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
許鑫是真愣了。
“你演了個什麼角色？咋成這樣了？”
“是吧？”
或許是東北人的說話習慣，沈小陽先是反問了一句，放下了衣服，又自嘲了一句：
“不知道的銀以爲我練的功夫是啥……鐵殼王八功呢。別銀打我，我把後背一露，讓他隨便打……”
“噗……”
許鑫還好。
反倒是蘇萌……真的沒憋住。
笑噴了。
沈小陽這兩年大火，各種小品一個比一個好玩。
而調上威亞的沈小陽在和穿着一件白大褂的張振反覆溝通着什麼，大概的意思是“你收着勁，但不用留手，我衣服裡面有墊子”之類的。
可現在女婿來了，三人帶倆娃，還有個……看起來腦子木木的，但從那種默默辦事的風格來看，還挺實誠的小助理。
一二十次的磨合，讓沈小陽和威亞的特技師們也都培養出了默契。
他眼睛亮了起來。
“對。”
“哈~！”
帶着這個念頭，在經歷了大約十分鐘左右的休息時間後，沈小陽那邊再次恢復完成。
不過沈小陽落地後那姿勢確實是主動控制身體導致很不自然，這倒是實話。
“你的身子，在撞上去前，什麼都別想。當感覺到後背疼的時候，你把身子繃緊。手腳全部繃緊，但不是讓你支撐着不倒，而是繃緊着落下，明白我的意思麼？”
掌勺這種事，楊大林是絕對的主角。
忙忙碌碌一下午。
緊接着，在繃緊的瞬間，他的腳感受到了椅子的觸感回饋。
聽着這動靜，許鑫心裡一激靈。
而因爲威亞的不同發力點，讓他的姿勢沒法保持一致性。
好像也沒自己說話的地方。
一個猴一個拴法。
他也知道抱怨沒用。
他早就眼饞譚江邊上那羣釣魚佬天天甩杆的做派了。
“沒事，就幫他找了個節奏。”
見狀，許鑫也不多廢話，直接說道：
“你一會兒，往後拉的時候，全身放鬆，什麼也別想。剛纔你的姿勢太彆扭，一方面想維持平衡，另一方面，你的念頭太多，老是想可能是你之前的地方做的不對。但實際上，人在撞上去的時候，大腦會有一瞬間的空白。空白會讓你的肢體產生特別僵硬的感覺，見過沒？”
“誒，老徐。”
我光昨天，後背撞了十一次牆……真事兒，許導，你別說人了，就是個鐵殼王八它也受不了啊。”
有種……死到臨頭還不能倒架子的感覺。
聽到他的話，楊蜜忍不住看向了老公。
而這次，在攝影機以及人的視覺之內，好像張振頂的特別狠。
但仔細一琢磨……還真的挺有道理的。
乾飯乾飯。
但卻沒擴大店面或者裝修，而是保留了原來的一切。
許鑫沒吭聲，看着臺詞本上的臺詞。
“哈哈哈哈，小許。”
“放鬆……繃緊……放鬆……繃緊……”
“小許，給。”
只要沒難題，那他這幾天就專心奶娃就得了。
他暗暗的想道。
倆人你要說有多深的感情？那肯定是沒有的。
讓他們這羣南方釣魚佬感受下他燕京黑坑王的威力。
真心實意，不帶一點假的，徐浩鋒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派個監製來就行了。
一邊琢磨着，一邊他看向了王佳衛那邊。
張振頂的剎那，他們就拉動了威亞。
就算捱打，也得梗着個脖子，一動不動的讓你打。
這是要喝酒的意思。
他已經看出來沈小陽的問題出在哪了。
他這一說，蘇萌就真繃不住了。
“你就按照我說的來。記住，飛的時候全身放鬆，身子以被他擊打的地方往後頂，然後手腳朝前，跟個大蝦米似的。但落下時，手腳繃緊再試試。”
“嗯，走，給你和娃娃找個涼快點的地方去。”
很出彩的一個角色。
但後期可以修。
不過嘛，沈小陽這問題，歸根結底，可以說是“演技”問題。
沈小陽嘆了口氣，把臺詞本遞給了許鑫。
喲~飯盆回來了。
單拎出來摔打，也不是這麼摔打的。
於是，很喜歡讓演員自己琢磨的王佳衛導演劇組，第一次有人過去指點起了別人的演技。
“那咋辦？”
但更讓他好奇的是沈小陽到底演了個啥……
“許導你好。”
“預備！ACTION！”
雖然談不上以己度人，但他琢磨着王佳衛要的感覺，應該就是一種一致性。
武林規矩，舊時事這些，徐浩鋒肯定是專業的。
所以寒暄了兩句後，徐浩鋒就把許鑫拉到了一邊：
“晚上有空沒？”
他活的看似單純，可事事卻辦的極爲灑脫。
一旁的徐浩鋒心裡跟明鏡一樣。
有點離譜了。
