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經理看到楚翹寫的辭職信時很驚訝:“做的好好地怎麼突然要辭職?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言語中盡顯關心。
楚翹搖搖頭,緊緊咬着脣不出聲。
顧經理看着她那雙紅腫的眼睛嘆了口氣:“這件事情我恐怕做不了主,長風剛剛和我們簽約,項目計劃又是你寫的,我要請示總經理纔可以。你再好好想想,如果有什麼困難要跟我說,不要衝動。”
聽到要驚動林摯,楚翹有些爲難:“顧經理,我決心要走,還是希望你能批准,安排一位同事接手我的工作。”
顧之對於楚翹的倔強有些無奈。
“你先出去吧,我會再通知你的。”
大約快到午飯時間時,楚翹接到了總經理辦公室的電話,對方只言簡意賅的說了兩個字。
“上來。”
如果說之前林摯還抱有了一點零碎的希望,那麼楚翹的這封辭職信就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不留一絲餘地。若不是殘存的一點理智,林摯一定當面把它撕得粉碎,然後扔在楚翹的臉上。
楚翹站在他桌前,低着頭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更是讓他火冒三丈。
“昨天是我喝多了,你不必介意。我以後不會再對你糾纏不清。”林摯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
“林總,我已經決定了……”
“我說過了我不會再糾纏你就是不會再糾纏你,你到底還介意什麼?”楚翹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摯粗暴的打斷。
她擡眼看了看林摯,又把頭垂了下去,咬了咬嘴脣不再說話。
過了好久,她才輕輕說道:“我以爲這樣你會開心一點。”
“你憑什麼這麼自作多情?”林摯猛地站起來,太過於憤怒的臉上有些微微顫抖,心底卻在隱隱作痛。
楚翹緊緊捏住衣角,低頭沉默不語。
又來了又來了!
林摯最討厭楚翹現在的模樣,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似乎連和他說話都是在浪費精力。林摯見她依舊沉默不語,大筆一揮,在辭職信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你要走我不強求,但你不要自以爲是的覺得離開了你我就不行,從此以後你最好不要在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抓起辭職信狠狠的扔了出去。
楚翹蹲下身,默默的撿起辭職信:“林總,那我先下去了……”
“滾!滾得越遠越好!”
楚翹捏住辭職信的手微微顫抖,哽咽了一下後低着頭說了聲“再見”,便轉身消失在了林摯視線中。身後的林摯頹然倒在座椅上,幾乎要掩面哭泣。
若是一走了之就可以讓他開心,那這五年他早該把她忘了。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同事們都下去吃飯了,唯獨陳歡坐在她椅子上黑着臉等她回來。
看見楚翹,陳歡迫不及待的問:“聽說你要辭職?是真的還是假的,爲什麼?”
楚翹點點頭:“真的,林總已經同意了。”說完,把辭職信放在了桌上。
陳歡打開看到那個龍飛鳳舞的簽名時仍不敢相信:“做的好好地爲什麼要辭職?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竟然不提前找我商量?”
“我太累了。”楚翹閉眼嘆氣,單手撐在桌上,彷彿隨時都會倒下去一般。
“你究竟出什麼事了,難道我也不能說嗎?”陳歡有些着急 。
“沒有,就是太累了,想回家休息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把你付出了這麼久的心血都毀了,你好不容易熬過實習期,好不容易纔簽了第一份項目!”陳歡越說越急,像是要把她罵醒。
但楚翹置若惘然,俯身開始着手整理資料。陳歡見狀,氣呼呼的走掉了。
當初進這家公司的時候楚翹歷盡千辛萬苦,雖然不是自己喜歡的專業,但是薪水足夠高,可以給她的生活帶來保障。所以她也是十分珍惜。但若是她的離開能讓她和林摯之間劃上圓滿的句號,她又何樂而不爲?
只是這種離別真的很痛。
晚上上網的時候楚翹給自己訂了一張回老家的火車票。這個時候突然失業了,楚翹還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想到很久沒有回家了,她突然很是想念媽媽做的飯菜。這種時候,大概也只有父母能給她少許慰藉。
楚翹老家在桃城,離C城不遠,坐火車也就兩三個小時。
到站的時候天空突然飄起了絲絲細雨,楚翹拉着行李箱,孤零零的站在出站口東張西望。有輛的士停在了她跟前,司機說着她熟悉的鄉音:“要不要車?”
楚翹點點頭,把行李放在後備箱。
“到哪裡啊?”司機師傅又問。
“縣人民醫院。”
車站離醫院不遠,沒坐多會兒就到了。楚媽媽是位婦產科醫生,楚翹拉着行李出現在她科室的時候,她媽媽還在忙,手裡拿着檢查結果一邊走一邊跟病人解釋。忽然擡頭看見楚翹時,又驚訝又驚喜,似是不相信的叫了一聲:“楚楚?”
