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聲放箭的呼喝聲響起之後,殤就將手中拉滿的弓鬆開了,在弓弦的震顫聲裡,羽箭朝着那些朝着亂糟糟、嗷嗷叫着往自己部落這裡猛跑的傢伙們飛了過去。
在青雀部落之內,弓箭成爲了一種最爲基礎的武器,每個人都要學習。
除了巫這個年紀大的人,以及那些特別小的孩子,外加平日裡不允許接觸武器的奴隸之外,就沒有不會開弓射箭的。
就比如經常使用長戈的殤,此時就挽起了弓箭。
當然,會用弓箭和射箭非常準之間,還是有些非常大的區別的,不過這樣的區別在此刻已經不怎麼大了。
因爲涌過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根本就不用怎麼瞄準。
其餘人做好準備的人,在殤下達了命令之後,也都紛紛鬆手放箭,頃刻間便有六七十支羽箭傾瀉而下。
那些不會使用羽箭的青雀部落的奴隸們,則拿着一塊塊的石頭,朝着奔涌而來的人羣狠狠的投擲過去。
還有一些人,投擲的是頭部削的木棍,標槍一般的存在。
一輪攻擊落下,頓時就有十幾個人翻滾着倒地,口中發出痛苦哀嚎,在這樣亂紛紛的局面之中,也顯得比較刺耳。
直到倒在地上,被無數人的腳踐踏着,一些人才有了一些明悟——這個部落要比想象中難對付的多了!
一些人則覺得非常的不甘心,因爲他們都已經跑到這個部落的邊上了,這那種美好的生活卻再也過不上了。
“放箭!放箭!殺死他們!”
殤大聲的吼叫着,同時再次鬆開弓弦。
其餘青雀部落的人,要麼如同殤一樣,一邊放箭一邊大聲的吼叫,要麼是緊緊抿着嘴脣一聲不吭的只管搭上羽箭,拉動弓弦。
“死不死!死不死!”
也有一些人小聲恨聲的唸叨着,手中的動作極爲的乾淨利落。
隨着衆人的不斷動作,圍牆上的攻擊,如同雨點一般傾瀉而下。
“撲通!”
一個在奔跑之中揚起手臂,準備將手中的石塊衝着圍牆上的青雀部落衆人狠狠砸上去的傢伙,被一根飛來的標槍刺中肚子。
帶着極大慣性的標槍直接將他的腹部給貫穿了!
劇烈的疼痛猛然席捲全身,讓她整個人都不由的抽搐了一下,手中準備投擲出去的石頭也掉落下來,砸到了自己的腳。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才發現,想要過上那樣的生活並不容易,並不是她們的人數足夠多,就可以不死人,就可以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感受着腹部傳來的劇烈疼痛與流逝的力量,強烈的恐懼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給淹沒掉。
對自己此次的行爲,她覺得非常的後悔。
自己以前的那種生活其實也是很不錯的,可以和部落裡的人一起採集果子,再與別的部落相遇時,還可以和他們一起鑽草叢……
她艱難的轉過身,想要離開這裡,重新回到原來生活的地方。
結果還沒有等她轉過身去,就被別人給撞倒了。
有大聲嚎叫着的人,拼命的往前衝去,想要過上那種聽起來比夢都美的生活。
她很想喊住這些人,讓他們別再往前跑了,趕緊回去,但是沒等她張開口,就有大腳丫子踩在了她的臉上,將她好不容易纔張開的嘴巴踩的重新閉上,她的眼睛漸漸失去了色彩。
在這個過程裡,慘叫聲還在接連不斷的響起,不斷有人被犀利的攻擊擊中,發出慘叫倒在地上……
“#4W!”
聽着這不斷響起的慘叫,看着那些不斷倒地的人,在死亡的威脅之下。終於有人變得清醒起來。
一個曾經跟隨着黑石部落攻打過樹皮部落的部落首領,大聲的喊叫着,意思是讓他們部落的人趕緊停下,不要往前跑的那樣快。
在這樣喊叫着的同時,自己還在往後退。
有的人想要後退,但有的人卻紅了眼睛。
“%#45!”