而晚上6點多，徐浩鋒和楊蜜一起回來的。
哼！
口是心非的男人。
於是許鑫也放心了。
看着癱坐在椅子上，擺出了一個很彆扭做作姿勢的沈小陽。
方方面面拿捏的死死的。
怎麼說呢，就好像忽然漏氣的氣球。
“在說。”
他心中默唸着許導的交代。
“……”
從他口中能說出這句話，本身就有着極爲真實的含金量。
到底還是小許會做人啊。
“就……在香江收保護費的一個東北混混。收保護費收到了白玫瑰理髮廳，就是一線天那。就捱揍唄……
“好嘞，等我的戲結束，一起喝酒？”
徐浩鋒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動。
愣了兩三秒後，才冒出來了一句：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但也有人覺得……
但沈小陽也不在乎，只是對蘇萌說道：
“比武的秘訣，是一頭不躲。人的頭，快不過人的手……”
一個個平時恨不得都牛上天了。
然後王導要求，有一段戲，是一線天拿頂心肘，把我從理髮廳裡面，打飛到理髮廳外面，後背撞到柱子上，再掉到下面的椅子上的鏡頭。
……
許鑫聚精會神的看着場內。
“這是……？”
分體式結構，表面上看起來都一樣，但一會兒頭要撞的地方是用泡沫填充的。
別人的劇組，自己少插手，反正自己媳婦拿捏人物是沒一點問題。
而徐浩鋒一看到他來，忽然就樂了：
閉嘴，老老實實的看。
“起飛前放鬆，撞擊後繃緊。”
“感覺怎麼樣？”
有點意思啊。
楊蜜點點頭，有些小不滿。
那……再看看吧。
於是露出了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效果又是什麼樣的呢？
而他一會兒就要撞的那根柱子許鑫也檢查了。
王佳衛笑的很和氣：
“嘭！”
於是搖搖頭：
“我在合計合計唄。”
“嗯，那我先過去啦。”
在說，自己這二把刀的出身，能來到這劇組，全靠師父。
可偏偏裡面有些橋段……乍一看很卑鄙，對萌新非常不友好。
蘇萌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你別笑，真事兒，你瞅着嚇銀不？”
而楊蜜則在許鑫耳邊來了句：
“看，我說的吧，一上午根本完不了。”
在他維持着姿勢不動的瞬間，有人就覺得要重拍了。
對着老孃就是一頓連抓帶咬的。
雖然這小說還沒出版，但徐浩鋒卻一點都沒有任何擔憂。
下意識的站起身來……可馬上一琢磨。
這一下的動靜，讓他甚至都來不及去捕捉沈小陽的神態，只是想趕緊確認對方的狀態。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那太極算啥？”
許鑫笑着點點頭：
“行啊，那上家裡喝？”
“先吃飯，老徐，這稿子你要是放心的話，先放我這，我好好瞧瞧。故事我還挺喜歡的~”
他沒妻子那麼內行，但也看得出來，這個動作做出來時，他不管是腳後跟，大腿，腰，還是全身都在發力。
靈魂發問讓徐浩鋒也有些啞然。
“……先休息休息。再看看。”
“武戲還沒開，但文戲是沒一點問題。不管是氣質，心態，還是那種神韻，都拿捏的死死的。”
許鑫笑着應了一聲，又跟王佳衛打了個招呼：
但實際上，他心裡清楚。
迫不及待的就想去體驗一下。
而這會兒距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老徐也給他帶了一份禮物。
還不錯。
稍微哭一嗓子，那都得一路小跑着過去哄。
選了幾把手竿，又弄了兩套釣具。
得，閉嘴吧。
夫婦倆的活也就輕鬆了一些。
“繃緊……然後不管它，就往下砸？”
那樣纔不會輸了咱爺們的氣質。
此時的楊大林早就忘了當初如何嘴硬，堅決的對女兒說“我和你媽要去全球旅遊，纔不幫你帶娃”的信誓旦旦了。
那四肢就成了氣球吹氣時那種波浪的形態，整個人“飄飛”着朝後撞了過去。
隨着倒計時的聲音響起，張振在鏡頭前做了一個頂心肘的動作。
但自己又沒有熱血，不是被同化吸納，就是被淘汰出局的味兒，可太濃了。
“哈哈~”
就像是宮二從來沒離開過一樣。
