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將葉真的一千精銳放入野戰部隊,而是留在身邊,並不是因爲高遠不信任他,相反,現在應當說葉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中的一個,但關鍵的是,高遠麾下軍隊作戰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幾乎所有將領都出身草莽,低層,而葉真,卻出身大家世族,從小便受到良好的軍事教育培訓,必然與這些從基層爬起來的將領們格格不入,而且葉真的身份也很特殊,放到下面去,位置也不好擺,倒不如先將他們留在自己身邊充當護衛,一來是展現自己對他的信任,二來,也將鐵泫,丁渭兩個人麾下的五百親衛解脫出來,投入到急需兵力的積石城去。
“有些事情,要開始佈置了!”高遠推開窗戶,看着又已經陰沉下來的天空,聽着漸起的北風呼嘯之聲,風雪便要來了麼?
大年初二,扶風縣令吳凱攜家人前來拜年,去年,還是高遠登門卻給他拜年,一年過去,時移世易,兩人地位卻是翻轉過來了。
在大廳裡相互見過禮,葉菁兒便引着吳凱的夫人與最小的女兒去了後頭,高遠在前頭招呼吳凱與他的兩個兒子吳承風與吳承雲。
“兩位世兄倒是不常見!”看着吳凱的兩個兒子,一個已過了三十,另一個卻還剛二十出頭。兩個人都是有些拘促不安。
“什麼世兄啊,高遠,你別折了他們的壽,就叫承風,承雲!”吳凱大笑着,“他們兩個,不是讀書的料,老大承風,一年中大半時間,倒是在外頭經營我家的那些生意,老二承雲麼,原本我還對他寄於厚望。將他送在遼西城內求學,想讓他在學識上能有所成就,就像路鴻的兒子跟超那般,將來能得一名師賞識。學有所成,不過眼下看來,卻是大失所望,他呀,對家裡的那些釀酒之技倒是更有興趣,半年前回來後在作坊裡泡了幾個月,釀酒之技,倒是比家裡那些老師傅更強。看來我吳家,也就是一賣酒的命啊!”
看着吳凱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高遠不由笑了起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做一行,精一行,承雲能在這麼短時間內便掌握釀酒的技巧。很不簡單啊!老吳,我可是要恭喜你後繼有人呢,將來承風專於市場,承雲精於技術,兄弟合力,其利斷金,在商場之上。必將無往而不利啊!”
聽得高遠如此說,吳凱不由大笑起來,“就算他們二人在自己的行當中如何出挑,但總要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將軍你的事業蒸蒸日上啊,這兩年我算是想得明明白白了。沒有刀槍開路,想做好一件事情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高遠微笑道:“老吳這話說得對,只要我們的實力足夠,將來你吳家的酒便能賣遍中原七國。”
吳凱拍手高叫,“那我可就完全指望你了。這一次仗着你的面子,我們可以進入琅琊和天河市場,這兩地的富人多啊,過了年,承風就會前往這兩地,負責打開這兩地的市場。”
“在這兩個市場,我們只賣最高檔的那一種。”高遠叮囑道。
“這個我明白,琅琊和天河不比遼西,我們不可能壟斷,更不能將別人逼上絕路,我們只佔領最高端的那一塊,不過,越高檔,利潤越高啊!”吳凱呵呵的笑了起來。
“慢慢地將遼西的這一塊低端的也放掉!”高遠道。
“這是爲什麼?”吳承風不解地道:“將軍,低端的這一塊雖然利潤利,但勝在量大啊,現在遼西整個郡都只售我們的酒,這一塊能賺的錢幾乎佔了我們現在吳氏一半的利潤啊!”
高遠笑了一下,端起茶杯,揭開蓋子,輕輕拂去茶末,“老吳,我希望以後吳氏只做高檔酒,我想看到的是,以後中原七國任何一個地方提起吳氏酒來,那就是身份和財富的象徵。”
吳承風不以爲然,但高遠身份不同,他說出這話來,便由不得他們不重視。“將軍的意思我有些明白了,打響牌子,就像你當初讓我辦閒雲樓那樣。”
“不錯,不過這個過程可能要更長一些,我想看到的是,到得最後,你吳氏就算裝一瓶水出去,別人都會稱讚一聲好酒!”高遠微笑道。“你如果還出售低端酒,不免會拖累到將來。”
“我明白了!”吳凱連連點頭,“將軍這樣說,我就這樣辦,只是我們不賣這些低端酒了,將軍準備怎麼處理這一塊呢?”
