦。
這個決定,很出乎那位小妾的意料。以爲任子玖不在家,那婆娘逮到機會得往死裡使喚她。
沒想到那婆娘竟自個挑重活去和村裡人一起熬製奶豆腐,擠牛奶、喂牛。
而且還將孩子帶出去,讓任子玖唯一的根幫着幹活。那孩子平時在家都不幹活,就知道傻玩,現在竟讓幹活?不是應該對那孩子更好嗎?畢竟任子玖不在家,那就是她的命啊。
別說這名小妾想不通,就是任公信的大肚子媳婦也看不懂。
任公信也有問過,二兒媳緩過來沒有。
本以爲二兒媳會作鬧一番,但是聽說,只抱着孫子哭了大半宿,也不知與孫子講了些啥,娘倆就和村裡人一起幹了。
這一出搞得任公信更是聽完心難受,讓他大肚子媳婦和二兒子納的小妾務必家裡的活計不準累到二兒媳,煮飯什麼的,讓吃現成的。
“你要去哪?”錢佩英放下手裡的針線,瞪眼看着四壯。
四壯很簡單地比劃了兩下。
住在一起這麼久,錢佩英居然能從這敷衍的動作中,看懂四壯要去哪,“去奉天城幹啥呀。”
四壯像堵牆杵在門口,抿嘴不吱聲。
錢佩英:“……”這要是她兒子就得罵兩句。那怎的,還不能問問啊。
你瞅她一天天的,老宋不敢給她氣受,卻總受孩子們的氣。
看閨女臉色,時刻觀察米壽的小情緒,跟在四壯後面墨跡。
從洗頭洗腳讓吃飽飯,到問四壯去哪也不告訴,經常性對她帶搭不理。
錢佩英下了炕,去女兒那屋翻包,掏出一兩碎銀子。
大小夥子出門,身上不帶錢哪能行,別再是有啥東西要買。
男孩子不方便與她說?
“我會和阿爺打招呼,那你明天願意進城就去吧,我告訴你啊,不準太晚回來。你要是晚回,下次我就不准你出去了。”
四壯急忙點點頭。
“帶着本子筆,能對付寫出字了吧?外面查的嚴,一看你這小年輕怎麼沒被徵,要是被詢問,好好寫紙上告訴你是誰家的,別動手。”
四壯沒聽完就已經出去了,接着幫家裡幹活。他在主要勞動力裡還格外突出,誰也沒有他乾的多。
錢佩英重新拿起針線籠,眯眼穿針,一邊穿針引線一邊心想:
將來還是給閨女尋個愛說話的女婿吧,只幹活還是不行,悶得慌。
不過,話說回來,能幹憨厚的吧,一般都不愛吱聲。
愛吱聲的吧,甜言蜜語,心眼子多,總覺得佔滑頭的比例大。
她閨女心眼實在,要是掏了真心,別再讓那油嘴滑舌的給糊弄了。
“娘,你琢磨什麼呢。”
錢佩英頭不擡,順嘴回道:“啊,我這不尋思像你爹這樣的人,打着燈籠都難找。不講吃不講穿,好的永遠先可咱娘倆。能說能笑更能幹,還能擔事。你說像他這樣的男的,咋就那麼少。”
宋茯苓撓撓頭:這是爲點啥呀,猝不及防,吃口狗糧。
——
奉天城。
四壯熟門熟路扣大門。
巧了,寶珠才收拾好自己,正打算今日去任家村看看馬老太她們。
也不知徵兵,奶奶她們怎麼樣了。
這幾日她也是和哥哥犯愁,才安排完。
大門才響了兩聲,寶珠就將門打開:“是你?”
然後寶珠就覺得很奇怪,她自己家,怎麼變成跟在四壯後面繞。
四壯都沒仔細看喜愛的姑娘胖了瘦了,就風風火火直奔人家倉房看糧袋子,檢查多還是少。翻地窖,看人家菜存的夠不夠吃。要是不夠,他打算自己想辦法,靠搶也要給寶珠送糧,不能讓餓瘦。
寶珠很少納悶你這是幹啥,卻沒空計較,只顧問關心的人:“你們去了幾個人,宋三叔有沒有被徵走?奶奶和茯苓姑娘眼下怎麼樣。”
四壯檢查一番後,終於直視寶珠,指着大德子掛在屋裡的衣裳。
寶珠懂四壯想問啥,就告訴道,她哥本是能回國公府的,由於腿腳不行,徵兵也徵不到他頭上。
可哥哥揹着她,竟主動託了國公府以前的老管家,去了城防那裡幫養軍馬。非要出一份力。
還說,不在家,也能省出一份口糧給妹妹,讓好好在家。
寶珠氣憤說:“他就是拿省口糧當藉口,去陸家也能省。”
四壯在本子上寫:能給你哥送信,讓他知曉你去任家村嗎?
寶珠愣愣道,城防,能,找國公府的老管家就能傳話。
那走吧。
“啥?”
專門拉腳的牛車上,這裡坐着好些花一兩個銅板等待發車的人。
四壯他們一到,就湊齊一車,可以發車了。
四壯選擇離寶珠遠遠的位置坐下,但是卻遞過來一直扛着的棉被,示意寶珠圍好。
蹭了半截路,剩下的路就要靠腿走了。
四壯將棉被打包好扛着,在前面放慢步子走。
寶珠在後面,時不時擡眼看看前方高大的背影。
四壯走着走着,忽然回眸,從懷裡掏出塊熱乎餅,還知道飯點到了,要讓女孩子墊墊肚,水囊也解下來,用滿是繭子的手,蹭了蹭水囊口,免得人家嫌他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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