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祖靠在太師椅上,閉上了眼睛。
自己是不是太不冷靜了呢?迎春真會做此事?迎春如果真做此事,沒必要做得這麼明顯纔是,在自己給別人的禮物裡做手腳,豈不等於告訴別人是自己害人的麼。
孫紹祖想到這裡,心頭倒是一亮。
不錯,這樣做實在是太明顯了。他又仔細着想着整件事的過程,他要抽絲剝繭,找出整件事的最終答案,他不能這樣稀裡糊塗的當一切沒發生。畢竟,這事關係到他的夫人和他的姨娘,而且,這中間還夾着他自己。他不想讓別人把他當成傻子一樣耍了。
想着想着,一些事情從孫紹祖的頭腦中跳躍出來。
這香多了就是毒,適量就能提神。迎春自從嫁過來,就是一個連香都不薰的女子,因爲有次孫紹祖聽迎春親口承認過,她討厭香的氣味,還是房子裡自然的氣息讓迎春覺得舒服。這樣子的一個女子,她會懂這些香放多少的事麼?
孫紹祖有些穩不住神了,但是,他還在等待,等待他的人回來。
一個下午裡,孫紹祖都魂不守舍的在小書房裡來回踱步,就連晚飯孫紹祖也沒吃多少。
直到黃昏時分,門外厚朴的聲音傳來:“老爺,京墨回來了。”
孫紹祖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對着門口說:“讓他進來。”
不多時,一個面目清秀的小廝走了進來,進來對着孫紹祖一施禮:“老爺,小的已經查過了,夫人的人除了去買過香外,並和制香的人有過接觸。”
孫紹祖點了下頭,打發走了京墨,沉思起來,看來這事確實不簡單。迎春應該是被陷害的。想到這裡,孫紹祖覺得豁然開朗,總算和迎春沒關係,他心裡踏實了很多。
接着孫紹祖又想着,那麼,是誰要陷害她呢?又是誰對碧容下手的呢?
不會是……碧容自己做的罷?
孫紹祖忽然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碧容因爲擅彈古琴,所以常焚香,她對香是最瞭解的。
孫紹祖馬上又否定了自己這個念頭,如果真是碧容,她不會對自己下這樣狠的手纔是。
碧容,他還是瞭解的,雖然有些小性子,但是這個人卻很在意自己,特別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每次她見他,都是梳妝得很漂亮時,碧容甚至不願意當着孫紹祖的面洗臉。所以,她萬不會讓孫紹祖看到她現在的病容,這豈不是毀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嘛。
不是這個,又不是那個。
那會是誰呢?
想了好久,孫紹祖沒有理出個頭緒,卻有些坐不住了。孫紹祖腦子裡不斷閃過迎春絕望的眼睛。孫紹祖心下更加不安。迎春本是個很潑辣的女子,她的反應夠快,話接得也夠快。
但是今天,她第一次不和他鬥嘴,也不做任何解釋,自己開始以爲這是迎春的一種默認。現在孫紹祖才明白,其實那是迎春對自己失望至極,連辯解都懶得說出來。
她,不要真的對自己失望纔好。
孫紹祖站起身來,急急的向迎春院子裡走去。
到了迎春的院子,見兩個小丫頭拿着張紙,正站在院子口的大門處發呆。兩個小丫頭聽到腳步聲,回過頭,看到孫紹祖,把頭低得更低,一個小丫頭還把手裡的紙往身後藏。
孫紹祖皺起眉頭來:“你們兩個在大門處做什麼?”
小丫頭神色慌張起來:“老……老爺,我……我們……我們……”
小丫頭說了半天,也沒說明白,孫紹祖更加起疑:“你們手裡拿的是什麼?拿過來給我看看。”
小丫頭偷眼看看孫紹祖的臉色,頭低得更低,哆哆嗦嗦把身後的紙遞給孫紹祖。
孫紹祖接過紙,只見上面赫然寫着龍飛鳳舞的幾個字——老爺與狗不得入內。
孫紹祖看完字,撲哧一聲笑出來,他完全是被氣笑出來的。
孫紹祖搖着頭又重新看了遍紙上的字。這位屋子裡的女子可真夠可以的,把自己和狗居然劃分到一個層面上去了,這算什麼?!
自己不放心她,擔心她,而且內心充滿了對她的愧疚,到底是自己讓她受了委屈。
當自己剛抱着贖罪的心理來看看她,而她倒好,狠得把字要貼在大門外了。這出來進去,走過路過的奴才們看到了像什麼?他到底是這府裡的一家之主不是,而現在他才懂的,他的面子在她那裡就是鞋墊子。
不過,這就是她的風格,把愛恨都表現出來。自己一直很緊張她不再理自己,既然她能貼出這樣的告示,就代表至少她還會和自己刀來劍往的。
孫紹祖拿着紙,滿臉笑意的邁步就往裡走。
兩個小丫頭全傻了,怎麼沒見老爺咆哮大怒呢?以老爺的性子,總該要發作下的,給她們兩個奴才一個耳光都是輕的。
而現在,看着老爺的臉上還笑模笑樣的,老爺不是被夫人氣瘋了罷?這也笑?都和狗是一個類裡的了,有什麼好笑的呢?
