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太上入室弟子之禮
一個是北極紫微大帝出面,帶着了個姿容美麗的少女。
一個是玉皇親自下凡,還帶了諸多寶貝。
好好好!
好好好!!!
說好的自家師兄弟內裡的事情,你們兩個,找外援是吧?!
玉皇!北帝!送禮!
連他孃的色誘財誘美人計都用出來了是吧?!
不要臉!
道門的臉都給你們兩個丟盡了,爲了和我家小師弟打好了關係,這些事情都做得出來!
不要以爲道爺我沒有東西!
道爺我家裡面也是有外援…………
玄都大法師大怒不已,冷笑着環顧周圍,旋即思緒微頓,臉上的狂傲笑意凝固,看着自己的道觀裡面,除去了丹藥之外,可以說是家徒四壁,可是他纔將《太上丹決》給了那小傢伙,眼下這些東西,雖是可以送的出去,卻實在是——
有些拿不出手。
這再找一個能一起走的,位格比較高的,能夠和尊神媲美的。
則更是沒有。
玄都,母親媧皇,已隕。
親舅伏羲。
玄都親自添了最後一鍬土,壓實了的。
不要說已成了渣滓,就是最後他還活着,玄都也不會認可他——可的那此刻思來想去,唯一還可以壓住玉皇和北帝的,也就只剩下老師了,縱然是北帝之鋒芒,以後這玉皇之尊位,見到老師也需敬重。
但是,眼下兩位師叔還沒有出現,沒有下場,老師親自出面。
豈不是大大掉了面子?!
不可,不可——
太乙,天蓬,你兩個實在是,太過於卑鄙了!
轟!!!
伴隨着大法師情緒之起伏,紫金八卦爐之下的六丁神火劇烈晃動,連帶着今日打算煉化的丹藥都藥性不穩起來了,直驚得那好幾個童子臉色都白了,這玩意兒可是頂尖神火,在這裡炸了可怎麼辦?
“大法師,大法師!”
“丹爐!丹爐要炸了!”
“要炸了!”
“聒噪!”
玄都大法師暴喝一聲,反手直接扣住了這一座紫金八卦爐,內裡的火焰和藥力齊齊地被鎮壓下去,以無與倫比的磅礴力量直接壓制住,化作了丹藥,玄都大法師這一次直接以自身大法力,強行凝固了藥力,視線掃過兩個鎮住的小道士,傲然道:
“本座煉丹,怎麼會炸爐的?”
“胡說!”
“哼……既然尋不來人,只好在禮上多加一些,爾等兩個,看着這紫府玄都觀,正好,算一算玄微這小子也已徹底入門了,紫金八卦爐是我的,他也該有一個……”玄都大法師自語兩句,隨手自眼前一抹,雙目隱隱兩點流光,遠遠窺見了北極紫微大帝和太乙兩撥兒隊伍。
哼,北帝帶着的禮物,就已經足夠大了!
未曾想到,玉皇的貴重更高一籌!
哼,天蓬,太乙。
送禮這一步,伱們必贏不得我!
玄都大法師自信離開,而後直接進入了天庭,一路急行,騰雲駕霧,駕馭狂風,只頃刻之間,就已行至一宮門口,往前看是爲一座天門,進去有高臺,名爲玄典臺,繼續往前則是五材宮。五材宮旁邊爲天一金池。
天一金池之中,粲然若金的池水流轉不定,雲霞繚繞。
往上看去,卻見得了三個大字。
【兜率宮】!
也是許久之前玄都大法師直接挑料子不幹了的地方。
仙童天將,遠遠見得了玄都大法師來,皆是面色大變,當即如桌子上物件給齊齊的一抖,嘩啦啦往下掉下來,齊齊往裡面一轉,把門一合,皆是驚呼道:“老君,老君,太上一脈的又來了!”
“太上一脈的又來了!”
裡面的道童都把門關上了,死死都不開,這位大法師乃是太上的親傳弟子,這兜率宮本是他老師之物,只而今老君神職歸屬於他人,但是新老君煉丹手法尋常,這導致眼下的兜率宮在面對着這位大法師的時候有些氣弱。
前些時日欠着大法師的煉丹費用,老君還沒能結清呢。
這又來了!
“哎呀,真是我欠了他太上一脈的弟子……”
新老君無奈苦笑。
大法師敲門不應,拍門也不應,索性大怒,大法師提起衣襬,一腳直接踹門!
哐啷聲之中,這位討債的大法師一口氣衝進來,可旋即就聽得了陣陣聲音:“大法師大法師,你再寬限幾千年啊,寬限幾千年……”
“我一定還給你。”
“賭?我不會去和那老黃牛賭去了!”
