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的男人們說着軍國大事,後頭的女人們卻在談論着風花雪月,葉菁兒的香閨之內,曹憐兒被她拉着手並肩坐在牀頭上,也不知葉菁兒與與曹憐兒講了一些什麼,曹憐兒滿臉通紅,便跟剛剛染出來的紅布似的,低着頭,只是不言聲。
葉菁兒格格笑着,曹憐兒隨着她數年,早已情同姐妹一般,她自是有些擔心這個妹子,高遠私下裡的柔情蜜意,自然不能爲外人道也,但孫曉可是一個蠻漢子,哪有高遠的半分風情?
“他對我蠻好的!”看着葉菁兒,曹憐兒期期艾艾地道。
“當真是女大中留呢!”葉菁兒笑着,“這才嫁過去幾天日子,便向着他了,姐姐可是怕你吃虧哦。”
曹憐兒低下頭,只是不言聲。
看着曹憐兒的模樣,葉菁兒換了一個話題,“說起來你的婚禮可也真夠熱鬧的,來了這麼多的客人,便連我成婚時,也沒有如此熱鬧呢?”
“我們哪裡能跟小姐比,小姐成婚時,來得客人哪都是什麼級別的啊?我們這邊,一堆大頭兵,再就是一大羣商人。”曹憐兒道。
“可別說,你結婚時,賀蘭燕那一曲《求郎》當真是驚豔全場,啊呀呀,真正想不到,賀蘭教頭在戰馬之上巾折煞無數鬚眉,可脫下武裝,換上紅妝,竟然如此豔壓全場。你可不知道,那天回來之後,我可跟高大哥好一頓埋怨。”
曹憐兒眉頭一陣亂跳,“小姐跟高將軍埋怨什麼?”
“埋怨他當初去琅琊郡與我成婚的時候,沒有帶上賀蘭教頭啊,哎呀呀,這樣好看的舞蹈,如果當初能在琅琊演一出就好了。”葉菁兒一臉的幽怨。
“高將軍怎麼說?”
“他能說什麼,只是嘿嘿的笑。就是不答我的話,可把我氣壞了!”葉菁兒笑道,說是氣壞了,可看她的模樣,卻沒有一絲的氣惱。
曹憐兒沉默了片刻,擡頭看見葉菁兒明豔的樣子,嚥了一口唾沫,腦子裡一時之間陷入到了矛盾之中,賀蘭燕那一曲求郎自然讓她也歡喜不已,婚禮過後與孫曉也說起過這件事。但萬萬沒想到,孫曉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記她陷入到了驚懼到中。
原來,賀蘭教頭與高將軍之間居然有着糾葛不清的一些事情,雖然孫曉鄭而重之地告訴她,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葉菁兒,但此時看到葉菁兒那因爲毫不知情而歡欣的模樣,曹憐兒便有些不忍。
想了片刻,終於咬了咬嘴脣。還是決定將這件事情告訴葉菁兒,小姐將自己當作妹妹一般,自己可得站在她這邊兒纔是。
“小姐,您對賀蘭燕瞭解多少?”她輕輕地問道。
“嗯?”葉菁兒有些驚訝曹憐兒的這一問。看了她一眼,道:“以前倒真是瞭解不多,只是知道將軍麾下有這樣一位驍勇善戰的女將軍,聽聞徵東軍的騎兵幾乎一小半都是她親自訓練出來的。而且這一次積石城之戰,也讓我看到了她的確如同傳聞中一般,是一位女中豪傑。”
曹憐兒在心中斟酌了一下措詞。“賀蘭教頭與高將軍認識很早,在高將軍還是扶風縣兵曹的時候,就很熟識了。”
葉菁兒本自冰雪聰明,聽了曹憐兒這句話,立時便意識到曹憐兒沒有說出來的意思,顯然是吃了一驚,呆了一呆,這才道:“你是說……”
曹憐兒用力地點點頭。
葉菁兒臉上笑容慢慢斂去,半晌,才搖搖頭,過了一會兒,又搖搖頭,“高大哥本是人中之龍,年輕女兒家心中懷春,視他爲心中佳偶,也沒有什麼錯處,我當年不也是這樣麼?”
說到這裡,她微微笑了起來,“賀蘭教頭年紀與將軍相約,又經常並肩作戰,即便是喜歡高大哥,那也是正常的。”
曹憐兒提醒道:“可是小姐,如果單單是賀蘭教頭對高將軍的單相思那也罷了,可我聽孫曉說,只怕高將軍對賀蘭教頭也不是沒有意思,當初小姐跟着相爺回薊城的時候,軍中有很多人可是很贊成高將軍與賀蘭教頭好的。”
“這,這話從何說起?”葉菁兒驚訝之極。
“小姐,孫曉跟我講過許多賀蘭教頭與高將軍之間的事情。”曹憐兒的聲音更低了一些。
“你都講給我聽聽!”葉菁兒道。
在曹憐兒娓娓與葉菁兒說起賀蘭燕與高遠的往事的時候,在離此不遠的賀蘭府,賀家兄妹倆卻也正在進行着一場談話。
匈奴人沒有過春節的習俗,不過賀蘭雄身份高貴,在這條街上自然也有他的一席之地,街坊鄰居都持上了紅燈籠,貼起了大紅的春聯,他便也入鄉隨俗,亦樣辦理,不過府內,就沒有什麼過年的氣氛了。
相反,此時兄妹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有些緊張。賀蘭燕瞪着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惡狠狠地看着哥哥賀蘭雄,賀蘭雄也是絲毫不相讓。
“燕子,你今年已經二十了,年紀已經很大了,與你差不多的族中女子,現在都是幾個孩子的媽媽了。”賀蘭雄道。
“哪與我有什麼關係?”賀蘭燕懶洋洋地道。
“怎麼沒關係!”賀蘭雄氣得跳了起來,“燕子,你清醒一些吧,你與高遠是沒有結果的,早點跳出來,你這樣下去,會毀了自己的。徵東府中英才何其多,而現在又有不少的匈奴部族聚集積石城,這些人中,你難道就沒有一個看得入眼的嗎?”