一個看上去顯得很瘦、臉上還有着未曾長好的凍瘡的人,揮舞着手中的木棍,大聲的吼叫着,奮力的往前衝。
在奔跑的途中,他身邊不斷有人慘叫着倒地,可是他卻如同沒有看到一樣,只是不斷的喊叫着,讓部落裡的人,隨着他一起猛衝。
去年冬天時,那場提前降下的寒冷,讓他們部落遭受了大災難。
他們部落超過一半的人都死了,他們這些活着的人,就是靠着那些死去的人活下來的。
每天都會有人因爲凍餓而死,剩下的人都在靠着自己部落的人充飢……
這樣的生活,他實在是不想過了。
那樣的事情,他再也不想經歷了。
如果今年冬天還是來的這樣早的話,他覺得他們部落所有的人都會死,就連他自己也是一樣。
這樣的事情,他不想再讓其發生了。
不想讓那樣的事情發生,那他這時候就需要跑快些。
眼前的這個部落擁有所有美好的東西,只要能夠衝到這個部落,那他們部落就再也不用經歷那樣可怕的事情了!
“噗!”
圍牆之上,有人注意到了這個往前跑的飛快的傢伙,開始朝着他放箭。
一支羽箭鑽進了他的胳膊,鑽心的疼痛讓踉蹌了一下,手中揮舞着的棍子也掉落在了地上。
他沒有後退,也沒有彎腰去撿拾掉落在地上的棍子,而是繼續朝着不遠處的青雀部落圍牆衝。
快到了!
馬上就能到那裡!
他在心裡這樣想着。
“撲通!”
一個拳頭大小的石頭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腿上,使得他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
他沒有慘叫,咬着牙,瞪着通紅的眼睛,拼盡力氣的從地上站起來,跌跌撞撞的繼續朝着就在不遠處的圍牆衝去。
片刻之後,他染着血的手掌按在了圍牆之上,臉上露出瞭如釋重負一般的笑容。
就彷彿是他來到這裡之後,就已經得到了那些極好的東西,整個部落的人,都過上了那種夢一般美好的生活一般。
然而,這終究只是想當然罷了,他的這種如釋重負只持續了短短的片刻,就被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他發現想要得到那些美好的東西,僅僅只是來到這山壁一般的洞穴邊上還不行,還需要翻越過這山壁一樣的怪異洞穴。
看着這直上直下、山壁一般聳立在這裡的怪異洞穴,他的眼中充滿了絕望。
僅僅是跑到這怪異洞穴的邊上,就已經耗費了他全身的力氣,他哪裡還能翻上這樣的洞穴啊!
一塊從天而降的石頭,在他的眼前迅速放大,這人貼着圍牆的邊緣,一聲不吭的滑倒在地上。
石頭壘砌而成的圍牆上,擦出了一道血痕。
一個站在圍牆上的青雀部落的人,對着這個傢伙狠狠吐了一口口水,然後又抱起一塊幾十斤重的石頭,朝着另外一個靠近了圍牆的人砸了下去。
這種大塊頭的石頭,是專門用來砸那些靠近圍牆的人的。
在有人靠近圍牆之後,這種從天而降的大個石頭所能展現出來威力,比弓箭的威力都要大……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樣的話不僅僅在後世的時候適用,放在這個史前時代也一樣的適用。
當從高高的石頭圍牆之上,如同雨點一般不停傾瀉而下羽箭、石頭、標槍這些東西落進人羣,收割了諸多人的生命,給很多人以血的教訓之後,這些被刺激的頭腦發熱的人,才終於變得清醒起來。
同伴的傷亡、刺鼻又刺目的鮮血、一聲聲悽慘的哀嚎,讓他們認識到了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按照他們的意願發生變化。
同時也讓他們認清楚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別。
跟在最後面,充當此次戰鬥總指揮的黑石部落首領都沒有下令,這些不久之前如同看到最肥美的獵物、亂哄哄的朝着青雀部落猛衝而去生怕落後分不到好處的人,便紛紛停下了往前衝的步伐,朝着後面跑去。
此時已經蒼黑,銅山居住區的圍牆坐落在那裡,看起來似乎和後面的山峰連爲了一體,也變成爲了大山。
天光的映照下,只餘下了一個輪廓的銅山居住區,變得更加高大雄偉,不可逾越。
它就矗立在這裡,壓在這片土地之上,也如同壓在了衆人的心頭。
衆人的心中沉甸甸的,看着那隻餘下了輪廓的怪異洞穴,以及怪異洞穴之上站立的人影,都有一種要出不來氣的感覺。
青雀部落銅山居住區的人,給這些人這一下當頭棒喝來的有些重,直接將他們給抽了一個頭破血流,整個都被抽的懵掉了。
草部落的人,看着那悽慘的景象,心裡又是慶幸,又是害怕,如果不是他們的首領將他們都給喝止住,將他們牢牢的壓在後面,不讓他們跑那樣的快,只怕他們其中的一部分人這會兒也已經不能活了。
看看那悽慘的景象,與那些損失大的部落衆人的樣子,再看看他們的首領,草部落的這些人,對於他們的首領更加敬服了。
他們的首領雖然是一個女的,但是他們的首領卻比男子都更加的能戰鬥,不僅僅如此,心還特別的細,比許多的男子都更加的有智慧。
他們的部落,在他們首領的帶領下,過的要比許多男人當首領的部落都要好。
蒼黑的天色裡,看着那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立在那裡的院落,樹皮神情之中滿是震動。
眼前這個奇怪的部落,是不是青雀部落,他並不知道,但其戰鬥力卻比他記憶中的青雀部落都要強大。
按照他的記憶,縱然是青雀部落,在猛然遭受到這樣多人一起發起這樣狂猛的攻擊時,也一定會被打的手忙腳亂了。
不然的話,他之前的時候也就不會在爲這些人會不會將青雀部落打破而憂慮,並進而生出要是青雀部落被打破之後該怎辦的心思了。
此時,樹皮心裡既高興,又難受,非常的糾結。
高興的是黑石部落首領他們,遇到了一個非常強勁的對手,弄不好很有可能會被這些人給殺死,他終於能夠完成心願,糾結的是,這個強有力的部落,並不是他所想的青雀部落,這將會讓他之前的那些打算,全都落空……
“#¥@3!”
