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在府衙的晚宴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便很快結束,席間除了柯遠山因爲他籌辦的醫科大學得到了大王的肯定而興高采烈的敬了高遠一杯酒之外,其它人無不是戰戰兢兢,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從來沒有見過高遠,自然也無從知道高遠的稟性,倒不像柯遠山經常往來於薊城與和林之間,憑着一手醫術,別說是大王,就是王妃也是常見的。
曲終人散,連毛德旺也告辭離去,房間裡便只剩下高遠和孫曉。
揉着太陽穴,高遠苦笑道:“說也奇怪,都說這酒量是越練越大,我怎麼就不見長進呢!就喝了這區區幾杯,便讓我有些吃不消了。”
孫曉自然是深知高遠這一缺點的,所以席間安排的都不是烈酒,“大王乃天降神人,如無一點缺陷,豈不爲天所嫉,這是好事。”
高遠哈哈大笑,“孫曉,你這當一方守牧久了,拍馬屁的功夫也是見長啊。”
孫曉也是大笑,“王上誇獎了,其實這天下需要我去拍馬屁的實在不多,想來想去,也只有王上一人耳,只需拍王上一人的馬屁,日夜琢磨之下,自然是功夫見長。”
聽到孫曉如此說,高遠樂不可支,用力拍打着孫曉的肩膀,“好小子,想不到你當了這些年的一方守牧,居然長進如斯了。”
“這些年一直不忘讀書,再說了在大雁郡,大儒大拿雲集,孫曉不時便去請教,再無進益,可真是對不起王上的一片苦心了。”孫曉笑道。
嗯!高遠點了點頭,“這一次巡視回去之後,我準備撤掉東都護府了。”
“臣也正打算向王上建議這件事,當初設立東都護府。是因爲需要一個穩固的後院,要集數郡之力爲立國儲備力量,如今大漢國勢蒸蒸日上,遼東三郡已然穩固,東都護府都護可以指揮數郡之地,權力過大,實不宜再存在下去。”孫曉點頭道。
“孫曉,我不是疑你。”高遠道。
孫曉微笑道:“我自然知道,我來做這個都護,自然是對王上忠心耿耿。但我總不可能一直呆在這個位置之上,換個人來了呢,如何能確保此人的忠心?那時再撤,不免生出是非,就在我的任上撤掉,是爲最佳。”
“果然是我的老兄弟,深知我的心思。”高遠笑道:“撤了東都護府,你便只剩下一個大雁郡守的職位,這便不行了。不符你的身份,你想去哪裡?”
“王上安排我去哪裡,我便去哪裡。剛剛王上還說我是您的老兄弟,那自然是任由差遣了。”孫曉道。
高遠沉吟了片刻:“憐兒跟着你在這邊疆苦寒之地呆了許多年了。孩子都有了三個,也該回去了,工部現今還沒有尚書,由吳凱兼領着。你便回去先從工部幹起吧,對了,我準備將工部改名稱爲建設部。你就當這個建設部長,幹上兩年,再歷練一番,便可進政事堂了。老吳年紀已大,精力不濟,只怕也只能做這一屆了。”
“臣一切都聽王上安排,不過王上,大雁郡如今雖寒卻不苦呢!”孫曉道。
“你呀你,這是在向我表功嗎?”高遠大笑,“你呀,有功我也是懶得賞的。對了,往第三軍區濛池的道路修建得如何了?”
“進展甚速,應當在五月之時便可全線貫通,到時候再往第三軍區運送補給,就沒有現在這麼麻煩了。”孫曉道。
“很好,五月時分,王剪也要過來了,正好讓他看看如今的大雁郡是何等模樣?”高遠微笑着道。
“此人倒也膽大,竟然要求與王上見上一面,他也不怕我們就此擒了他。”孫曉搖頭道。
“王剪亦是一世之雄,難得的人才啊,他怕什麼?我抓他幹什麼,一旦抓了,他的治下必亂,到時候徒然多添一個對手,而且,那黑衣大食再無人抵擋,亦非我所願也。”高遠嘆道:“他自是看準了這一點,自然敢來。而且此人也算是一個孝子,他的父親王逍的墳墓尚在大雁湖畔,他此來一是與我會面,二來也是想要迎回他父親的屍骨。”
“當初是萬萬想不到,此人竟然還有如此一番際遇,可惜當年我們不知大漠那邊光景,不然早已驅師過大漠了。”孫曉嘆道。
“即便知道,當時我們又如何有實力過去?中原這一攤子事我還忙不過來呢?”
“王上當真允他自成一國?”
