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棟看了看周愛國:“聽這道菜的名字好像跟沙門素齋有關係,而且命名方式很像是南普陀素菜?”
成爲當代青年神廚後,周棟也不僅僅是悶頭提升自己的廚藝,也會花費一些時間去了解華夏的各大菜系和一些雖然不成菜系,卻非常出名的菜脈,其中就包括這大名鼎鼎的南普陀素菜。
南普陀素菜其實準確名字應該叫做南普陀齋菜,一來這個菜系最早是從沙門誕生,跟令隱寺的齋菜算是光頭見光頭,和尚不親佛祖還親呢。
二來是極爲講究‘素菜素做’,十分的正宗。
蔡波這個風·流食神就曾經說過,那種以素求葷的素菜其實是下乘的,比如你做什麼素雞、素肉,雖然迎合了一些消費者的口味,但也一樣算是殺生,只不過是念頭殺生而已,而且這種素菜本質上靠得還是葷菜的那一點念想來誘人,實在是流於了下乘。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蔡波這種頂級食家也承認,如果素菜葷做到可以亂真的程度,那也是廚藝不俗,可以算的上乘;他真正批評的是那種四不像的素菜葷做,掛了個葷菜的念想,味道偏偏又弄得不像,這就屬於垃圾了。
就比如嚴一這個沙門俗家弟子,離開山門後要在‘凡間’立竈當廚,不僅要能夠素菜素做,也要有素菜葷做的本事,而且可以做到亂真的程度,這就是工匠之技突破本來,達到了大師的級數,就算是旁門左道,那也一樣是道!
另外南普陀菜系往往別出心裁,先不說味道,那名字都是個頂個的好聽,什麼半月沉江、南海金蓮,容易勾起吃貨的各種‘味幻想’,當代最著名的花心蘿蔔、政·壇牆頭草、大才子、大學者郭某老先生就曾經以詩讚曰‘我從舟山來,普陀又普陀。天然林壑好,深憾題名多。
半月沉江底,千峰入眼窩。三杯通大道,五老意如何?’
不過好端端一個南普陀素菜居然被這個人品低下的傢伙寫詩讚美,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了。
周愛國見老師發問,自然不敢吊人胃口,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老師,這道菜其實是袁先生自創的,靈感確實是來自南普陀齋菜,我在京都隨園的時候,有幸學到了這道菜的做法......”
“哦,是隨園主人創的?”
周棟點了點頭,笑着看了一眼周愛國,心中非常滿意,這小子可比胖子他們聰明多了。
周愛國聰明就聰明在居然將這道菜跟油炸花生米、香辣蘿蔔絲和白斬雞放在一起,先是無限降低這幫宗師級評委的期待感,然後又突然拋出一個重磅炸彈,直入高~潮,
這就如同寫小說一樣,本來你以爲主角只是個受氣包窩囊廢贅婿軟飯男,誰想到搖身一變成爲超級強人,處處裝X打臉,這種強烈的對比立即就能勾起衆人的好奇心來。
而且另外三道涼菜都不算很複雜,也等於是變相降低了自己的操作難度,只要這道慈航普度能夠做好了,這涼菜部分就能得到高分,同時還借這個機會爲自己的另外一位師傅袁子丹揚了名,向周棟交上一份滿意的‘作業’,可謂是一舉三得。
袁子丹笑眯眯地望着周愛國道:“愛國,你還沒報熱菜的菜名呢?快着些,不好讓各位前輩久等的。”
“老師,各位前輩,我的熱菜是:宮保雞丁、四喜丸子、香?響螺、太極明蝦、松鼠桂魚、清湯魚圓、湯泡肚、燉鞭筍......
加上之前的四道涼菜,一共是十二道。”
“年輕人真是聰明啊。”
董其深哈哈一笑,望着自己這個‘師侄’,越看越是滿意:“八大菜系的菜色都有,你倒是一視同仁。不過好像還缺了一到燒烤菜色,另外還有你師傅要見的雕功呢?”
