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兒,看不得。”見我盯着那窗戶紙,繼媽趕緊捂住我的眼,可沒捂嚴實,我從那指縫中往外瞧,只瞧見了我奶的那把桃木劍穿過窗戶紙,血也從那劍身上往下淌血呢。
“小鬼,速速現身。”奶奶大喊了一聲,兜裡掏出來一張黃紙符又快又準的貼在窗戶上,那詭異的哭聲也就漸漸地變成抽泣。
外邊兒風也小了,最後那聲兒都聽不見了。
奶奶收勢,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這女人沒死幾年,倒是不成什麼氣候,也就能在春貴家鬧上一鬧,害人短命這些怕是成不了事,就是家裡招陰。”
我感覺身子軟綿綿的跟爛泥一樣癱在繼媽懷裡使不上勁兒,只聽見她說:“師姐,這女的是收拾了,那男的……可是沒見個影兒啊。”
“飯前在春貴家走了一遭,沒瞧着,不懂貓哪兒準備出來害人呢。”我奶說了一句,捏住我鼻子給我灌了一口水,“把她抱牀上吧。”
我只感覺一顛兒一顛兒的,估摸是繼媽抱着我往房裡走。
“那……師姐,今天這事兒管了也就管了,下邊兒……”
“那倒沒什麼,下邊兒好說話,本來這死了的還往陽間跑犯的是報應的事兒,她找上春貴也就算了,但是我李英慧的孫女總不能白受了這一遭。”奶奶哼了一聲。
“這個理總是沒錯的,就是芊芊這體質……”繼媽剛想說什麼,奶奶咳嗽一聲,她沒往下邊兒說去,哼哼唧唧的:“師姐,不是我說你啊,芊芊長大了有些事情她總是會知道的,瞞不住。”
“以後再說。”
轟隆——
外邊雷聲一下子把我給嚇醒了,我剛從牀上坐起來,一顆石子從窗口扔進來砸在蚊帳上,咚咚的掉在地上,我爬上窗戶瞧見了樹底下的蔡朗。
“芊芊……出來玩兒。”他朝我揮手,胖墩墩的小身材杵那樹底下站着,蔡朗和我一樣大,生得白白胖胖的跟個年糕似的,個頭還沒我高。
我朝他咧嘴笑,“菜花,我奶說了,打雷天站樹底下是遭雷劈的,你要被雷劈死了你媽估計要哭死了。”
聽見我說,他似乎怕了,往外邊兒挪開,嘴巴里可硬氣的很,“我纔不怕呢,我都敢來找你玩,我纔不怕雷劈呢。”
哼哼哼,我從鼻子裡出氣,從牀上下來,蔡朗在樹底下大喊:“你上哪去,你不和我玩啦,我今天找你去摸魚呢。”
“不去……”我拉長了聲兒,雙手抱在胸口前淡淡的瞧他:“你媽不讓你和我玩,我纔不想被她罵呢。”
我沒理菜花,自己穿好鞋往廚房去,小叔正蹲那喝稀飯,身上穿了一件灰藍色的白外套,連吃飯也和他那人一樣,斯斯文文的,再帶上個眼鏡,就和電視裡那些教書的老師一樣了。
竈上咕嚕嚕的煮了一鍋,我垂着腦袋蔫蔫的喊了聲:“叔,我奶呢?”
“你奶今下地去了,你今天和我在屋裡看書,今年你也該上學了,叔教你認幾個字啊。”聽見我說話,小叔擡起頭朝我笑了一下,連眼睛裡都帶着笑。
村裡的人總說我叔是村裡書讀得最多的人,我看也沒多大本事,不就和我一樣蹲在竈邊吃飯麼。
小叔給我裝了一碗稀飯,我拿了個小勺蹲在他旁邊,想了想,說:“叔,我昨天看見龍子哥的媳婦兒了,就在我們家窗戶外邊。”
“咳咳咳咳——”小叔一口稀飯嗆住了,白淨的臉憋得通紅,緩了老半天才好,瞪我一眼,“小孩子瞎說什麼呢,龍子沒有媳婦兒。”
“我都看見了。”小叔居然認爲我說謊,當時我就急了,一說話稀飯就噗噗噗的往外飛,小叔皺起眉:“芊芊,你太不禮貌了。”
他一站起來,外邊兒喊門聲跟催魂一樣,“三嬸兒,三嬸兒,三嬸兒……你在家沒,出事兒啦,春明春明,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