到最後許鑫都看不下去了。
“……”
要是自己的劇組，他可能還會說兩句。但王佳衛的劇組，他是肯定不插手的。
朝着沈小陽的心口一頂，幾個特技師拉着威亞就往後走。
“楊蜜表現的怎麼樣？”
他和謙兒哥聊起來過以前四九城裡的那些混混。
整個人藉助這百十來斤的身子，在一個微弱的反彈後，向下墜去。
小許和沈小陽說什麼了？
“……”
“好長時間沒吃過燕京菜了，今晚可得多做幾個。”
作爲《一代宗師》的三位編劇之一。
憑心而論，一線天的故事線其實挺精彩的。
“對，前天殺青的。”
見狀，徐浩鋒也不多說，只是眼裡升騰起了一片好奇。
“這……行吧。”
“嘭！”
回到家的時候，楊春玲也把今晚用來待客的菜料下的差不多了。
那麼一線天的故事，就像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心念合一。
他甚至連說話和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到家後，倆娃一瞧……
故事應該是一線天得知了宮二在香江開醫館後，因爲早年宮二在火車上救過他的命，所以他自願的把理髮店開到了醫館旁邊。
而宮二去世時，一線天也沒走。
而趁着晚飯前的閒暇，他就這麼開始讀起來了這部小說。
開頭第一句話：
隨着劇情的深入，那種守着老規矩，不喜歡新人出頭。
沈小陽在咳嗽聲中應了一下。
古怪。
“……”
王佳衛這脈……還是挺好摸的嘛。
“就等你這話呢。”
“……”
這時，楊大林忙了幾個小時的菜，也全出鍋了。
“你都說什麼啦？”
畢竟這話確實挺搞笑的。
“起飛前放鬆，撞擊後繃緊。”
許鑫沒回應，而是看向了內容。
初看還不覺得有什麼。
“好。”
可沈小陽飛的太像普通人了。
到時候拍起來可能會有些震顫，或者在攝影機裡出現有彈性的質感。
“不是砸，而是用一種自然的狀態落下。不是爲了讓你坐在這個椅子上麼？”
“鐵殼王八”登場。
“……過了？”
愛咋咋地。
有種“冷麪殺神”的既視感。
衆人習慣性的再次看向了王佳衛那邊。
聽到這話，許鑫點點頭：
“先發制人，佔得先機，是比武的不二法門。而想贏，一定要比別人快。攻的快，退的快，閃的快，打的快……永遠比別人快一步，你就能一直贏下去。”
說完，許鑫看了下時間後，來了一句：
“一會兒中午吃完飯，我就回去了。”
好笑着搖搖頭：
“你想的那種太極，慢吞吞的那種……不能說不是太極，但真東西都不在那裡面。”
“來探班嗎？”
坐在沙發上，徐浩鋒一邊捋着他那大油頭，一邊笑道：
“看看感覺怎麼樣。”
一輩子守在宮二身邊，就像是最忠誠的護衛一般，直到宮二去世。
就像是手中的那套八極拳一樣，剛烈至猛，一往無前，做過的事情就絕對不後悔。
楊蜜都不如他。
不過，這一切的最終解釋權，還是在導演這嘛。
可這三江水又是個什麼玩意？
他滿心疑惑。
可偏偏他的頭是耷拉下來的，甚至都看不見什麼呼吸聲。
要在三江水身上始終烙印着那個敢過來跟一線天收保護費，等同於把自己手伸老虎嘴裡，老虎敢下嘴，他寧可舍了胳膊也得碰一回瓷兒的感覺而已。
“你說……我這會兒……火辣辣的……說不出話。”
恐怕他認識的人裡面，也就只有於老能和他掰扯掰扯。
“沒的說。”
“……”
挺奇怪的。
“這……行吧。”
他的觀念是對的。
“開始了。”
沈小陽腦子裡就感覺忽然一黑……
雖然不知道這個三江水是個什麼角色設定，但是，既然扮演混混，身上肯定得有種混不吝的氣質。
“新完成的小說。”
他的文戲似乎已經拍完了，今天早上王佳衛依舊選擇讓他當他自己口中的“鐵殼王八”。
這故事……
但左腳卻踩到了椅子的邊緣，藉助身體的下壓力，形成了躬腿的動作。
沈小陽的身子給飛一樣倒退。
可實際上她是當局者迷而已。
“……”
許鑫擺擺手，繼續往劇組裡走。
可讀着讀着，他忽然覺得挺有意思的。
開頭兩個大字：
“師父”
而此時此刻的沈小陽身上已經吊完了威亞。
乍一看，他似乎有些吊吊的，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
“嗯，天氣熱，怕孩子受不了。”
之前女婿不在，老兩口帶倆娃，實在有點抽不出身。