“當然,黑衣大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高遠微笑着道:“便讓他替我們先抵擋一些年吧,在這些年裡,我們還要不停地向他施以援手,等到合適的時機,不用我們去打他們,他們自然會求歸的。”
“大王是說王剪不會是黑衣大食的對手?”孫曉驚道。
“黑衣大食的實力遠超你的想象,以王剪現在的實力,只怕很難長期抵擋的,終有求到我們的一天。”高遠笑道。“算了,不說這事兒了,還是說說眼前的事情吧,遼東三郡的確發展很快,但也有很多問題啊,今天聽了毛德旺的述職,我發現他並沒有關注到這些事情啊!”
“王上是說哪一件事?臣也並不清楚啊!”孫曉挺直了身子。
“你大多時間都在大雁郡,管理遼東三郡也都是文牘往來,不清楚那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毛德旺應當知道,不過看起來他並沒有將這當一回事兒,遼寧郡礦山衆多,但凡礦井礦山,什麼是最多的?”
孫曉想了一下,片放之後悚然而驚,“人,當然是人最多。”
“對,人最多,而且都是身強力壯之人,一旦有事,就絕不是小事。”高遠看着孫曉,道。
孫曉渾身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王上,在我們大漢治下,豈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哪有怎麼說得準?你要知道,有時候並不是人想鬧事,而是會被逼着鬧事。”高遠站了起來,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天賜那裡有不少這樣的情報,這裡很多的礦山老闆可不太厚道呢,這裡天高王遠啊,規矩在有些地方並不見得就會被所有人所遵守,仗着信息不通,憑着這裡識字的人少,有見識的人不多,違法的事情,做得是數不勝數,私自拘役工人,甚至販賣人口爲苦工的事情都是有的。至於工錢,嘿嘿,僅僅能容人餬口而已,餓不死人罷了。孫曉,你看到這遼寧郡的迅即發展,煌煌盛世之象,下頭可也埋着不少人的血淚呢!”
孫曉霍地站了起來,“竟然還有這種事情,毛德旺難辭其咎。”
高遠擺了擺手,“坐下,總體來說,毛德旺還是功大過的,遼寧郡他治理得還是不錯,我之所以沒有當着他的面親自說,便是給他這個面子,你下去之後好好跟他談一談,政績是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讓他治下的子民過得更好,這個輕重他要拈得清纔好。”
“我明白了,只怕不僅僅是遼寧郡一地的問題,王上,在東都護府撤消之前,我還得做一番惡人才行。”孫曉喘着粗氣道,若真是出了什麼事,到時候別說這一個個的郡守跑不脫,便是他這個都護又怎麼能沒有責任?自己擔任東都護府都府多年,向來功績累累,他可不想在即將離任之際,卻給檔案之上抹上黑黑的一筆。
“混帳東西!賺錢真是黑了心了。”末了,孫曉還是忍不住痛罵了一句。
“用不着這麼激動,在薊城的時候,我曾跟菁兒說過,即便陽光再燦爛,也有他照不到的陰影,看問題還是要從大面上來看的,有問題我們便解決問題好了,現在只能一步一步的來,不要因爲這些事情將本來安穩的局面又弄亂了。”高遠道。
“是,王上,看來我這性子還得磨一磨,一聽這樣的事情,便不免心生痛恨。”孫曉道。
“哪是因爲我們都出身貧苦,知道底層生活的不易,所以聽到這樣的事情,不免感同身受,所以憤怒不已,可再往後,我們的下一代,他們還會有這樣的感受嗎?”高遠搖搖頭,“不會有,因爲他們沒有這種體會,講一個笑話你聽吧,說是古代有一位少年國王,一次出巡之時,看到他的國民面黃肌瘦,便問身邊的侍從,他們爲什麼長成這個樣子呢?他的侍從告訴他,因爲這些人沒有飯吃,餓的。這位少年國王很是奇怪,反問道,爲什麼他們不吃肉呢?”
聽着這個笑話,孫曉卻沒有笑,他自然能品出這其中的深意。
“所以現在我想得最多的是,便是儘可能多地完善我們的律法,將我們的官僚集團分成幾個相互制衡的系統,儘可能地能做到相互監督,儘量減少這種事情的發生。”
“所以首輔將會選舉產生,每一位首輔最多連任兩屆?”孫曉問道。
“對,將來王有可能是昏君,但他不會擁有太多直接的權力,首輔也可能是個平庸之輩,但他最多平庸十年,我們大漢不會這麼背運,每一個王都是昏君,每一位首輔都是平庸之人吧?”高遠笑道。
孫曉這才被高遠真得逗笑了。
“明天我找毛德旺好好談談,今天也不早了,王上今天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孫曉站了起來,告辭道。
“行,明天我還想去看看大連的船廠,你和毛德旺就不要跟着了。”高遠笑道。
孫曉剛剛轉身,門外卻響起了急促的腳步,曹天賜一頭闖了進來,“王上,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