“啊?!!”
“老君,老君!”
“大事不好了啊老君!”
“大法師他掏出了個金鼻環,擼起袖口,奔着【青牛老祖】去了!!!”
“什麼!!!”
“啊,【青牛老祖】在反抗!”
“大法師很不高興。”
“大法師一把薅住了青牛老祖的鬃毛,然後反手一牛鼻環把【青牛老祖】放翻了啊!”
“啊!!!!”
…………………………
“唔……怎麼覺得有些奇怪?”
雲霞之上,少女擡起頭看了看天空,總覺得今日的雲氣似乎更加好看起來了,不過呢,也有可能是今日心情痛快,是以覺得雲霞可愛,她提着自己的包裹,心裡面想着這裡面的畫卷已經各種美食點心,美滋滋的。
卻渾然不覺自己背後釣了兩個真正大禮。
天蓬大真君古怪。
太乙不知。
玄都的性格必然會悄悄看着,以他的修爲,定然也是知道這裡的禮物。
呵……
玄都桀驁,年少的時候被昊天和伏羲撫養長大,性格又有祝融三分暴戾。
畢竟,玄都可是以共工之水,后土之土,祝融之火,匯聚爲一,而由女媧媧皇親自捏造出來,睜開眼睛的時候,龍鳳齊鳴而伏羲撫琴,整個先天神靈都在祝賀着這位通過創造,而非是天地化生而誕生的先天之人。
他一定不會服輸。
會帶着足夠大的禮物前來!
卻不知道這個包裹大則大也,也只是看着大,內裡東西,怕不是連一枚丹藥都不如,此番玄都怕是要大出血了,天蓬大真君不由微笑,心情愉快許多,連帶着對於雲琴都有了三分好感。
少女道:“天蓬大真君在笑什麼?”
“嗯?沒什麼。”
“只是想到有人要倒黴了,心中愉快。”
天蓬大真君隨意揭過此事,笑而讚歎:
“不過,雲琴小姑娘的福緣和財緣,當是極好吧?”
少女不解,只是期待着看着越來越近的山門。
無惑無惑。
無惑在哪裡呢?!
在哪裡呢?
……………………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
在這重新修建的鎮子裡面,有學堂,年幼的孩子們,有男孩女孩,一起坐在了院子裡面,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先生一身素淨的藍色道袍,輕輕教導這些孩子們讀書識字,朗朗讀書聲音讓這個鎮子變得有了些溫暖的生機,人們在路過這裡的時候都會放緩腳步。
少年道人看了一眼天色,溫和道:“今日就只學這些了回去之後卻和爹孃說說。”
“讓他們知道你們今日學了些什麼。”
“好!”
在一陣孩子們的聲音和不那麼齊整的謝過先生的話語裡,齊無惑站起身來,他教導孩子們除去了文字之外,還有一部分是修行吐納的基礎,這些東西可以讓他們的身體能長得更好些,也不會因爲第一步修行帶來的食慾旺盛,給家中帶來巨大的壓力。
孩子們奔赴向自己的親人長輩,那些人們都是在知道錦州恢復之後迅速回來的鄉人,以及窺見機會而來的外地人,隔絕近乎於十年,重歸於故里,自然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需要做,齊無惑幫助他們教導孩子,他們見過外面,知道這讀書識字的恩情巨大,都帶着感謝之色。
“多謝先生了。”
“這是今日的雞剛下的雞子,來,先生拿着,回去用水煮一煮,補身子!”
有人不由分說地將手裡的東西塞給齊無惑。
少年道人沒有過多婉拒,只是取出了錢,就算是買下,那些人們說不過他,只好任由如此,而後微微弓着身子,背上揹着孩子,脖子上掛着粗粗的草繩,繩索下面還捆綁着很多東西,很是苦累,很重,卻還笑着和孩子說話,眼底裡有光,聽着孩子說今日學會的東西和文字,嘴角的笑容都止不住。
孃親開心,孩子也開心。
他忽而想起來什麼,回過頭來往那個屋子看去,看到身穿藍色外袍,內裡色白衣的少年道人安然立在樹木下面,一隻手握着書卷,一隻手提着些自這些人們這裡買來的菜和肉,安靜站在那裡,陽光灑落在質感很好的修坡上面,和先生的髮梢上。
像是很近,就像是每日來都看得到先生。
又像是很遠很遠。
遙遠到了可能一眨眼,先生就不見了。
孩子朝着那先生揮手,笑容燦爛。
那少年先生也回以微笑。
於是孩子心滿意足的轉過頭來。
看吧!
就是很近的!