“沒有!”賀蘭燕的回答更乾脆。
賀蘭雄氣啉啉地看着崛強的賀蘭燕,但在對方明亮的雙眸對視之下,終於還是敗下陣來,頹然坐下,“燕子,在這世上,我只有你這一個嫡親的妹妹,我不會眼看着你這樣下去,長兄如父,你的終身大事,我不能任由你這樣隨性,等過了年,我會替你張羅。父母都不在了,你的事,我可以作主。”
賀蘭燕冷笑,“父母臨終之間,都只囑咐你要帶着賀蘭部好好地活下去,可沒有讓你替我張羅丈夫。”
“我還就管了,怎麼着?”
“好啊,你只管去張羅,去看我怎麼收拾那些能入你眼的英才。”賀蘭燕看着賀蘭雄吹鬍子瞪眼的模樣,突然卟哧一笑。
賀蘭雄頓時便菜了,妹妹的功夫他是知道的,本來就是一等一的身手,後來又跟着高遠學過一段時間的近身搏擊,當真動起手來,便連自己也不見得能輕易拾掇得她下來,一般的人,又豈是她的對手。
“燕子!”他有些哀怨地叫了一聲。
“大哥,你還是先別管我的事吧,你自己倒是應該先成家了,你是大哥,哥都還沒有娶嫂子,我急什麼?等你娶了小嫂子之後,纔來操我的心吧!”賀蘭燕看着垂頭喪氣的賀蘭雄,不由有些心疼起來,急中生智,先想了一個招兒來拖着這事兒。
“當真?我如果先娶了老婆,你就得聽我安排,讓哥給你找一個如意夫婿?”賀蘭雄眼睛一亮,問道。
“好啊!”賀蘭燕無可無不可,閃爍的眼神,卻暴露出她根本就沒有將賀蘭雄的話當成一回事。
賀蘭雄卻不管賀蘭燕是如何想的,反正先將話頭丟在這兒了,等到了時候,就不怕賀蘭燕反悔,只是,急切之間,自己卻去哪裡找一個老婆呢?
坐在哪裡摸裟着下巴,正自尋思着,外頭向起了一陣腳步聲,一名匈奴士兵跑了進來,“族長,公主,吳家小姐過來了。”
賀蘭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吳家小姐?那個吳家小姐?”
賀蘭燕卻是格格笑着一躍而起,“還有哪個吳家小姐?自然便是吳郡守家裡的三小姐吳心蓮了,這幾個月,你不在家,她可是隔三岔五地便往我這裡跑。”
“她跑到我們家來幹什麼?”
“要我教她學騎馬!”賀蘭燕俏皮地一笑。
“騎馬?那個小丫頭片子,我可見過,嬌滴滴的能吃得了這個苦?”賀蘭雄不屑一顧。
賀蘭燕大笑起來,“那倒是真的,她來找我學騎馬是假的,其實啊,她是找我來拉關係的。”
“找你有什麼關係好拉的,她爹吳凱還有什麼擺不平麼?”
“她爹當然擺不平。”賀蘭燕走到門邊,回過頭來,看着賀蘭雄,“因爲她要做我的嫂子,自然便要先擺平我這個小姑子。喂,吳家丫頭今天又帶了什麼好東西來?”
“吳家小姐提了一個大食盒,裡面裝得什麼看不清。”侍衛亦是賀蘭部族的人,聽着賀蘭燕的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來又帶了好吃的東西來了,哥,一起去。”
“我可不去!”賀蘭雄拉下了臉。
賀蘭燕翻了一個白眼,“她今天,可是衝着你的,說是來找我,只不過是一個託辭,你當真不去?我覺得那丫頭挺不錯的。”
賀蘭雄怒道:“你的嫂子,自然是要能騎得烈馬,拉得開硬弓,舞得起馬刀的巾幗英雄,吳家小姐,嬌滴滴的大小姐一個,我可坐候不起。”
賀蘭燕哈的一笑,“你的要求倒高,我只怕你這樣的話,永遠也找不到老婆,嗯,不過這樣也好,我也不用着急了,哈哈!”
看着賀蘭燕大笑着飄然而去,賀蘭雄氣得跳了起來,衝着搖晃的門板狠狠地踹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