“轉給四海商貿!”高遠道。
四海商貿名義上是扶風,赤馬兩地富紳出錢組建的一個商家,但實則上,當中佔大頭的卻是徵東府,主理的也是徵東府司馬曹天成,聽了高遠如此安排,吳承風臉上頓時露出不平之色,高遠這是要不動聲色謀奪吳家的產業啊,看着父親,只希望父親將高遠駁回去。
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吳凱道:“將軍這樣做,不知有何深意我一時還真沒有看出來,不過我會照辦的。”
高遠掃了吳承風一眼,吳承風不由背脊一寒,知道心思被高遠窺破,不由心虛的低下頭。
“四海商貿的商路比吳家實力更雄厚,讓他們來主理這一塊,可以降低低端酒的成本,賺取更大的利潤,你也知道,低端酒這一塊,光是運費的損耗就不少。四海商貿擁有自己的車馬行,自己的店鋪,由他們來主理,賺得錢更多。”高遠慢慢地道:“第二,也是最主要的,吳氏要慢慢地與遼西張氏剝離!”
聽到這話,吳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將軍,出了什麼事?你與張郡守要翻臉麼?”
高遠緩緩地搖頭,“不是與張郡守翻臉,而是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不免要未雨綢謬,提前作安排。以後與張郡守那裡,便由四海商貿去與他打交道。你不要出面了。四海商貿哪裡,會給你一筆銀子,作爲收購你這塊的業務的費用。”
“我明白了!”吳凱雖然本質上是一個商人,但畢竟當了這麼久的縣令,一聽高遠這話,便知道這內裡頭不知隱藏了多少上層的博奕,只怕不是自己能招架得主的,不過他相信高遠,高遠絕不會虧待他,實則上,沒有高遠,他吳凱也就是扶風的一個土皇帝,而且還是一個處處受制的土皇帝,哪有如今的輝煌,現在他仍是一個縣令,但每次去郡城,張太守都對他客客氣氣,飯總是要請一頓吃的,遼西這麼多縣,郡裡這麼多地位比自己高的官,那個有這份榮耀。
“還有一件事,恐怕比讓你賣掉低端酒這一塊更讓你震驚了。”高遠笑道:“老兄聽了不會昏倒吧?”
“我身體好得很,什麼事都撐得住!”吳凱聽着高遠打趣的話,亦是笑了起來。
“我準備把你調到另一個地方去當縣令!”高遠緩緩地道。
咣噹噹一聲響,卻是吳凱聽了這話,手裡茶杯蓋兒竟是掉在了地上,也虧得這茶杯蓋兒質量不錯,在地上滾了幾滾,竟然沒有碎。
扶風是吳氏的根基,可現在,高遠居然要將吳凱調走,這是什麼道理?看着高遠,這一次,吳凱也有些琢磨不出高遠的心思了。
“兩位世兄也都是自己人,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高遠淡淡地道:“老吳,從琅琊過來的那一萬匠人,還有他們的家眷,並沒有在居里關。他們已經去了一個新的地方。並在那裡安居。實則上,在哪個地方,孫曉已經經營了數月之久了。現在那裡,人丁總口已經接近十萬,而且,還會不停的增長。”
又是咣噹一聲,這一次,吳凱是連手裡的茶杯都掉到了地上,茶水茶葉濺了滿地。吳凱呆呆地看着高遠。
“這事前期沒有多少人知道,沒有先與老吳你說,也是怕你沉不住氣。”高遠道:“我的根基,在年前後這一段時間裡,都將會轉到那個地方去。這個扶風,將只會留下一個空殼子。”
“將軍,這,這是爲什麼?”吳凱的手在抖,聲音也在抖。
“周淵與寧則誠是不會放過我的,他們必然會對付我,所以,我也不得不提前作出一些應對之策,別人要對付我,難不成我就要當那氈板上的魚麼,哼哼,莫說是周淵只不過是太尉,寧則誠不過是御史大夫,便算是燕王要對付我,我也不會讓他輕易得逞,說不得的時候,刀子也是要拔出來的。”
這番話說出來,吳凱還沒覺得怎樣,吳承風與吳承雲卻是臉色蒼白。
“老吳,你我二人,便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在他們眼中,你就是我的錢袋子,我最堅定的支持者,所以,在對付我的同時,他們絕不會放過你的。所以,我要先將你弄走。對外便宣稱,你因自覺年老體衰,不堪縣令雜務,因爲辭職專心經營自己的生意。”高遠道:“你去積石城,在哪裡任城守,不過積石城萬事初創,你家的生意,你可能真的要顧不上了,便交給承風承雲二人去做,有大事再拿拿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