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馬平川的神火大道異常荒涼,沒有了往日的人來人往,遠處蠕動着一輛車速慢如蝸牛的車輛。
我們手牽着手走在路邊,考完試一身輕鬆,肖瑩的心情不錯,考試前幾天的緊張一掃而光,此時的她春風滿面,眉目舒展。
“網蟲”網吧門口的街有着從未有過的安靜,學校放假了,行人少了,到處靜悄悄的,往常生意火爆的“一品園”飯館關門了,旁邊的“尊皇”理髮店掛出了“暫停營業”大牌子。
遠處的燈火闌珊處是三四家半開着門的小超市,風兒吹起地上的一個白色塑料袋,它飄啊飄,最終掛在一棵枯樹枝頭上,遮住了一排刺眼的燈帶……
這條街是二高學生的必來的繁華地帶,本區屬於鬼城地帶,人口稀少,自二高建成後,附近才慢慢有了人煙,網吧、飯館和超市等相繼建成。
附近的生意人大多數是市區邊緣的農戶人家,他們沒什麼正當職業,靠做小生意賺學生口袋裡的錢養家餬口,其中一部分人是附近的村民,他們和說話很橫的北京人一樣沒有上進心,一不會做生意,二不懂技術,三胸無大志,靠吃房租爲生,一天到晚混吃等死,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早日拆遷而成爲暴發戶。
二高的學生養活了這些人,現在學生們都放假回家了,他們沒有了收入來源,所以很多人也回家去了……
我們從街頭逛到街尾,沒見到幾個人,也沒找到合適的飯館吃飯,網吧斜對面有一家炒麪條做的不錯,老闆娘是個四五十歲的老婦女。我站在路對面朝這家飯館望去,見屋內的大功率燈泡亮着,我帶着肖瑩進了屋。
屋內空無一人,這個點兒和中午到這兒吃飯的學生很多,不知道現在老闆娘是不是還營業?
老闆娘出來了,問道:“二位要兩份炒麪條嗎?”
我很禮貌地回答道:“是的,謝謝。”
老闆娘很專業地繫上圍裙,笑嘻嘻地說道:“你們是我本年度最後的兩個客人了,做完你們這單,我就放假回家了……”
話畢,她轉身走進廚房,開始幹活兒,一陣噼哩嘩啦的炒飯聲響起。
我們坐在一張乾淨的桌子旁,面對着面,彼此陷入沉默。
我直視着我的心肝寶貝兒,她嬌羞地低頭不看我,不停地眨眼睛。
我伸手拖住她的下巴,她依舊低頭不語,嘴角掛着少女味道十足的一絲微笑。
我兩隻手摸着她的臉蛋,溫柔地說道:“寶貝兒,你在想什麼?”
她摸着我的手,說道:“反正沒想你。”
我說:“我在你身旁坐着,你沒想我就對了……”
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一直聊到老闆娘把兩大份炒麪條端到我們面前。
肖瑩飯量小,一份面吃了三分之一,我一天沒吃好飯了,一份不夠吃,把她吃剩下的飯也一塊吃掉了。
肖瑩調侃道:“呦呵,你瘦瘦的,沒想到吃的不少啊。”
我笑呵呵地說道:“這幾天心裡開心,飯量大。”
肖瑩的眼珠子轉了一圈,說道:“要不再給你加一份吧?”
我嘿嘿一笑,忙說:“不必,再吃一份晚上恐怕睡不着了……”
從飯館出來,我們原路返回學校,不宜在此地溜達太久,這兒附近晚上治安不好,帶着肖瑩我不放心。
回到校園,我把肖瑩送到她們宿舍門口,周邊沒什麼人,大家都回家去了。我們很默契地抱在一起,戴上各自羽絨服上的帽子,然後兩張嘴巴緊緊地貼在一起,跟對方嘴裡的那一根爽滑之物互相“較勁兒”……
我們不再孤單,不再寂寞,享受着愛情的美妙,這樣的青春纔是無悔的青春,不顧一切地去愛,不考慮未來,只享受現在的幸福……
我們吻了很久好久,吻到缺氧,她覺得不過癮,我們做一下深呼吸,又勾住彼此的後腦勺,一吻天荒……
第二天,我一大早跑很遠的路買了兩份早餐,在女生宿舍門口等着肖瑩,足足等了半個小時,女生起牀很麻煩,好心的宿管阿姨招呼我進去等,我委婉地謝絕了,不好意思再給她添麻煩了,肖瑩受傷那幾天,我老往這兒跑,沒少麻煩她。
我們沿着神火大道一路向南,越往南越偏僻,路上除了有少許的來往車輛,幾乎沒有其他兩條腿的生物了,我想單獨和肖瑩來個約會,放假了,多好的機會啊。
我們在一個小亭子下坐着,我問肖瑩,說:“你禮拜天很少回家,一個月幾乎不回家一次,不想家嗎?”
肖瑩低下頭,又望向天空,說:“我不想家,家裡不富有,想家幹什麼?”
她和我來自同一座城市,她家在市區邊緣,屬於市區戶口,但家庭位置屬於農村,距離市區不足十公里,她父母是農民,靠做小生意謀生,擺小吃攤或賣一些自家地裡種的農作物。
我說:“我是個男孩兒,自從一個人背井離鄉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後偶爾會在晚上想家,說來可笑,家裡沒什麼事值得我牽掛的……”
肖瑩沉默良久說:“我不是不想家,想家又能改變什麼,只有現在努力奮鬥纔有可能讓爸媽的後半生過得幸福。”
我們從日出東方聊到日掛正南方,聊到冰雪融化,聊了很多很多,這是我們從認識到現在溝通最多的一次。我們的前世像是兩個啞巴,今生有緣相遇了,彼此要把所有話說給對方聽。
沒錢的城市人很悲催,肖瑩的家裡有田地,一家人的吃住基本靠父母起早貪黑的地做農活兒,她說她爸爸在街邊擺攤賺點兒小錢,小攤兒販經常被城管追着跑,她爸爸有幾次還被打了。
肖瑩自尊心很強,年幼時受攀比心理的影響,她覺得在同學面前低人一等,心理很自卑,這主要是因爲她隔壁的幾家鄰居是做大生意的,小時候,她常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有玩具和奢侈品而她沒有,她不甘心,人家常以此嘲笑他們家窮……她從小發誓,將來一定要過上奢侈的物質生活,變成真正的城市人,住上城宅,她穩紮穩打,學習刻苦努力,從不貪玩,捨棄一切原本屬於一個孩子的快樂,在學習上把自己逼得像個爺們兒,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花在學習上,她沒有什麼夥伴,學習是她唯一的值得信任的夥伴,她希望能考上一所好大學,成爲人中之鳳,讓父母以她爲傲,她是家裡唯一的孩子,她的壓力一直很大,從童年到現在。
所以,我理解她爲什麼習慣板着個臉,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這是有原因的,她不像文祥哥他們口中說的那樣“高傲到目中無人,像是所有人都欠她的。”
如果這個“所有人”真的存在的話,那麼這個人非上帝莫屬,是上帝把她生在一個沒有錢城裡人的家庭,又很“殘酷”地讓幾家有錢人做了她的鄰居……
我們逛了好遠的路,又原路返回到校門口,然後花五塊錢搭上一輛三輪車去了神火大道與北海路交叉口的“在水一方”,我們選個了不錯的飯館吃了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