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寶有些忐忑,被扣在了“同福客棧”之中,已經三日有餘了。
他只是聽聞此地道士鉅富,修建宮觀,不亞於皇宮,要尋八十米以上巨木,當然,並非普通木頭,得上好的楠木,杉木才行。
這種樹,這邊基本絕種了,要不就是皇家有名了的,很難砍伐,動輒三五百年長成,其實就是屬於“不可再生資源”,不是什麼燒柴的,打桌凳椅子的雜木料。
但不想還沒跟正主談上,這邊下了大雪,將河給冰住了,隨後又不知怎麼的,一隻貓大的老鼠,口出人言,說自家老爺要來見他。
他雖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事,海上靈異事件也不少,跟自家交易香料的島嶼土著,也有精通巫術的,甚至他本身也養着一些法師,可遇到的事情,大多是一些無法解釋的神鬼之事,真沒見過這麼直觀的,開口說話的大老鼠。
接着不僅僅是老鼠了,又來了幾個穿人衣服,戴着帽子的狐狸,問了一些事情,拿着爪子,抓着炭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問了一些海外的事情。
狐狸走後,等着夜裡,到了夢中,結果又來了一個穿着黃色衣服的神將,這位也是來問問題的。
於是雖然吃好喝好,可沒有睡好的他,精神上還是有些難受的。
正當他頭疼,忽然蹦出來一隻巴掌大的金蟾,這金蟾嘴巴叼着金錢,背上有着寶石疙瘩,不多不少,落在了他面前。
那金蟾道:“我們財神老爺,要做海外生意,這些日子也招了好些造船的匠戶,在鄱陽也建設了船塢碼頭,專司造船之事,只是造船非同小可,木材,釘子,帆布,桐油,大漆……沒有一兩年的功夫,造不出一艘大船來,聽說你有七艘大船,可以走海外拉運木頭,香料,我們財神老爺想要入股你的船,不是買下,是花錢入股,運作還是你,我們只分紅,不胡亂操作。”
聽到這個,孫寶就有了計較,他早聽說本地金蟾廟靈驗無比,又有金蟾當鋪,錢莊,股莊……行業無比繁榮,玩的是真金白銀的流水行業。
他道:“我這七艘船,算不得大船,真正的大船有四五十丈長,十幾二十丈寬(一百五十米長,六十米寬),那種叫寶船,造價起碼三十萬兩白銀,非舉國力不能造出來。”
“我的這七艘船,有兩艘是前朝大恆退役下來的中型艦,改裝而來,長二十二丈,寬八丈,是主船,有三艘是日本船,較爲矮小一些,但他們造船業發達,這種船速度快些,善借風力,還有兩艘,是從海盜手裡買來的破船,找船匠修修補補,也能航行。”
金蟾聽了記下,隨即道:“那你出個價吧,我們老爺希望參股四成,錢不是問題。”
孫寶聽了,反而猶豫起來,他道:“要入股其中,錢反而是最簡單的,因倭寇,長生教侵擾沿海,朝廷早早開海禁,有法子在私港出海纔是最重要的,第二就是海上有許多海盜,有倭寇,有長生教徒,也有沿海漁民,朝廷不收的關稅,他們收了,甚至有時候還會殺人奪船……”
小金蟾聽了,頓時眼神閃爍起來了:“這個不是問題,我們這裡有適合的武器,可以在船上安大炮。”
“那種炮,前朝大恆就已經有了,安在船上只是擺設,火藥容易受潮,且炮彈一響,燒的就是錢,準度也差。”孫寶倒是清楚這些火器。
沿海火器比內陸要更發達一些,但也算不上太發達,只有唐宋時期的水平,還是比較依賴製作煙花爆竹的那種火藥。
畢竟這些長生教,倭寇,海盜,都十分猖狂,且煙花爆竹也很常見,沿海信仰豐富,動不動就要打爆竹,放煙花,發現其中威力不難,一開始還真是用煙花炸敵船,大恆朝時期有大炮,但威力一般,射程一般,沒有解決黑火藥能量不足的問題,清掃大炮甚至還需要找瘦弱少年鑽進去清理火藥殘渣。
至於火銃類,一開始也有人試過,但沒有解決核心問題,一是威力不足,二是難以量產,三是可能自爆,四是裝填火藥困難,不如真刀真槍,接弦作戰。
許甲這邊做的火藥改良,就完美解決了黑火藥殘渣多的問題,且還可以加入“膛線”工藝,可以提高威力,增加精準度,乃至於射程。
這還是一代改革,等着工業底子上來,基本就可以初步淘汰冷兵器了。
這小金蟾道:“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等着許甲從山下下來,胡金花推薦孫寶的時候,他已經在這邊呆了五日了,冰雪開始化了,天氣也越發寒冷。
他穿着一身的鼠裘衣(是松鼠,不是老鼠),捧着桃核炭小火爐,來到許甲家中,先得見了許志遠。
許志遠正在寫救災文書,這文書是給金蟾多寶的,裡面寫了好幾樁,一是限時在玉山德興周邊地區擡高糧價,在玉山市場散佈信息,等個三天四天,讓外地糧商趕來販賣,然果斷開倉放糧,直接降低糧價,以此收購,解決糧荒的問題。
二是提前做好春訊準備,將災民動員起來,挖河道淤泥,拓寬河道,也方便船隻流動。
三是開挖水庫,並修建堤壩壩,準備積蓄一部分洪水,用作春訊之後的春旱,夏旱。
他雖不是官,但比當官過癮多了,玉山,德興二縣,實際上已經是“金融操控了政治”,玉山縣令,德興縣令,都不可能爭權奪利了,現在都是坐在家裡數錢(把資產投給了金蟾)了,又何必做那些苦力呢?