“媽。”楚翹哽咽了一下,淚水差點奪眶而出。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也不跟我和你爸爸說一聲。”楚媽媽有些責怪,卻又心疼的撫摸着楚翹的臉頰:“好像又瘦了。”
“媽,我沒鑰匙。你把鑰匙給我,我先回家了。”楚翹指了指行李,噘嘴撒嬌。在父母面前,她永遠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
“好好好,我也正好忙着。你先回去,下班了我去買菜,給你做好吃的。”楚媽媽伸手從衣兜裡拿出鑰匙,滿臉慈愛的遞給楚翹。
家裡沒有變化,還是和過年回來時一樣。楚翹打開了自己房門,發現牀上的被子整整齊齊的蓋着,被套還換了新的顏色。
楚翹有些內疚,或許爸爸媽媽每天都在盼望自己回來吧。楚翹放下行李箱,一頭扎進了被窩,熟悉又溫馨的感覺立馬環繞着她,讓她安心很多。
電話鈴聲響起。
楚翹看了來電顯示,是爸爸。這頭剛接通,那頭就傳來了爸爸雄渾的聲音:“楚楚,我聽你媽媽說你回家啦?”
“嗯,回家了。”楚翹捂在被子甕聲甕氣的回答。
“那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好啊,我特想吃你做的紅燒魚。你都不知道,在C城的時候我每天都想吃來着。”楚翹擡起頭,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
“想吃你還不回來,害我和你媽想死你了。那好,晚上給你做紅燒魚,我這兒來病人了就先不說了啊,拜拜~”
“拜拜 。”楚翹掛了電話,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很溫暖。爸爸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愛。
晚飯過後,一家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楚翹左手挽一個,右手挽一個,突然覺得很感激。感激她還能挽着健康的父母和和睦睦的坐在一起看電視,感激爸爸在經歷了那次變故後依然能樂觀生活。
“這次回家打算待多久啊?”楚爸爸先問。
“我失業了,這次回來是打算啃老的。”楚翹對着爸爸嘟嘴撒嬌。
“失業啦?怎麼回事啊?”楚媽媽有些驚訝。
“我不太喜歡那份工作。”楚翹看了看媽媽,低下頭擺弄指甲:“你知道的嘛,我學的是攝影,企劃那套始終不熟悉。”
“哦……”楚媽媽略沉思,繼而又開口道:“聽我們科室的同事說,縣廣播電臺在招攝影啊。要不你就回來工作吧,做自己喜歡的,離我們也近。”
楚翹咧嘴一笑,衝進楚媽媽懷裡:“到時候再看嘛,現在先讓我在你懷裡溫暖一下。”
在桃城待了半個月,楚翹把以前去過的地方重新走了一遍。她曾經就讀的小學翻新了,教學樓都推倒重建,煥然一新的模樣讓她很是陌生。走在街頭,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羣時,她還是會想起林摯,還是會覺得心口莫名一痛。
她還去了縣廣播電臺,但攝影師已經招到了。後來她媽媽疏通了一下關係,臺裡領導對她進行了面試,很是滿意,最後同意她先做個攝影助理。得到這個消息時,她父母比她還要高興。
也許的確是楚翹虧欠他們太多了,如今也該好好在他們身邊儘儘孝心。
等到桃城的事情都解決完了以後,楚翹才決定回C城把房子退了,收拾東西回老家安家立業。到租房樓下的時候,剛巧遇上買菜回來的鄰居太太。鄰居太太看見她,立馬嚷嚷:“哎呀楚翹,這麼些天你到哪裡去啦?你有一封信擱在我那裡好些天了。”
楚翹跟她上樓拿信,鄰居太太給完她後又神秘兮兮的問:“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所以離家出走啦?”
楚翹一臉茫然的看着鄰居太太,這話是從何說起?
“有好幾回我都看到一個男的站在你家門口等你,一站就是幾個小時,跟他說話也不理人的。”
“不過你男朋友蠻有錢的嘛,還開奔馳來的。”鄰居太太繼續說。
楚翹愣在原地,她說的那個人是林摯麼?
“女人嘛,要學會低頭,你男朋友那麼有錢,你不怕被別人拐跑啦?”
楚翹臉色蒼白,勉強笑了笑,說了聲“謝謝”便轉身進了房間。林摯來找過她嗎?可是爲什麼找她呢,明明話已經說得那麼絕了。想起手裡的那封信,楚翹急急忙忙的拆開,卻發現這並不是林摯留給她的。
不對,嚴格來說這也算是林摯留給她的。因爲這封信,是朝陽實業委託律師事務所發給她的公函,要求她支付三萬元的違約金作爲賠償。
楚翹有些懵,她什麼時候欠了朝陽三萬的違約金?