都說旁觀者清，他可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這一撞到底有多瓷實了。
說着，許鑫拍了拍小傢伙的嬰兒車：
“這不，剛殺青就回來當保姆來了。”
“可不，不過我這是常駐探班。”
雖然不知道王佳衛到底滿意不滿意，但在這麼下去……他替本山老師心疼他這個徒弟。
但真的能把人給拴的死死的。
沈小陽整個人就跟……
這造型，很奇怪。
響動傳來的剎那，當觸感感受到了撞擊，神經還沒釋放疼痛訊號的一剎那，沈小陽努力的回憶起了許鑫的交代，繃緊了四肢。
雖說有空調，可這四敞大開的帳篷跟白給沒啥區別，也就比外面稍微涼快一點。
只見王佳衛看着監視器裡的畫面一言不發。
徐浩鋒點點頭：
“對，一頭不躲。當年武林的行話。”
“……不陪我了？”
他品了品這話，疑惑的問道：
大概過了十幾秒鐘，聲音響起：
“這條還可以……先留着吧，下一場準備。”
撞到了身後的那根柱子上面。
繃緊的右腳直接從椅子面上滑了下去。
就把白玫瑰理髮廳一直開了下去，並且買下了宮二的醫館。
而等了大概五六秒的時間，王佳衛的聲音響了起來：
整個人僵直着，就動彈不了了。
說好的陪我待一天的。
這小東西你別看不懂事，歲數小，甚至連走路說話都不會。
年紀、代溝擺在這。
準備完畢後，楊蜜拍了拍許鑫的肩膀：
好傢伙……
……
“嘭……”
簡單一點，他書裡的大部分師父，可以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而許鑫也沒怪自己助理的意思。
五臟六腑就感覺沒有一處好地方。
這個鏡頭，不符合那種“不打九九打加一”的氣質。
沈小陽滿臉痛苦的點點頭。
“那不是肯定的麼，一會兒我就跟我岳父說一聲，晚上咱們好好撮一頓。”
一座有着空調的帳篷前，許鑫帶着孩子坐在裡面，旁邊還有包括楊蜜、徐浩鋒在內的一些人。
可惜，王導帶着墨鏡，看不到表情與眼神。
但……意外的有些符合他那種諧星的做派。
沈小陽也樂了。
於是，中午在劇組吃了個盒飯，下午他就帶着娃回家，陪楊大林去選釣具了。
徐浩鋒一抹嘴：
“……”
而許鑫走回去後，楊蜜問道：
而雙手也被圈椅的椅背分開，耷拉在了一邊。
許鑫沒吭聲。
稍微弄點什麼動靜，都要擔心有沒有危險。
“嘭……”
老頭的話猶在耳畔。
“嘭！”
事實上他剛纔也沒看清。
如果說在劇本里，葉問是隨波逐流的潮起潮落，宮二是顛沛流離的忠孝難兩全。
於是……
抱怨歸抱怨，要是還挑三揀四……那他也走不到今天這個位置。
“行吧。”
看着老徐遞過來的一摞稿子，許鑫有些好奇的接了過來。
“哦？《山楂樹》結束了？”
以八極貫徹自己的道，直到生命的盡頭。
“你這到底是什麼角色？”
“咳咳……好的導演。”
“三江水。”
許鑫聳聳肩並沒有給出迴應。
“嘭……”
把這份交代牢牢的記在心底，他等待着面露愧疚之色的張振做動作。
“王導。”
話音落，張振一肘就頂了過來。
和許鑫那被楊蜜給慣的連鹽和糖都不見得分得清的鐵廢物不同，老岳父的菜，他能把盤子都給舔乾淨。
接着就瞧見了徐浩鋒和王佳衛正在聊着什麼。
直接站了起來。
怎麼概括呢……
他不拿老徐當外人，所以在得到了這句評價後，便壓低了聲音：
“那爲什麼還拍這麼慢？”
這一上午就回去了？
“行文結構有問題吧？……一頭不躲？”
“不行，還是不夠自然。陽仔，你下落的時候姿勢要在自然一些。緩一緩，重新來一遍。”
而目前來看……
說着，他扭臉看了一眼正在佈置的攝影棚，問道：
因爲看過劇本的緣故，他大概明白了故事講的是什麼了。
滿臉蒼白的沈小陽擡頭，見是許鑫後，微微搖頭。
那種動作做起來相當和諧自然。
笑着點點頭：
“行。”
不過，說完後，他忽然俏皮一笑：
“那你得用茅臺換。”
“哈哈哈哈~”
一指酒櫃裡那一排茅臺盒子。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是親爹手筆的許鑫應了一聲：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