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頭對趙隨風說:“你可以幫我把這個人帶回去療傷嗎?”
趙隨風看着我,眼神十分複雜。
然後衝着身邊的侍衛點點頭,示意他們把人給擡走。
看着地上的屍體還有捂着眼睛在那裡破口大罵不停眼睛已經瞎了的黑衣人,趙隨風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然後拿起桌子上的白色方巾,擦拭我的臉。
紅色緩緩得染上了白色的方巾,現在才聞到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我咬着嘴脣沒有說話。
“小白,那個人你不殺掉嗎?”
我搖頭。
趙隨風把方巾扔掉,牽着我的手從窗戶一躍而下,正好落在馬背上。
“龍宮的人,不好惹。”
趙隨風從後面抱着我,在我的耳邊輕輕說道。
我笑了一下,晚風吹着我的頭髮,殘留在我肌膚上的血跡已經幹了,粘在皮膚上非常不舒服。
這雙手,還是殺人了啊。
原來我殺人,和別人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甚至,我可以活生生刺瞎別人的眼睛,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銀針刺破人的瞳孔的聲音,我竟然不會覺得害怕。
我笑笑說:“我突然發現,妖女要比小白好聽。”
呆呆得坐在藍衣人的身邊,這才發現其實他和我師傅長得一點都不像。
師傅的眉毛要比他的更加黑一點。
師傅的鼻子比他的更加筆挺一點。
師傅的嘴脣比他的更加性感一點。
師傅的皮膚比他的更加白皙一點。
他只是個師傅的小翻版,就好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樣,飄飄忽忽的,不是很清楚。
遠看的確是一個人,可是近看卻是兩個人。
我竟然會爲了一個只是有點相似的人,開了殺戒,甚至還和據說是江湖上勢力最大的龍宮對上了。
是不是太愚蠢了?
藍衣人第二天就醒過來了,看見了我,有點迷糊得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清風山莊。”
藍衣人哦了一聲,想要翻身起來,動了一下就哎呦一身又躺下了。
“疼,疼,疼,疼。”
一連喊了好幾個疼字,難道他會覺得多喊幾聲疼痛會減少?
“你叫什麼名字?”
很好奇他的來歷,畢竟長着那麼一張臉,總會是有點來頭纔對吧。
“上官缺,你呢?”
“吳小白。”
幾分鐘之後,上官缺突然大笑了起來。
這一笑,果然就牽扯到了他的傷口,上官缺馬上又開始喊起疼來。
呵呵,我突然笑起來。
上官缺扭頭看着我說:“你笑什麼?”
“沒事,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可以放聲大笑,但是你卻不可以而已。”
看着上官缺漲紅了的臉,我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哼,不理你了。”
我暈,這個人,怎麼和女生一樣鬧彆扭?
不過,每個人都有不同時刻的弱點,我就不相信上官缺不會過來求我。
“你要不要吃飯?”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他也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突然笑了起來說:“好,我正好也餓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看着他的臉,就有種想要去踩上幾腳的衝動。
好好的,幹嘛頂着那麼一張臉出來混。
還被人給追殺。
趙隨風派來的侍女在一口一口得喂上官缺吃東西,他背部的傷口很嚴重,只能這麼趴在牀上。
吃得很慢,也很辛苦。
不過,喂着喂着,不知道爲什麼,那個侍女的臉慢慢變紅了起來。
已經秋天了,屋裡也不熱,難道是被粥碗冒出的白霧給薰紅的?粥明明已經快要冷了啊。
我今天也沒有心情去搗鼓那些瓶瓶罐罐的,一心想着等這個人醒了問他一些問題。
比如,爲什麼他會長得和我的師傅那麼相似。
還有,爲什麼會有人追殺他。
不過,上官缺吃完之後的回答,讓我恨不得一腳就把他給踢出去。
他不認識我的師傅,至於那些追殺他的龍宮的人,只不過是因爲他答應了要去龍宮宮主的女兒,可是又反悔了。龍宮的宮主一怒之下,下了追殺命令,如果他不同意舉行婚禮,那麼就一刀砍死他。
如果我現在手上有刀,我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衝過去砍他幾刀。
上官缺竟然還洋洋得意得說自己現在很值錢,因爲江湖上不管白道□□都來找他。
要不是那天他從早上一直打到晚上,纔不會要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黃毛丫頭出手相救。
一個人在那裡嘰嘰喳喳說了半天。
我的心卻開始沉了下去,如果上官缺說的是真話,那麼我的師傅豈不是很有危險?