兩個小丫頭呆愣愣的看着孫紹祖的背影,半天沒回過神來。
孫紹祖走進正房,見迎春剛洗過手,可見是她親自執筆的。
迎春回過身,見孫紹祖拿着自己剛交給小丫頭的紙,臉上的表情很奇怪,鼻子眼睛都很不對勁的扭在一起。這是什麼意思?
迎春心裡嘀咕着,這位不是要抽罷,這是什麼表情,好像狗屎擺在眼前一樣。要生氣,不像,看了那告示還不生氣,八成是被自己要氣抽了。
迎春看也不看孫紹祖:“你老人家不識字麼?”
“當然識字,但是我想問問夫人,爲什麼這樣對我。”
迎春放下卷着的袖子:“不要問我原因,我對你做出的事從來沒有原由可循。”
孫紹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慢條斯理的坐下來,展開那張紙:“夫人的字是越字越漂亮了。”
迎春這次真的吃驚了,這位賤皮子罷?自己都這樣了,孫紹祖居然還老臉厚皮的把那灌鉛的屁股,坐在自己屋裡的椅子上,還穩如泰山。
看着日頭已經偏西,迎春叫了繡橘:“給我打水,我要休息了。”
迎春說完後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孫紹祖,繼續又道:“你們幾個,把老爺請到小書房去罷。”
擺明了,我就是趕你走。
繡橘有些爲難的看了眼孫紹祖,孫紹祖也看向繡橘:“你退下去罷。”
迎春皮笑肉不笑:“你想看我睡覺,我還不習慣表演給別人看呢。”
孫紹祖並不理會,站起身,寬衣解帶先躺到牀上去了。
迎春大叫:“你要幹什麼?你要去小書房的!”
可是孫紹祖卻不理她,拉過被子就蓋在身上。孫紹祖臉朝着裡面,正好遮住了他的笑。看來自己早該和這位夫人學得無賴些,看看這樣子多好,臉皮厚,吃個夠。我就是賴上你了,你能拿我如何罷?
迎春眼睛瞪得更大,卻不能說什麼。孫紹祖睡到自己夫人的牀上,她能說什麼呢,搞不好孫紹祖一激動再把那給什麼了,她就得不償失。
迎春不說話,徑直走出去,到了外間繡橘幾個丫頭晚上服侍自己睡的牀上,躺了下來。我惹不起,總躲得起罷。
迎春蓋着被,臉轉向裡面,慢慢的,迷迷乎乎的睡去了。
孫紹祖在牀上等了半天,沒人過來,再仔細聽,外間倒是傳來了輕微的鼻息之聲。孫紹祖起牀走到外間來,見迎春睡在繡橘和司竹常服侍的牀上,身子微微起伏,看來是睡着了。
這位睡得倒快,心大得夠可以,和自己夫君吵完架,全然不當回事,躺下就着。而自己呢,還傻乎乎的在裡間的牀上等人家呢。
孫紹祖不由得苦笑起來。
孫紹祖上前把睡得正香的迎春抱起來,抱着迎春就往裡間走。
迎春睡得正香,忽然覺得有人將自己抱起來,她睜開惺鬆的睡眼,見孫紹祖正抱着自己往裡間走。迎春睡意全無,馬上掙扎起來。
“你幹嘛?快放我下去!”
孫紹祖不理會迎春的怒喝,到了裡間的牀邊,把迎春往牀上一扔,自己也爬上了牀。
迎春把被子抱在前胸,眼睛警惕的看向孫紹祖,像是怕孫紹祖隨時衝過來一樣,迎春喝道:“我告訴你,你不許碰我,你給我出去!”
孫紹祖看着迎春緊張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就等於提醒我要碰你。”
“你……”迎春有些語塞:“流氓啊你!”
孫紹祖笑得壞壞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被流氓了,再者,你是妻,理應侍夫。”
說着,孫紹祖奪下了迎春胸前的被子,迎春尖叫一聲,卻被孫紹祖吻住了香脣。
迎春雙手抵着孫紹祖的胸口,氣終於喘得平穩些,她掙脫孫紹祖的吻,瞪起了眼睛:“你不是懷疑是我害你的姨娘麼?”
孫紹祖把鼻尖貼在了迎春的腮旁,輕輕對着迎春的耳朵呵着氣:“是我錯怪了你去。”
迎春聽見,擡起腳踹在孫紹祖的腿上,淚水卻奪眶而出:“你現在想起來是錯怪我了,當初你怎麼了?當時你腦袋被驢踢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