黑石部落的首領面色顯得很是難看的開了口,意思是讓人先往後再去去,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歇息下來,然後再考慮攻打眼前這個部落的事情。
對於眼前的這個部落,黑石部落的首領也終於開始鄭重起來,不再認爲很輕易的就能將之攻打下來。
看來自己之前想的果然很對,能夠擁有這麼多好東西的部落,果然不好對付。
被銅山居住區迎頭痛擊,打的有些懵的衆人,此時再也沒有人說今天晚上就在眼前的這個部落裡面睡覺的話了。
聽到黑石部落首領這樣說之中,衆人便全都跟着黑石部落首領一起往後走去。
甚至於不少人的腳步還很快,帶着恐懼,擔心居住在這個古怪洞穴中的人,會趁着這個機會衝出來對他們進行打殺。
一場沒有進行多久便結束的戰鬥,給這些人留下了足夠深的印象,將他們之前所有的驕狂都給打沒有了……
圍牆之上,藉着最後的天光,看着那些退到弓箭和投石索射程範圍之內的人朝着後方移動,殤還有圍牆之上的其他人,一個個都有些後悔。
他們這時候都在擔心之前的時候是不是下手太重了,要是這些人就此跑掉了可就太虧了。
當然,可惜歸可惜,殤卻沒有下達命令讓部落裡的人出去對這些人進行追擊。
一方面是因爲天已經黑了,不適合外出作戰,另外一方面就是敵我雙方人數相差有些大。
隨着銅山居住區這裡鍊銅、煉錫的展開,與周圍土地不斷開墾,以及風部落與臨風部落的加入,銅山居住區這裡人數也多了起來。
連奴隸帶公民,成年人的數量如今有一百二十四人,加上未成年人一共有兩百一十一個人在這裡生活,差不多佔了青雀部落總人口的五分之一。
一百二十四個成年人,在如今許多部落總人口加起來都沒有過百的情況下,已經算是一個很大的部落了。
但是,和今天來的這些人比起來,銅山居住區的成年人還是太少了。
縱然是不久前的那場戰鬥,殺死打傷了對方不少的人,對方的人數,還遠比銅山居住區的人多。
根據殤大致的估算,這些人差不多還得有四百人之多!
除了極少數的未成年人之外,其餘的人都是成年人。
而且這些未成年人也都是將要成年的那種。
殤覺得雙方的人數相差太大,並不是擔心打不過對方。
除了那五十個奴隸之外,剩下的七十多青雀部落的公民,都是經常參加訓練的那種,而且居住區內兵甲也都非常的充足,殤覺得的都不用這些奴隸們出手,單單是依靠這七十多個全副武裝起來的青雀部落公民,就能將這些人給打敗。
但這樣的事情他卻不會做,因爲這樣做的話,自己部落的人肯定會發生傷亡,而且弄不好還會不少。
爲了保衛家園,保衛他們共同建造出來的這些東西,青雀部落的人不怕死,但卻也不能不管不顧的就這樣衝上去給他們硬打,讓不少本可以不用死掉的人死掉。
這樣的道理是神子給他們講的,神子還說,用他們部落裡的一個人的性命,去換敵對部落一百個人的性命,他都不願意去換。
因爲他們部落每一個人的性命都是寶貴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輕易犧牲。
對於神子說的這些話,殤深以爲然。
現在顯然還沒有到神子說的那種萬不得已的時候,殤當然不會選擇這樣硬剛。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對方的人數實在太多,將他們給擊敗之後,肯定會有很多的人會亡命逃竄。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只能將一部分的人給逮住,剩下的人都會逃跑。
這樣的事情,殤是不願意看到的,不僅僅是殤,其餘公民也都不願意看到,至於青雀部落的那些奴隸,就更加的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了。
在最開始的時候,部落裡衆人是不會這樣想的,有敵對部落來進犯的時候,他們能夠把來犯之敵打跑就很開心了。
但是到了後來,都被他們的無良的神子給帶偏了。
都過來攻打自己部落了,還想跑?哪裡有這樣便宜的事情!