被人家給抓住了也就算了,可是要是被人給強綁着入洞房,那就不好玩了。
馬上衝出房門,一頭扎進我的房間搗鼓起來。
要讓上官缺早點好起來纔可以,只要他好起來我就把他押送到那個什麼龍宮去,管他要取的是個猩猩還是猴子,只要沒有人騷擾到我的寶貝師傅就行。
藥效的確是很好,纔不到三天,上官缺後面的傷口就已經癒合,只留下淡淡的疤痕。
不過,上官缺卻在牀上哀嚎了整整三天。
沒辦法,那種藥膏塗抹上去之後,會刺痛不已,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讓傷口快速癒合。
三天之後,上官缺就可以下牀了。
趙隨風一直都沒有來找我,可能是他的事情比較多,所以無法脫身的關係。
對於我,這倒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清風山莊的人對於我的身份一直都很好奇,甚至還有人說我是趙隨風流落在外面的女兒。
也有人說我是他寵幸的女人之一。
等等。
本來是想要找到他好好說明白一下自己走的原因的,但是這個清風山莊這麼大,我真的是沒有那個體力東跑西跑得去找他。
上官缺這個人睡覺睡得真死,不管我怎麼搖他他都不醒。
實在忍不住,啪啪打了他好幾個耳光。
正在考慮要用身上的銀針去刺他的手指頭的時候,上官缺終於迷迷糊糊得睜開了眼睛。
看了我半天,眼睛才聚焦,茫然得問道:“小白,你要幹嘛?”
我衝着他呲牙笑着說:“私奔。”
私奔的過程很容易,我拖着幾乎是夢遊一般跟在我身後的上官缺,從旁邊的小偏門走了出去。
應該是不想和龍宮的人正面對上吧,否則趙隨風也不會那麼貼心得連門都沒有鎖。
不僅連門都沒有鎖,甚至還在門外停放了一輛馬車。
把依然處於夢遊狀態下的上官缺推上了馬車,然後向着山腳的城鎮走去。
上官缺醒過來,發現自己睡的地方不是房間了,有點愣了一下。
扭過頭來看着我問:“我這是在哪裡?”
我笑眯眯得看着他,不錯不錯,白裡透紅,看來昨晚的那幾巴掌的力道掌握得非常不錯。
“我們在去龍宮的路上。”
上官缺慘叫一聲,就想要逃出去,才發現自己手腳發軟,動彈不了。
看着我依然笑眯眯的臉,上官缺的臉色有點蒼白,水汪汪得看着我說:“小白白,人家不想去。”
我點點頭,說:“我知道,是人家不想去,不過我們是一定要去的。”
上官缺扯着我的裙角,可憐兮兮得說:“那個女人很可怕的,喜歡用鞭子抽人,而且還喜歡用稀奇古怪的法子來對付人,人家好怕怕。”
原來是遇到了喜歡用□□並且有暴力傾向的女人了啊,可是看着好像並不是上官缺不喜歡。
我輕輕撫摸上他的臉,還是有點腫起來了的樣子:“沒事,我會準備一屋子上好的療傷的藥送給你做嫁妝的,你放心只要擦一下,第二天就會沒事了。”
上官缺激動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女人果然都是蛇蠍心腸的,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我嘆氣。
這麼刺激他,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見到女人就不舉了?
我很同情他,但是我也是沒有辦法。
帶着上官缺去了繁華地帶最好的酒樓,在大廳正中的位置包了最好的桌子。
和上官缺兩個人一起坐下吃飯,故意讓所有人都看見上官缺的樣子。
奇怪的事情是,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沒有什麼人來再找上官缺的麻煩。
上官缺到底一副很高興的樣子,一直在那裡吃個不停。
吃完之後,說累了想要睡覺。
不知道,趙隨風知道我們這麼亂花他的銀子會有什麼想法。
睡覺起來之後,上官缺過來敲我房間的門。
打開房門,上官缺說想去喝花酒。
我忍了又忍,決定還是再忍一下。
要不然就直接弄得他不舉,或者就找人給做了。
但是現在我什麼都不能做,那個喜歡玩變態遊戲的什麼宮主的女兒一定不想接收一個殘缺次品。
我給他一點銀子。
上官缺看看手裡的銀子,沒有動。
嘆氣,再加了一點點碎銀子。
上官缺依然沒有動。
我笑眯眯得伸手,把大銀子拿走,留下那些碎銀子,然後毫不猶豫把門扣在他的臉上。
不要隨便挑戰我的底線啊,這樣子會很危險的。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暈倒上官缺正好回來,我笑着向他打招呼。
上官缺不知道昨晚去哪裡鬼混去了,身上都是脂粉的香味。
男人啊,果然個個都是不安分的主兒。
不像我的師傅,不禁樣子長得美,而且從來都沒有帶別的女人在我面前出現過。
上官缺鐵青着臉,進了自己的房間。
突然腦海裡冒出來一個非常荒謬的念頭,那就是上官缺跑去喝花酒,結果人家發現他可能不行了。
忍不住大笑了幾聲。
笑聲還沒有停,就聽見有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
身體稍稍一扭,躲開。
一根匕首深深插入木頭中,還插着一個白色紙條。
上面寫着:“妖女必死。”
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幾下,這是怎麼一回事?
