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渲接過王書,仔細的看了一遍,瞬間雙目垂淚,她擡起頭看了一眼嬴高,慘淡一笑。
她對於自家夫君感覺到不值,夫君一輩子忠心大秦,忠心於秦王,到頭來,卻不得安穩。
只是她也不是一般人,跟隨呂不韋縱橫這麼久,自然清楚有些話能說,有些話絕對不能說。
一旦說了不該說的話,將會影響事態的發展。
……
“三公子爲何要讓老身看這王書,而不是直接找夫君?”
當看完王書,陳渲擡起頭看着嬴高,目光之中有一絲驚恐,正在慢慢成型。
“夫人,文信侯得到王書,自殺了——!”嬴高心裡清楚,這點根本避不開,只能如實回答。
“夫君!”
大吼一聲,陳渲向着書房奔走,家老隨及跟上,嬴高無奈搖了搖頭,也跟了上去。
大秦的規矩森嚴,既然他在洛陽,就必須要看守好呂不韋的屍體,不能壞了大秦的規矩。
……
書房之中哭聲傳來,讓人悲傷,嬴高心下也有些慼慼然,人死如燈滅,當真只是一瞬間的事兒。
哪怕是蓋世帝王,絕世豪傑,到最後都不過是一具屍體,埋葬在壘壘黃土之中,成爲了過去。
“三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西門滿臉怒氣,對着嬴高質問,道。
“王使蒙武宣讀王書,文信侯直言等他一會兒,然後就在書房中自殺了!”
嬴高解釋一句,沉默了片刻,道:“其實父王從未想過問罪文信侯,只不過文信侯在洛陽,地處咸陽與關東六國之中。”
“而且文信侯與山東六國使者商賈過從甚密,這才讓父王覺得心下不安,這一紙王書名義上是訓斥,只不過是在告誡文信侯。”
“只是文信侯一路順風順水慣了,覺得這是一種折辱,所以……”
說到這裡,嬴高停了下來,他心裡清楚,不管原本事情是如何,這一刻,呂不韋死了,一切事情都變了味道。
就算是好事,在這一刻,也變成了壞事。
“哎!”
長嘆一聲,西門並沒有多言,在他看來,嬴高雖然是大秦三公子,但是依舊是還是一個孩子。
“家老,如今文信侯已經故去,還請你勸說夫人,免得夫人想不開……”嬴高覺得自己不應該再沉默了下去了,要不然,今日這個府邸之中,將會失去主人。
“夫人性情剛烈,如今文信侯不在,只怕是沒有人勸得了,也沒有人能夠攔得住——!”
西門心中雖然悲憤,但是他心裡清楚,嬴高說的不錯,在這個時候,夫人才是重中之重。
“哎,我試試吧——!”
片刻之後,陳渲從書房之中走出來,對着嬴高一字一頓,道:“請三公子轉告秦王,我家夫君,從未背叛大秦,還請善待《呂氏春秋》!”
聞言,嬴高眉頭一皺,陳渲的語氣之中,充滿了對於這個世界的絕望,可以說,這是一種憤慨。
也是一種控訴,對於大秦的控訴,對於秦王政的控訴。
“夫人!”
嬴高目光一閃,連忙勸諫,道:“文信侯這邊剛出事,文信侯門客皆走,也沒有子嗣後人,夫人若是再出事,何人對文信侯出殯?”
這個時候,呂不韋已經自殺了,嬴高必須要保證,呂不韋的妻妾不能也死了,畢竟如今的呂不韋府邸之中,陳渲就是名副其實的主人。
“三公子,老身有事要忙,就不招待三公子了,請自便!”陳渲語氣冰冷,對着嬴高下達了逐客令。
很顯然,對於陳渲而言,呂不韋的死,就有嬴高的原因在其中。在這一刻,突聞噩耗,自然是不待見嬴高。
“家老,拜託了!”
對着西門囑咐一句,嬴高走出了大廳,他心裡清楚,這個時候,他還是迴避比較好。
……
“公子,現在怎麼辦?”走出文信侯府,王虎臉色擔憂,道。
王虎雖然對於政治上的事情不怎麼敏感,但是他也清楚,縱橫大秦朝堂的文信侯自殺了,整個大秦只怕都要顫抖了。
“等三川郡郡守,我們的人太少,有沒有父王的任命,可以事急從權,但也不能太過分!”
嬴高清楚,此刻的他只不過是一個郎中,同時身兼韓使,他可以在韓-國之中胡作非爲。
但是一入大秦,他只不過是郎中,什麼都不是。
大家只不過是敬重他是大秦公子,只要事情不過分,自然會給他面子,但是一旦涉及秦法,涉及核心,他的面子一毛不值。
“諾。”
……
三川郡郡守寧武連夜就到了。
“三公子,現在情況怎麼樣?”這一刻,寧武心中也是沉重無比,在他的地盤上出了這樣的事情,讓他壓力如山。
撇了一眼寧武,嬴高肅然,道:“蒙武將軍趕往咸陽稟報父王,此刻這裡只怕是只能有郡守做主了。”
“諾。”
點頭答應一聲,寧武一揮手:“都尉御史,立即率領五百甲士,封鎖文信侯府,晝夜守護文信侯府邸與書房。”
“同時長史,立即向咸陽飛報——!”
“諾。”
這個時候,大秦朝野重實務,能夠做到郡守這一步的幾乎都是一等一的大能,手底下都是有幾把刷子的。
“三公子,你覺得這樣做,是否妥當?”吩咐結束,寧武望着嬴高,道。
聞言,嬴高有些詫異,按理來說,這樣的事情,寧武一把手直接決定就是了,根本不需要問他。
畢竟這個時候,大秦沒有太子,而且他也不是長公子。
心中念頭閃爍,嬴高目光如炬:“寧郡守,文信侯門客三千,其中不乏雞鳴狗盜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