周愛國笑道:“董會長請讓我留一個小小的懸念,燒烤和雕功都會體現再同一道菜色上。”
“呵呵,那就更有意思了,周主廚啊,你這個弟子厲害的很呢,看來可以做你頂門立戶的大弟子了。”
董其深哈哈大笑,周愛國的菜還沒上桌呢,他已經搶先定下的基調。有了他這番鋪墊,在場的這些人多半都要給些面子,就是呆會兒周愛國失手了,也不會被過多責難。
這個位於京都的四合院其實就是華夏烹飪美食協會的總部所在,很有些大隱於世的意思,後廚就在幾棵石榴樹掩映之中,周愛國報過了菜名後,就轉進後廚之中,不多時一股股香氣便從後廚內漫溢出來。
在場的都是專家,只嗅了嗅味道便暗暗點頭,這個周愛國自然是比不上他的神廚師傅那般令人驚豔,不過從味道就可以判斷出來,他對各種菜色的時間掌控非常得力,呆會兒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各種菜色同時上桌,不差分秒。
周棟也是有些意外,他雖然也一直在用心栽培周愛國,卻並沒有教會他這麼多的菜色,居然涵蓋了八大菜系,好奇地看了袁子丹一眼,袁子丹已經知道他想問什麼,微微笑道:“隨園菜雖然不入各大菜系,卻是非常注重各種基本功的,這小子天賦很好,各項基本功已經是接近特一級的水準了,而且在京都的這段時間,他還經常以‘挑戰’的方式跑到京都的各大館子騙吃騙喝,目的就是研究各大菜系的菜色,有幾次惹出事來,還是我厚着臉皮出面解決的......”
“這小子......”
周棟差點沒笑出聲來,周愛國去京都的時候身上帶的錢並不多,除了在九州鼎食的工資外,就是自己給的兩萬塊錢,有袁子丹管吃管住本來是絕對夠用的,可要是天天吃大館子還真不夠。
沒想到他爲了學習各大菜系的名菜,居然能想出這種損招兒來,腦子夠靈活,日後前途無量啊。
或許自己隱退之後,這小子會比自己更適合擔任九州鼎食的主廚吧?
大概中午十二點左右,烹飪美食協會安排的廚工們在院中擺開了一張大圓桌,然後將一道道菜色端上桌來。
這張大圓桌足足能坐下二十多人,說實話十二道菜加上一道燒烤也是遠遠不夠吃的,不過在場的既是名廚、更是名嘴,除非是遇到周棟這樣的廚藝,一般二般廚師做的菜最多也就是淺嘗輒止,沒人會扯開了肚皮照飽吃的。
涼熱十二道菜色擺開後,各大宗師首先看得就是菜色、然後往自己所屬的菜系菜色看上一眼,沒發現過大缺陷就立即轉移目光,盯在了那道‘慈航普度’上。
說實話,周愛國這十二道菜取巧的成分還是不小,首先是兼顧八大菜系,讓這幫老宗師心氣平和;不是簡單如油炸花生米、香辣蘿蔔絲,就是一些各大菜系中可以叫上名字,卻不算特別複雜困難的菜色。
就比如油爆雙脆這種專門爲難廚師的菜,他根本就不會去碰。
可如果只是如此,也未必太過平庸了,袁子丹也說他各項基本功接近特一級,其實綜合實力比起那些老牌的特一級廚師還是有些距離,而這道‘慈航普度’就如同一個巨大的亮點,可以掩蓋他某些不足。
這道慈航普度倒是名副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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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瓷深盤中,有一汪湯水青碧,顯然是寓意湖海,既然是慈航普度,那也就是沙門所謂的‘苦海’了,而在苦海之上,則是一艘南瓜雕刻成的小船,這條船無帆無槳,只是在船頭站立着面色含笑的白衣大士,正是那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慈航普度的南海觀世音菩薩!
周棟這種年輕人還沒覺得怎麼樣,一些個勤行老宗師卻頓時眉毛一皺,擡頭看了看桌旁一臉含笑的袁子丹。
這位隨園主人怕是糊塗了吧,居然創出這樣的菜色來?
慈航普度這個菜名倒是非常好聽,可這是要入口的菜色,不是特大席面上那中純粹用來增色的擺盤,說到底還是要吃的。
再看這道菜,除了湯水就是南瓜船,然後就是白衣菩薩,光喝湯可不能稱爲菜,可是如果要吃,吃什麼?吃菩薩嗎!
無論是不是沙門信徒,張口吃菩薩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要知道華夏菜可是有很多講究的,凡成菜最好還是要講究個吉利,比如什麼帶子上朝、四喜丸子,就算不故意討喜討吉利也行,卻沒有故意尋晦氣觸黴頭的。
袁子丹也是宗師實力、隨園主人更是大名鼎鼎,怎麼竟然創出這樣一道菜來,這不是把周棟的學生給帶到溝裡去了嗎?
袁子丹卻是微微一笑,拿起湯匙在盤邊輕輕一敲,‘叮’一聲響,盤中的‘苦海’立即微微揚起了波浪來。
“哈哈,各位不如先嚐一口苦海無邊,感慨一回人生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