齊無惑微笑頷首,提了提這些蔬菜和肉蛋,想了想今日諦聽先生來,便是想着要去做些好菜,於是順路去了菜市,增添買了些菜和下酒之物,又買了這小鎮子裡面最好的酒,稍有些渾濁。
少年先生道謝,轉過身邁步走在這鎮子裡,路邊有人們的談論聲,有叫賣聲音,有人們討價還價時候稍微顯得尖銳了的語氣,有云氣,陽光和鳥鳴,少年道人的心神安寧,伴隨着走路,呼吸平和,一出一入,猶如天地。
他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鎮子裡面的醫館。
大夫見到齊無惑來,於是鬆了口氣,連忙道:“齊先生,昨日你帶來的人本來沒有什麼事情,只是大喜大憂,見到石碑之上沒有自己家人的姓氏名字,心底裡面悲傷且怒,傷了心神,這才昏厥過去,我給他服了好幾貼安心寧神的藥。”
“今日也醒,卻仍舊是氣脈鬱結,難以定神。”
“您醫術比我高,還是快看看吧。”
“嗯,有勞李大夫了。”
齊無惑將手裡的菜遞給了大夫,而後洗淨了手,安靜走了進來,這醫館裡面其實還有許多的人,都是得知了石碑刻名的事情而趕來,希望給數年前錦州之劫畫下最後的一個終結,其中有許多人,在這些年裡面一直在催眠自己,說自己的親人只是失蹤。
他們還活着,還活着!
現在就在另一個地方等待着自己。
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有朝一日,能夠相見。
就是這樣的執念支撐着他們在這幾年裡面活下來,但是現在,石碑的出現,以酆都之名記錄了所有死去者的姓名,縱然有許多狂喜,知道自己終於還能和血親見面,可也有許多的人,失去了最後的執念,其中很多人是放下了執念,在家鄉生活下去。
可是也有悲傷過度的。
現在哭聲,笑聲,絕望的聲音都混在這裡。
大夫都有些膽怯,這裡雖然安靜,雖然沒有什麼血腥氣,但是於壓抑氣氛上,也不遜色於生死了,和那氣質清淡的少年道人並不相符合,而齊無惑打開了門,安靜走進去的時候,大夫也想要進去幫忙,但是還是腳步一頓,沒能進入那裡面。
只是看着黑色昏暗的屋子裡面,少年道人神色安靜平和,似乎有鎮定人心的力量。
齊無惑看到了那老者。
後者正是在老天君來尋齊無惑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所有血親名字之後,悲從中來,要一頭撞死卻被齊無惑救下來的老者,少年道人坐在他的旁邊,老者雙目失神,呢喃道:“……您來了。”
“嗯。”
“呵……您爲什麼要救下來我呢?”
“爲什麼要救下我們?就讓我們去死不就好了嗎?”
老者的聲音縹緲,他笑了笑,卻彷彿只是肉體在笑,道:“前面那個老李頭的他家的女兒和才滿月的孫子死了,就這一個女兒,他也已經老了,生不出孩子來了……他家絕後了,在他眼裡,就該死了。”
“那邊那個,才十六歲,爹孃死了,青梅竹馬死了,妹妹也死了。”
“他一路靠着自家的親人還活着來催眠自己走到這裡。”
“卻發現他們都死了。”
“爲什麼呢?”
“爲什麼我們要死?爲什麼人的命就和河裡面的冰一樣,一下就碎了?爲什麼我們得活着,他們要死去,爲什麼活着的人會有這麼的痛苦?他們能轉世嗎?還有傳說裡面的輪迴嗎?”
“可是就算是能夠輪迴,也還要經歷這樣的生死,還得失去親人,無比痛苦。”
“世界上還能有比這樣更讓人痛苦的事情嗎?”
“誰也逃不過,誰也離不開,死亡之後還有第二次,第三次,永無止盡。”
齊無惑結下了安神之印,安靜傾聽。
老者空洞呢喃道:“你知道怎麼樣才能夠從這樣無盡的痛苦裡面擺脫出來嗎?”
“齊先生……”
齊無惑許久後,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
“我知道啊,我知道。”
“萬物皆苦,萬物皆哀。”
老者輕聲道:“唯獨——”
老者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語氣平和,如同滴落的露珠,但是剎那之間一股玄妙的氣韻已經滋生出來,緩緩逸散開來,就彷彿萬物初生,彷彿春雨落於新芽,清新美好,而萬物萬類則似乎離齊無惑遠去,彷彿世界被割裂,齊無惑難以動作。
‘老者’擡眸,眼底溫和從容,萬類自然。
似笑非笑:
“【長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