好好的,爲什麼我要去死?!
搖頭,走進房間,拿起包裹,準備叫上官缺趕快上路。
幾個人直接從大門殺了進來,衝着我就是一頓亂砍。
直接用藥迷倒他們,隔壁的上官缺已經聽到動靜跑了出來。
看着我門口的小紙條半天,再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好像我的臉上突然長出一朵花來。
我還以爲他被我房間裡面東倒西歪得“屍體”給嚇到了,連忙解釋說那些人不是屍體只是被暫時迷昏了而已。
上官缺指着門上的小紙條說:“完了,你也被龍宮的人給盯上了。”
我自己看看那張小紙條,長方形白底花紋,隱隱有點閃光。
沒有什麼好特殊的啊。
比起有一幫叫F4的傢伙做出來的那種難看很多。
至少人家貌似還用紅色的?
我的記憶已經有點模模糊糊得,記不得太清楚了,只是隱約記得那個時候我看流星花園哭得稀里嘩啦。
那個人,說了一句什麼,我忘記了。
原來人生就是這樣子,曾經以爲會刻骨銘心愛的人,到了最後還是會慢慢磨滅對他的思念。
忘記所有關於他的一切。
“耳福寺?什麼是耳福寺?”
我瞟了上官缺一眼說:“沒什麼,我是說龍宮的人太小氣,這個帖子應該用金子做成的纔有份量。”
上官缺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過是幾天而已,竟然也會變成被追殺的人。
爲什麼江湖上的人,這麼喜歡看着別人去死呢?
慢悠悠出了門,先去隔壁的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
上官缺問我敢不敢吃,我點頭大口咬了一口吃下。
其實想要一個人死,可以有很多種方法,比如他吃的東西喝喝的水甚至他接觸過的東西。
就算是天下武功再高強的人,也終有一天是會有疏忽的時候。
龍宮派來殺上官缺和我的人,武功其實都不算特別高。
也沒有經過什麼精心的部署。
不像是真的想要取我們性命的樣子。
反而像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不過玩遊戲就玩遊戲,不要牽扯太多無辜的人進來就好。
看見上官缺的樣子有點古怪,我停下腳步看着他說:“看什麼看,小心被包子噎死。”
上官缺只是伸手過來,抹去我嘴角的東西說:“你吃東西,真像一隻小松鼠。”
我又有想要拿刀的衝動。
這個人,難道是老天派來故意克我的嗎?
爲什麼他每次開口說話,我都有種想要打他的衝動。
突然上官缺就不走了,定定的站在那兒。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身材十分瘦小,看上去也不過是十二三歲樣子的男孩跪在地上。
他的胸前掛着一塊牌子,上面寫着:“賣身葬父”。
可能是因爲他太過瘦小,很多人都只是看看他就匆匆走了。
在那亂蓬蓬的頭髮下面,看上去也還算得上是個乾淨的孩子。
我用手肘子捅了捅上官缺說:“我們走吧。”
上官缺看着我,一臉的幽怨:“小白,我吃不下去了。”
哦,那就是吃飽了。
我擡腳打算離開,上官缺拉住我說:“小白,你看,他多可憐。”
我點點頭,的確是很可憐,應該是沒有吃過早餐。
就把上官缺手裡的包子搶過來,放在那個孩子的懷裡。
男孩擡起頭來看着我,眼淚汪汪充滿了期望說:“謝謝漂亮姐姐。”
我衝他笑笑,然後拉着上官缺就要走。
拉不動。
我再拉。
他還是不動。
扭頭看着上官缺,怒問道:“你到底想幹嘛?”
“小白,你看人家都可憐啊,我們就買下他吧。”
我低聲說:“你怎麼就知道人家可憐了?我們不是更加可憐,每天都被人給追殺,你不要再多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男孩聽到了上官缺的話,突然就撲倒在我的腳邊,抱着我的腿不放,一邊可憐兮兮得說:“漂亮姐姐,漂亮哥哥,求求你們了,就行行好把我給買走吧。也不貴,只要五文錢就可以了,求求你們了。”
周圍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我是又羞又怒,拼命想要掙脫那個小男孩的手。
偏偏上官缺還一旁湊熱鬧,叫我乾脆買下來算了。
原本對這個男孩漠不關心的人羣,此刻卻變得感情十分豐富起來,七嘴八舌叫我買下算了。
最後無可奈何,我只得掏出錢來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