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衆人大氣不敢出一下。邢夫人扶着賈赦坐在椅子上,有小丫頭給賈赦和邢夫人倒了茶。
邢夫人看向自顧自擦着眼淚,抹着鼻涕的迎春,心下不屑,說道:“老爺來了,你也不見麼?只顧着哭是做什麼?這是誰教你的規矩?虧你還是大家子的小姐了!”
李晶聽得邢夫人如此說,想到紅樓夢裡,賈赦和邢夫人不顧着迎春的死活,把自家親女送入火坑,氣不打一處來。只見得迎春擡起了流着淚的臉,冷冷一笑:“我當然是不像大家子的小姐,但我也要問問,老爺和太太哪裡像大家子的老爺太太?哪裡像迎春的父母了?”
怎麼還直呼自己的名字來了?賈赦和邢夫人有些意外,但是下人們卻已經舒出了一口氣,怎麼說姑娘也沒大呼自己“老孃”不是。
賈赦愣了愣後,咣噹一聲,把手中的茶杯先摔到了地上,站起身指着迎春罵道:“你滿嘴裡說的是什麼?”
迎春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撫了下鬢角的青絲,一笑:“你不懂麼?好,那我就成全你了,今天好好說給你聽。我問你,哪個大家子的老爺會拉着庶出的侄子,說‘少不得祖上的官由你來襲’?那可是庶出的侄子啊,輪得到他來襲官麼?你說這是什麼,分明是挑撥!還有,哪個大家子的老爺會強要母親身邊的丫頭做妾?人家不從,就賭着咒着,非要弄死人家才甘心?哼哼,哪個大家子老爺因欠了人五千兩銀子,自覺自願的把自己親女兒嫁給人家抵債?楊白勞都沒這麼幹過!”
“楊白勞?楊白勞是誰?”邢夫人在一旁問。
賈赦卻沒理會邢夫人,暗暗的吸口冷氣,沒想到迎春竟然這般精明與厲害,把所有自己幹過的沒臉的事都說來,而且,還當着這麼多下人的面,直指向自己的老臉。賈赦老羞成怒上前舉起手,向迎春的臉打去。迎春卻迎上賈赦,擡手抓住了賈赦的手:“你當老孃還是從前的賈迎春呢,告訴你,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又一個“老孃”出口,屋裡的下人們磕頭如搗蒜,怕什麼來什麼,姑娘到底出口大不敬的話來了。
賈赦驚詫的看着迎春,和自己父母稱自己是“老孃”?!見過不肖子孫,沒見過這麼不肖的。賈赦除了嘴裡喃喃的“你……你……”外,半天沒吐出第二個字來。
迎春的眼睛卻睜得大大的,直直的看向賈赦,眼裡滿是憤怒。
賈赦忽然覺得眼前的人不是自己那個一錘子扎不出血的女兒,那她是誰?賈赦有些怯了。
邢夫人已經被眼前的迎春完全驚呆,這是怎麼了?居然連老爺都不放在眼裡了。邢夫人看賈赦和迎春僵在原地,一個嘴上冷笑着,一個目瞪口呆。
邢夫人想了半天才上前來,一把推開迎春,嘴裡罵道:“你個作孽的畜生!反了不成?!連你老子都敢如此待?王善寶家的,你還愣着做什麼!這樣辱父忤逆的畜生還不給我拿下!”
王善寶家的應着,帶着幾個婆子走上前來便要扭迎春的手臂,迎春反手一巴掌打在領頭的王善寶家的臉上,指着她的臉罵:“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來拉我?!我看探春打你還打得輕。以爲我是好脾氣,不敢惹探春,敢動我,是不是?真是慣得你們臭脾氣了!翻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當老孃是從前的迎春,那你們就錯打了主意!”
迎春一邊罵着婆子一邊用眼睛掃向賈赦和邢夫人。衆人全被迎春這般氣勢給震住了,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迎春打人。
邢夫人瞪着迎春:“你這是說給哪個聽?!”
迎春笑呵呵的看着邢夫人:“我還真沒說給這些奴才們聽,就是說給你個老孃們聽,你能把我怎麼滴?”
老孃們?!
繡橘嘴角滲出了血來,因爲她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邢夫人氣得滿臉漲紅,用手點指着迎春說:“你……你……”
迎春倒笑了:“你們府上還沒有人會說第二個字了?除了‘你’還有‘我’和‘他’啊。”說完大笑起來。
瘋了!這人是瘋了!賈赦和邢夫人交換了下眼神,意見前所未有的統一起來。
迎春眨了眨眼睛,看看衆人的癡傻樣子,捂着嘴款款的坐在牀上,莞爾一笑:“太太現在倒是拿出母親的身份了,從前呢?我在紫菱洲受氣時,太太哪裡有母親的樣子?太太除了自顧着口口聲聲節儉,私攢體己外,還注意過什麼?出了事了,太太除了來我這裡罵外,還哪裡像個母親呢?”
邢夫人沒想到迎春居然把自己這些私事也說出來,她是怎麼知道的?邢夫人驚得不再發一言。
賈赦氣得哆哆嗦嗦跌坐在椅子上:“反了……真是反了……”
正在這時,一個婆子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進來一見這陣勢先是一愣,後跪下來說道:“老爺,太太,孫府的花轎快進府了!”
賈赦和邢夫人才回過神來,鬧了一場居然把這樣大的事給忘了。賈赦咬了下牙,罵向屋裡的丫頭媳婦們:“你們是死了不成?還不快給你們姑娘梳妝,快把她嫁走,離了我的眼纔是乾淨!”
賈赦的話剛說完,身後傳來迎春慢條斯理的聲音:“賈赦,打死你,我也不嫁。”
今天難道是世界末日不成?迎春真是令所有的人都有撞牆的衝動。先是罵出老孃、坑爹的話,而後又把老爺和太太罵了個遍。最後又說不嫁,還是“打死老爺都不嫁”的十惡不赦的話。迎春真是不能活了,這樣的姑娘家,不是被秘密的處死,就是被剪了頭髮送去當姑子。
賈赦擡頭看着眼前這熟悉卻又陌生的女兒,良久,忽然對滿屋的丫頭婆子喝道:“你們全給我滾出去!”
衆人嚇得全退出了屋子,老爺真動了怒了!要嚴懲二姑娘了!也難怪老爺動怒,二姑娘滿嘴說的都是些什麼啊,連自己的父母也罵了,不被活活打死,都便宜了她。遣走了奴才們,無非是老爺想給二姑娘留個臉面。
屋裡只剩下賈赦和邢夫人與迎春。李晶心中卻暗暗盤算開了,看來賈赦和邢夫人年歲已老,真動手,自己也不會吃了虧。
迎春掃了一眼後窗,後窗開着,自己處理完這兩個人面獸心的人後,應該從後窗跑了,不能呆在這裡等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