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洪到江寧城內,僱了一輛馬車,便往金陵的方向而去。只是小半天的功夫,他就趕到了金陵。
和六年前相比,金陵城幾乎沒有變化。畢竟,對於這座已經有了千年歷史的古城來說,五六年的時間簡直就跟一彈指一揮間沒有什麼區別。可對於方洪來說,他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整個人也從一個頑劣的少年逐步的走向了成熟。
方洪在這金陵城沒有什麼熟人,唯一相熟的就是小國公徐奎璧。他在六年前曾經替徐奎璧緩解過舊疾,將其全部生命力都激發了出來,讓其不再受到疾病困擾。但這個法子有個缺點,那就是會極大的縮短壽命,如今過去了六年多,徐奎璧怕是早就離世了。
不過,雖然徐奎璧可能已經死了,但方洪依然決定去看看。二人畢竟也有過一段交情,就算對方死了,去祭奠一下故人也好。
國公府仍然還是以前的模樣,高牆大院,飛檐鬥角,門口的石獅子儼然而立。只是在一些牆院的邊角,添上了些許的斑駁。
方洪很輕易的就進入了國公府內,雖然現在還是大白天,但沒有一個護衛,可以發現他的存在。他如今的實力,比起六年前,可是提高了太多。
當初他在金陵逗留了數月,可是經常出入國公府,對裡面的景色可是熟悉的很。他輕車熟路的沿着長廊小徑,在府中隨意的走着。
一路走來,他通過一些下人侍衛的交流知道,徐奎璧早在兩年前就暴斃而亡了。在死之前,沒有任何的徵兆,讓國公府內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那個時候,老國公還以爲有人暗害了他兒子,派人四處追尋兇手。當然,最後的結果是可以預料的,連個兇手的毛都沒有找到。
“小公爺,小公爺,你不要亂跑,小心有危險!”方洪走到了一處花園之中,隱約的聽到,在遠處有女子的呼喚之聲。
“小公爺?徐奎璧不是死了麼?莫非是他的兄弟?”方洪一聽這話,心中有些奇怪的想道。他這念頭剛剛轉出,一低頭,卻發現在他不遠處的假山下面,蹲着一個四五歲的孩童,頭髮盡皆的剃光,虎頭虎腦的,顯得十分可愛。
按照大明的習俗,不少孩童會在十歲之前剃一個光頭,就是爲了得到佛祖保佑,不會過早的夭折。
“你是誰?我怎麼沒有看過你。”那孩童仰起頭,一臉奇怪的看着方洪。雖然他年紀不大,但卻表現的十分機靈。
“我是你父親的朋友,這次過來尋他的。”方洪擡手摸了摸這孩童的小光頭,他的神目如電,一眼就看出了這孩子跟徐奎璧的關係。他沒有想到,徐奎璧還遺留下一個孩子。
“哦?那你在這等着,我去叫我的父親。”這孩子眼睛骨碌碌的轉動着,然後做出了一臉乖巧的模樣,一邊說話,一邊邁步往遠處而去。
方洪看到他這副模樣,先是一愣,旋即就大笑了起來。這孩子太鬼了,分明就是害怕自己是壞人,竟然編了這麼一出瞎話。
“你父親不是死了麼?你到哪去叫他?”方洪伸手一抓,將這孩童給撈到了懷裡,一臉壞笑着說道。
“啊……有壞人啊,快來救命!”孩童一看自己伎倆被識破了,當即大喊大叫了起來。畢竟只是五六歲的孩子,雖然生的機靈,但陡然被人抓住,還是很慌亂。
從他這裡,可以聽到遠處下人的呼喚聲音,按照道理,他只要扯開嗓子一喊,就能將下人們驚動。可是,他一連喊了好幾聲,外面的下人依然沒有半點反應。
“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方洪用力的捏了捏這小子的臉,面上故意做出了一個惡狠狠的表情,甕聲甕氣的說道。
“我……我叫小飛。”這孩童哪裡見過這等陣仗,他在父親死後,就被封爲世子,成了人人尊敬的小國公,所有人都得捧着。如今被方洪這麼一嚇,當即就要哭出來。
“這個名字不好聽,既然叫小飛,那還不如叫小鵬舉呢。”方洪一聽這名字,便不住的搖頭,半開玩笑的說道。岳飛嶽王爺的字不就是鵬舉麼。
這小傢伙還沒讀書,也沒有聽過岳飛的故事,根本就不懂方洪這句話的意思。只是不住的癟着嘴,似乎下一刻就能哭出來。
“嘿,男子漢大丈夫,膽子大一點。你要是真的哭出來了,可別怪我看不起你啊。”方洪故意的逗着小飛,把臉一板說道。
“嘶嘶。”小飛不住的抽動着鼻子,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一聽這話,嘴巴抿的更緊,想要不讓自己哭出來,免得被人瞧不起。但他越這樣,眼淚就越不爭氣的流淌了出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跟你父親真的是朋友,這次過來,也是爲了祭奠一下故人。我看你小子挺順眼,這樣吧,你有什麼心願,說出來我看能不能幫你實現了。”方洪看小飛這副樣子,也不再逗弄他,將其給放了下來。
小飛一臉的茫然,方洪說的話,他有些不太聽得懂了。這惡人剛剛還那麼兇狠的樣子,怎麼態度變化的這麼快。
“我問你話呢,你要是沒願望,那我可走了。”方洪拍了拍對方的小腦袋,將其從迷糊之中給喚醒了。
“我……我想看看父親,我好久沒有看到他了。”小飛呆呆的站立在原地,父親的模樣,在他記憶中已經很模糊了,他只是隱約的記得有一個修長偉岸的身軀,抱着他到處的跑,還帶他去騎馬射箭。但具體什麼樣子,他一點都記不住了。
小小年紀的他,其實並不大理解死亡這個詞,對他而言,死亡就意味着永遠都無法見面,他不想永遠見不到父親。
聽了對方稚嫩嗓音裡吐出的話語,方洪的內心深處的那根弦忽然被波動了,他沒有想到,這小子會提出這麼一個要求。父親?他自己也好久沒有看到父親了啊。
“好。”方洪的眼神變得柔和,雖然情緒已經平復了下來,但如果有心,依然能夠聽到他聲音有些顫抖。
他張手一招,四周的水汽匯聚了過來,化作了一個器宇軒昂的青年模樣,這是來自於方洪六年前的記憶。
“真是爹爹……”小飛仰着頭,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這個影像,眼前的這個人,慢慢和他心底的那個身影重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