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翹一個人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冷風吹得身體都麻木了她才重新進去。氣氛依舊熱火朝天,除了劉一鳴,似乎都沒有人留意她出去過。孟然在給林摯敬酒,大家紛紛起鬨。
林摯似乎不太情願的樣子,但瞥到楚翹的身影時,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大家紛紛拍手叫好,孟然也心滿意足的微笑,看林摯坐下,她也順勢挨着他坐下,笑着和他攀談。
她看林摯的眼神太過明亮,傻瓜也看出來她喜歡林摯了。聽說孟然現在在一家上市公司做總監,年紀輕輕已是身價不菲。所以物質條件真的是成年人最好的包裝,它可以抹去你的過去,你心底的卑微,讓你在人前光芒萬丈,讓你豪不怯懦的面對自己喜歡的人。而光芒萬丈的林摯,是楚翹再也觸碰不到的天了。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海闊天空,可她,仍然在池子徘徊。
楚翹心底燃起來的那一絲勇氣,就這麼再次被澆滅。以前少不經事,家裡尚且寬裕的條件讓她萬事不愁,只顧開心生活,看到的永遠是這個世界最美好的一面。可是自從家裡出事,她見多了人情冷暖以後,也逐漸明白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地位,也明白門當戶對的重要。
總有一天她會忘了林摯,然後找一個溫柔的人共度餘生吧。
她靜悄悄的推開門離開了,誰也沒有說。
接到楚翹電話的時候,陳歡都打算睡覺了。一聽說楚翹在C城還準備蹭她的牀時她又暴走了:“什麼?你來C城竟然不跟我說?”
見到陳歡時,她穿着一身大紅絲綢睡袍,好身材一覽無遺。
“妹妹,這麼晚來我家你想幹嘛?”陳歡倚在門邊,斜着一雙眼睛盡顯嬌羞嫵媚。
楚翹無視她赤裸裸的勾引,直接進了家門。她對這裡不算陌生,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清水後坐在沙發上沉思。哭過的眼睛依舊紅腫,鼻尖和耳朵都被風吹得通紅。
這一看就是經歷了什麼事情。
陳歡也不開玩笑了,一屁股坐在她旁邊:“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沉默了一會兒後,楚翹終於開口:“歡歡,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爲什麼辭職嗎?”
“爲什麼?”
“因爲……”楚翹莫名低頭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和林摯以前是情侶。”
陳歡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腦子裡轉了一下後捂嘴驚訝:“林總?”
楚翹點點頭。
這五年來,她一直對林摯的事情閉口不提,一是不願意再輕易的揭開那道傷疤,再來也沒有那麼一個合適的契機合適對象聽她傾訴。可是今天晚上她把她和林摯之間的點點滴滴都將給了陳歡聽,從相遇相知到相愛分手,直到如今的再次重逢。
她自己都不曾發覺,原來再談起那些過往的時候仍然覺得心頭甜蜜。
陳歡一直在客廳裡走過來走過去,彷彿比世界末日還覺得不可思議。良久,她才定下來望向楚翹:“既然你們這麼相愛,當初又幹嘛分手?”
楚翹忽然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這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的世界,沉思許久。
“那個時候他寫的一篇論文被髮表了,後來斯坦福大學看中了他,邀請他赴美留學,但他因爲我死活不肯去。”楚翹緩緩開口。
人生多數時候事與願違。楚翹以前不信,總覺得相愛的人哪怕跨越千山萬水也是應該在一起的,而那些擋在他們之間的阻礙最後都會成爲他們婚姻路上的鮮花。
她曾經信誓旦旦對林摯說過:“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絕對不會輕易離開你。”
可林摯媽媽的一句話卻輕而易舉的打碎了她心底最牢固的城牆。
“或許你們現在還有愛情,但等到年華老去,等到彼此都厭倦了的時候你確定林摯不會怨你?”