不乖乖的給自己部落當奴隸,多幹活來贖罪怎麼能行?
青雀部落的奴隸們,就更加的不想讓這些人離開了,你們都跑了,那我們怎麼能夠儘快的擺脫奴隸的身份成爲部落裡的公民?
“你們去做飯,做好了就先吃,然後把我們的飯端到圍牆上,我們在這上面吃。”
殤開口對部落裡的女人們說道,讓她們繼續去做飯。
只有吃飽了纔有力氣和這些傢伙們打架,來保衛他們的部落。
站在這裡想了一會兒之後,殤又讓一些人下去,用院落裡存放的、用來餵養牲口的幹穀子杆紮成一個個類似草球一般的東西。
弄好之後,就把這些草球運送到圍牆之上。
銅山居住區和青雀主部落一樣,都在外圍栽種了一遭鐵籬宅,只有圍牆大門口大約六七米的地方沒有栽種,是個空檔。
這些鐵籬宅已經栽種了好幾年了,立在這裡如同一道牆一樣,將石頭圍牆遮掩了一多半。
這就大大的減少了需要重點防禦的地方。
這些草球被運送上來之後,殤就貓在圍牆上面,掏出簡易的火摺子,吹亮之後將其中一個草球點着,火燃燒的比較大之後,就探手將其朝着外面丟了出去。
因爲草球中間包裹有石頭的緣故,所以可以丟比較遠。
燃燒的火球在夜空劃過一道明亮的弧線,落在地上之後翻滾幾圈停住,有暗紅的火星隨之掉落。
草球上的火焰也差點因此而熄滅,不過等了一會兒之後,又慢慢的燃燒了起來。
燃燒的草球劃過空中的剎那,將外面照的比較亮,能夠讓人在黑暗之中,看到在部落院門外面的範圍裡,有沒有人趁着黑暗悄悄的摸上來。
看到這樣的方法有效之後,殤臉上露出笑容,爲自己能夠想到這樣的好方法而開心。
看來等上一段兒時間了,可以將這個方法告訴神子、巫他們,讓主部落那裡也學會這個方法。
在這樣的等待裡,遠處的地方有點點火光升起,遠遠的看過去,能夠看到一些人影在晃動。
殤知道,這是那些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人,在那裡燃起了火。
“這些該死的人!”
殤在那裡罵道。
他已經辨認出,這些人點起火的地方,是他們部落的一處田地。
那裡的穀子已經發芽了,這些該死的傢伙在那裡點起火堆,並在那裡休息,不知道會糟蹋多少穀子。
不僅僅是殤在罵,圍牆之上其餘看到這一情況的人,也都在這樣的罵。
殤聽着衆人叫罵,遠遠的看了一會兒,面色忽然間就變了,因爲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要是這些人不是在春天穀子剛剛發芽的時候過來,而是秋天穀子穀子成熟的時候過來,再點上一把火,那……
殤有些不敢想了,這樣的事情如果真的發生的話,殤覺得他一定會發狂的。
將這些人都給殺死當成食物吃的事情,他一定能做的出來!
這樣思索着,過了一陣兒之後,有人開始往圍牆上送飯。
這些女人們和孩子們,並沒有按照殤說的那樣,先在下面吃好之後,再把飯送上來,而是把飯做好之後,第一時間就送上來了。
部落裡的男人們在地裡操勞了一天,現在又在圍牆上面守衛着部落,防禦着敵人,他們應該先吃到食物。
殤看着一個半大孩子給自己端過來的飯,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沒有推辭,將之從這個孩子的手裡接了過來,先湊到嘴邊吸溜了一小口湯,只覺得格外美味。
殤吸溜了兩口之後,開始看着用筷子夾起稠的往嘴裡送,一邊吃,一邊盯着遠處田地裡的火光,在思索着怎麼樣才能儘可能多的將這些人給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