信封背面附了律師事務所的地址和聯繫電話,楚翹來不及多想,便朝事務所奔過去了。
接待她的是一位四十出頭的男人,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楚翹見到他,直接開門見山:“請問你是朝陽實業的委託律師嗎?我是楚翹,今天我看到了這封律師公函,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律師微笑着坐了下來,慢條斯理的說道:“楚小姐當初簽訂的合同裡寫的很清楚,若是乙方主動提出辭職,需要支付給甲方三個月工資的違約金。”
“可我三個月工資也沒有三萬啊。”楚翹急忙解釋。
“這是你與甲方之間的協定,具體一個月工資多少,我並不是很清楚。”
“我沒有……”
話說到一半,楚翹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律師有些抱歉的看了楚翹一眼,接聽了電話。掛完後,又一臉抱歉的跟楚翹說:“真是不好意思,有點事情需要我去處理。你先在這裡坐會兒,我一會兒再回來。”
楚翹只好點點頭。
待律師走後,楚翹心煩意亂的低着頭擺弄自己的指甲,不經意間一雙黑色皮鞋出現在楚翹跟前。她擡頭望去,卻發現是林摯。
接到李律師電話的時候,林摯還在開會。可是聽說好些天沒有出現的債主主動找上門的時候,他幾乎立馬放下了手裡的工作,隨便編了個理由趕到了事務所。
“我沒有那麼多錢。”看到是他,楚翹愣了一下,隨即脫口而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楚小姐自己要辭職的。”林摯雙手插袋,居高臨下的看着楚翹,滿臉戲謔。
“可我一個月工資也沒一萬。”
“難道楚小姐沒看到調整方案嗎?上個月開始,你的底薪和獎金幅度就都上調了,工資應該已經打到你卡上了。還有,你走的時候沒有正式辦理離職手續,所以這半個月你都是屬於曠工,是要扣錢的……”
什麼鬼方案?楚翹想了半天也沒想起自己什麼時候在哪裡見過這份方案,至於工資……她回了桃城後就換了手機號碼,就算有短信提示她也看不見啊。她當時寫了辭職報告以後就打算一走了之,連工資都不想要了還辦什麼離職手續。
“那工資我不要了行不行?”
楚翹瞪着一雙認真又無辜的眼睛望着林摯時,讓他想起了從前楚翹對他胡攪蠻纏的時候也是這麼看着他,眼神裡都是撒嬌,每回都讓他招架不住。
林摯差點就要習慣性的伸手摸摸她的頭髮了,手拿出來一半,又揣了回去。
“楚小姐,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林摯眯着眼睛,不打算繼續糾纏下去,轉身之前叮囑道:“一週之內去人事部辦好離職手續,把違約金交上來。否則,就只好公堂上見了。不過到時候違約金可就不止這些了。”
“那你去找我也是爲了催我還錢嗎?”見他要走,楚翹起身急忙問道。
林摯身形一頓,卻沒有回頭。過了幾秒他還是擡腿走了,走時留下一句:“你覺得呢?”
似乎冷漠,似有妥協。
楚翹看着他離開的身影呆了半天。她應該要怎麼覺得?之前是他說最好不要再相見,那現在是應該覺得他餘情未了所以去找她還是寧願相信他真的就只是去催她還錢?不過眼下她也實在是顧不了太多了,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她要到哪裡去籌這三萬?
實習一年,工資少得可憐,除了生活開支幾乎分文不剩。去找爸爸媽媽?雖然他們湊一湊也能拿出來,可是好不容易還清了欠款,他們剛剛鬆一口氣,她又怎麼忍心去打擾?
想了很久,她還是撥通了陳歡的電話。
離開C城這半個月,她就想一個人清淨,換了電話以後連陳歡都沒有說。她也不知道陳歡有沒有打過電話找她,但她知道,陳歡一定很生氣。
果然,聽到電話這頭是楚翹,陳歡立馬變了音調:“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你知不知道這半個月我多着急?打你電話不通,去你家沒人,我都要去貼尋人啓事了!”
“對不起嘛,是我錯了。”楚翹首先妥協。
“你現在在哪兒?”陳歡沒好氣的問道。
“我在育恆律師事務所。”
“你在那兒幹嘛?”陳歡的語調不自覺又升了幾分。
“說來話長……歡歡,你能不能借我兩萬塊錢,我有急用。”楚翹乾脆開門見山。
“你借這麼多錢幹什麼?”
楚翹又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經過都跟陳歡說了一遍,陳歡纔在那頭恍然大悟似的說道:“難怪林總找我問過你幾次。”
楚翹忽然沉默,陳歡在電話裡說約個地方見面,她只點點頭就掛了電話。把這三萬交上去,辦好離職手續,以後就真的不再有瓜葛了吧。這麼想想,心裡竟然又涌起一絲似有若無的難過。
錢是陳歡轉賬的,楚翹去銀行查賬,果然發現自己賬戶裡多了一萬多塊錢。守着實習期那點微薄的工資過了一年,卡里忽然出現這麼多錢,楚翹覺得真是一比鉅款。就這麼交上去,她還真的捨不得。
去人事部辦理離職那天,楚翹特意避開了和林摯可能見面的機會。若是決定好不再見面,楚翹不想自己再生出任何情愫。離職手續很快辦好,錢也交給了財務,走之前,楚翹還是跟陳歡打了電話說再見。
陳歡留她一起吃頓晚飯算是踐行,但楚翹拒絕了。她是最討厭離別的人,若是走之前還要哭哭啼啼的,未免也太不瀟灑了。
再說,以後的日子還長,見面的機會也多。楚翹是這麼對陳歡說的,但C城這個地方,她恐怕不會再輕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