“我相信你也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早點放手,對你對林摯都好。”
“這個錢你收好,算是我們對你的補償。”
她還清楚的記得,他媽媽把錢推到她跟前時,嘴角依然揚着得體的微笑,眼神溫和得彷彿給她錢是天經地義一般。楚翹並沒有收下錢,但她依舊跟林摯說了分手。
其實他媽媽說的並不對。楚翹從來就不曾懷疑過她和林摯的感情,她也並不覺得林摯會有怨她那一天。
她什麼都不怕,但是她卻怕自己成爲林摯的阻礙。
楚翹是一個沒有什麼大志願和抱負的人,她資質平庸,覺得這一生平平安安的度過就好。但林摯不同,他一直都很聰明,向來都是老師的掌中寶,亦是他父母的驕傲。他這輩子註定不會平庸,去美國會更好的成就他。
所以楚翹幾乎毫不猶豫的放了手。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去美國陪他?”陳歡問她。
很多時候楚翹也會問自己,爲什麼不選擇去美國陪他?或許是因爲自己的成績太爛,根本不會有學校收她;或許是林摯媽媽的作爲深深刺傷了她的自尊與驕傲。所以她把氣都撒在了林摯身上,等到自己後悔的時候,很多事情都來不及了。
“你太自以爲是了。”陳歡起身又給楚翹添了一些水,遞給他後繼續說道:“拿你們的愛情去成全其實他根本就不需要的所謂前途,還錯過了一個當豪門媳婦的機會。楚楚,我該說你傻呢還是傻呢?”
楚翹默默的喝水,閉口不言。其實陳歡說的很對,就算林摯不去美國,未必就會比現在差。是她當初自以爲是爲了林摯好,所以替他做了選擇,結果導致了這五年兩個人都活得不快樂。
儘管後來林摯回來了,但這五年世事變遷,她不再是當年無所畏懼的女孩,林摯也不再是成天陪她胡鬧的少年。時間改變的東西很多,改變最大的,是她徹底喪失的信心。當林摯功成名就的回來成爲她的林總時,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距離就不僅僅是一個太平洋了。
所以她寧願逃避,寧願選擇忘記。
聽完楚翹說了許多,陳歡就已經明白其實她已經做好了決定。她嘆了口氣,抱住楚翹:“這該死的愛情啊。”
是啊,這該死的愛情啊。
直到楚翹離開,林摯也沒有和她說上一句話。劉一鳴坐在邊上打趣:“白忙活一場喲。”
林摯狠狠瞪了劉一鳴一眼,說道:“你到底和她說了什麼?”
“我說這場同學聚會就是你想見她的藉口。”劉一鳴倚在沙發上氣定神閒:“我還說,如果她還愛着你,就不要折磨你了。”
“但她好像確實把你放下了,走的時候甚至都沒給我打招呼。”
一句話,狠狠的戳中了林摯的心窩。他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瞳孔收縮,眼神凌厲的盯着劉一鳴:“你憑什麼這麼自以爲是?她來不來同學聚會和我有什麼關係,愛不愛我關你什麼事?”
劉一鳴甚至懶得看他,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死鴨子嘴硬”便起身和身邊的老同學把酒言歡,留他一人生着悶氣。
他是真的氣,氣劉一鳴跟楚翹說了那些話顯得他自作多情,更氣楚翹聽了那些話以後仍然無動於衷。他到底是有多麼下賤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抱有期待啊。這下他在楚翹心裡更加一文不值還顯得特別可笑了吧。
第二天要走的時候劉一鳴給楚翹打了電話,約她吃個午飯。劉一鳴聽出了楚翹的顧慮,笑道:“就我和你。”
因爲趕時間坐車回桃城,楚翹便跟劉一鳴約在了車站附近的小飯店。劉一鳴到的時候楚翹已經坐好等他了,見他進來,起身招了招手。劉一鳴放下車鑰匙,打趣道:“這麼快就要逃走啦?現在連見我都不敢了?”
“你胡說什麼。”楚翹否認。
“好吧,不開玩笑了。我反正現在也回國了,不出意外就在國內待着不走了。以後有時間多聚聚,你跟林摯掰了總不至於和我也做不了朋友吧。”
“兩回事,以後要想約我了去桃城請我吃飯,反正你是大老闆,多多招待我。”楚翹笑道。
“我就是一個打工的,你可別想着剝削我。”林摯一臉戒備,逗得楚翹“噗嗤”笑出了聲:“我還就得剝削你了,當初你吃了我那麼多零食,現在都得一頓飯一頓飯的還回來。”
“那我們還是吃了這頓就各奔天涯,就當我從來沒回來過吧。”劉一鳴忙擺手,一副惹不起的樣子。
“哈哈哈……”楚翹放聲大笑,陰鬱的心情被他一逗好像好了很多。
“以後就在桃城了?”
“應該吧,就多陪陪父母,儘儘孝心。”
“看不出來啊,現在這麼孝順了,你確定不是躲某人?”劉一鳴一邊喝水,一邊觀察着楚翹的神色。
楚翹的神色果然有些微微的變化,愣了片刻才假笑道:“我又沒有欠高利貸,有什麼好躲的。”
“恩,那就好。”劉一鳴放下水杯,看起了菜單:“有想吃的就趕緊點,吃了這頓可沒有下頓了。”
“那我先點瓶紅酒帶回家慢慢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