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結束一輪緊張的全國巡展工作,常安沒有跟隨同事回公司,而是直接遠程告了年假,留在了昆明。
陽光溫柔的美好清晨,她坐在酒店餐廳等上餐的時間,瀏覽網頁打發時間。
與網絡上那些拍的極具藝術感的文字書寫照片相比,阿全顯得業餘而隨‘性’。
有時候他的字是寫在餐巾紙上,有時候寫在綠‘色’桌布上,甚至有時候是用粉筆寫在黃‘色’的牆壁上。
筆跡凌‘亂’潦草,很多時候,常安看不出阿全寫了什麼。但是那些字結構疏錯有致,銀鉤鐵畫透‘露’瀟灑,連被書法家提倡多而不宜的牽絲都別有風致。
有一次,常安看到阿全上傳了一家小商店的照片。
商店深‘色’的招牌上,在一串分辨不出是哪國文字的鬼畫符下面,是屬於阿全的中文筆跡。寫的是商店的名稱。
而從照片下邊寫主推菜單的小黑板底部,常安看到了飯店電話,後經查證,她知道餐館竟位於越南。
‘女’‘侍’者將她點的吐司和‘奶’茶送上來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者是和自己關係不錯的旅遊網站編輯韓深深。
“咳咳,美‘女’,我昨晚得到可靠線報,你是不是剛請了一週的年假?”
常安敲了下腦‘門’,苦笑在心中默唸了句“王靖生,您真是有夠重‘色’輕友……”,纔對電話裡的韓深深承認了這件事。
韓深深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常安,我知道你已經不接酒店體驗任務了。可你相信我,這次絕對不是人滿爲患的風景區,是遊客很少的地點,正好適合你休假的。”
之前她停職留薪期間,因爲一封暢遊北歐的日誌,賺取不少擁躉,後被韓深深所在的知名旅遊網站看中,受邀做過一段時間的兼職酒店體驗員,也就是外界所說酒店試睡員。
這份兼職雖然不像謠傳的那麼高報酬,甚至大部分時候都是零報酬。但是,只要事後寫一些文字配上幾張照片描述酒店環境,就有免費酒店住,對當時的常安來說,算得上美差。
後來她回到本職工作,沒能繼續這份兼職,不過和韓深深倒是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憑兩人的熟悉程度,常安也不打算繞彎子,想直接推掉的。誰知韓深深說出地點後,她有點動搖了。
“深深,你說的酒店是在……?”她再次確認。
“越南的峴港。”韓深深看出常安心動了,煞有介事地壓低聲音說:“而且常安,這次是有酬勞的。我算過了,網站‘抽’掉六成,剩下四成去稅,到你手的數字,仍然很可觀。”
握着手機思考時,常安目光不經意飄到了桌上的平板上,屏幕上是接電話前,她正在看的阿全只抄了第一句的茶經——茶者,南方之嘉木也。
“常安,你還在聽嗎?”她半天沒說話,韓深深有些急迫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
常安輕輕嗯了聲,“深深,你說的峴港我不瞭解。但越南我倒是‘挺’感興趣燬。”她‘脣’角彎起了一抹柔軟弧度,“等下我讓靖生把我的資料帶給你,我在外地不是很方便,要有勞你幫我辦理去越南的加急簽證了。”
“包在我身上。”韓深深說完,愉快地收了線。
前往河內的飛機上,常安蓋着毯子睡過去。一路遭遇氣流,十分顛簸,她睡的並不踏實。
她做了個夢,夢到的是十年前的一段往事。
廢棄的雜貨店地下室裡,李嘉睿盤‘腿’坐在角落裡,窗外不遠處的路燈光芒穿過鐵柵窗,打亮他眼周一帶,“你別再叫了,就算你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的。”
常安知道他這麼說,是爲了鬆她緊張的神經,可眼下的情況,她實在笑不出來。
從堆疊在窗戶下頭的厚紙箱上跳下來,她緊挨着少年坐下來,想看看他的手,但又不敢。不是因爲‘性’別不同害羞,是怕自己笨手笨腳‘弄’疼他。
他被關到這裡,常安認爲是受到自己的牽連。
昨天她遠遠跟在他身後,但在一條偏僻的小巷入口,忽然有人用手絹捂住了她的口鼻。
這個作案手法和網上報道的拐賣‘婦’‘女’的一模一樣,但是奇怪的是,手絹上沒有傳說中的‘迷’‘藥’,她尚有力氣大聲呼救。
不遠處的李嘉睿是聽到她的求救聲跑過來,才被那兩個壞人一併關到了這裡來。
常安爲此感到愧疚。
她甚至打算好了,如果對方只給很少的食物,那她就把自己的都讓給李嘉睿。又或者,如果只有一個逃命的機會,她就掩護李嘉睿跑掉。
然而事與願違,他們除了扔進來一瓶礦泉水以外,沒有提供過任何食物。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反而是李嘉睿怕她冷,抱了她一整夜。
而就在剛剛,綁架他們的人不知因爲什麼離開後,他爲了掙得生機,徒手打破了地下室上頭的窗子。
不過,外面比他們想象的還要荒僻。她用盡全力呼救,卻根本沒有人迴應。
她很後悔剛剛沒有攔住李嘉睿。
現在他的手白白受了傷,雖然經過了簡單包紮,但不是很樂觀。
常安放在他膝蓋下頭的手背,感受到從上面滴下的溫熱,心裡猛地一絞,終於忍不住啞着嗓子問他:“你疼嗎?”
“不疼。”齒間溢出低‘吟’。
撒謊。
她深呼吸了一下,咬着牙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笨拙地調整成跪坐的姿勢,然後一點點湊近他。
就在四片‘脣’捱上的最後時刻,他突然睜開了眼。
她茫然怔住,整張臉剎那間變得滾燙,不自在地解釋:“電……電視劇裡都是這樣演的……”親‘吻’甚至更親密的舉動,能夠降低疼痛。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但如果能讓他不痛,她都願意一試。
他低聲笑起來,然後笑着笑着成了咳嗽。她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拍她的背,卻被他制止。
李嘉睿握着他的手肘,上半身靠近她。常安被他得眼神蠱‘惑’,心跳快的好像‘胸’口裡藏着只小鹿。
然而他並非要親她,只將側臉埋在她的肩窩裡,很緊密的依附,‘毛’刺刺的頭髮刮抵着她的下巴。
她伸出手臂,很想摟住他的背,可……
“小姐,小姐……”
常安睜開眼睛時候,自己的手心裡正緊緊抓着一把‘毛’毯,衣服貼在她的手臂上,已經被汗水洇溼。
“什麼事?”理了理同樣被汗水打溼的發簾。
“麻煩你把遮光板拉上去,飛機快要降落了。”空姐聲音溫和地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