其中玉山縣令更是放話,給他一個五品知府,他都不換這個玉山縣令之位,不爲別的,就是錢多事少人快活。
當然,也是因爲這裡有尊“大佛”罩着,許甲雖不願意承認,但自己確實成了許多人心中理想的“靠山”。
許父在自家做行政,更爲合理的運用所學,也算是學有所成了。
只是他不大瞭解海外,聽聞許甲海外種田計劃,有些嗤之以鼻,海外蠻夷之地,哪裡有祖宗留下的地方好?
因此他特意要見一見這個孫寶,增長海外見聞。
孫寶聽聞是一位舉人,鄉試第四,不敢小視,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商人,雖有些錢財,可地位不算太高。
許志遠雖非官,可也足夠拿官來看待了。
入了許家,孫寶只覺得溫暖如春,一點寒意也無,庭中樹,還有着綠葉,一株地栽牡丹,甚至長着花苞。
一個侍女模樣的姑娘,竟然穿着春衫,面色紅潤十分,指揮着一個十二歲少年在燒煉着什麼,只聞到了一股藥香。
可旁邊的骨頭,看起來怪怪的,怎麼感覺有點像是“龍角”啊,那皮也怪怪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皮。
這是在用蛟龍皮在熬膠,蛟角也是如此,在按照熬鹿角膠的辦法,熬蛟角膠。
熬出膠來,好煉膏,煉了膏,纔好搓丸成丹。
另外一邊,有一個瓷的煉丹爐,爐子密封得緊,其實裡面裝的是黑魚精的內丹,是雙層的,用淨水化蒸汽,蒸汽融合丹炁,便可熬出湯來,這湯也是煉丹的材料之一。
小紅在煉丹方面有些天賦,許兼這個地仙重修,反而成了她的煉丹童子。
孫寶雖不知道這正是蛟龍骨骼,角,皮,卻聞到這股藥炁,就覺得頭腦清醒。
路過佛堂,則恍惚間,聽聞幾聲經咒,滌盪心靈,頃刻安靜。
接着才見到了許志遠,許志遠將紙筆放起,站起來迎接他,倒叫孫寶感覺有些受寵若驚。
許父道:“冒昧將你請來,實在不好意思。”
“那些老鼠,狐狸,金蟾……都跟您有關?”
“啊?那些仙家啊,都是我兒子收伏的,原先都是山精野怪之流,收作麾下驅使,倒是比人可靠信任,我卻是沒有這個本事。”
許志遠請他坐下,又親自泡了蓮子茶,這是鄱陽水府的靈物,有清心去煩之用。
“我兒說南海外諸島,雖是蠻夷,但土地肥沃,氣候溫暖,開荒種田,足夠一年三熟,還有很多高產作物,如今隱隱有糧荒跡象,這老天爺不賞飯吃,便要餓死幾百萬人,上千萬人,我們江南西道還好,只怕別地堅持不了多久,因此我們想要在海外開一塊地,專門種田儲糧。”
“這……”孫寶聽了有些難繃:“海外溼熱,氣候雖好,可那些島嶼都太過於原始,要開發種田,不知道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蚊蟲又毒,帶瘴炁瘟疫,稍微水土不服,便要病死,有些海島還有土著,膚色紅黑,有些像是崑崙奴,還處於上古部落狀態,好吃人……”
“再一個船力有限,一來一回,只怕要幾個月,幾個月運這些糧食,實在划不來,倒是運巨木,香料,或者土著奴隸,這些才能賺錢……”
“況且,說句實話,海島不過巴掌大的彈丸之地,種多地,需要養活島民,然後支援這邊,可這邊多少人?運再多糧食,都是杯水車薪,無濟無事,可能夠一萬人吃喝消耗,那夠十萬人,百萬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