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少了……
已經習慣於生活在人類，卻與人類永遠保持距離，今天這樣的日子太少了。上一次是多久？
他記不清了。
記憶中彷彿有模糊的印象，但根本想不起到底是幾十年前，和誰，反正……如今仍然只有自己。
他其實是冷漠的。
插科打諢，嬉笑怒罵信手拈來，這只不過是活的太久的自我放鬆，大事上他從不含糊。但在插科打諢，嬉笑怒罵之後，是本能的冷漠。
反正你們都要死的……不是麼？
與其到時候傷心，不如從開始就不太熟，這樣你忘得快，我也落得輕鬆。
熟了，就會有感情。有了感情，很多事情就會衝動。他從沒有主動靠近過誰，包括林瀚蘇鋒，平時和他們一起學習，工作，可曾見到過他和其他人說過一句深交的話？甚至連對方家世都沒有過問過。
不過，現在或許不一樣了。
畢竟吶……死後大家仍然是同事，犯不着傷心。
就在這時，他放在桌子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立刻做了個“噓”的手勢。
周先龍。
如同心有靈犀，所有人的目光立刻看了過來，喝酒的放下了酒杯，閒談的停止了說話，一時之間，誰都能聽到自己耳邊心臟咚咚的聲音。
秦夜深吸一口氣，這才接了起來：“喂？”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周先龍的聲音看似平靜，實則帶着一種灼熱的急促：“你在哪裡。”
“聚會。”秦夜看了四周一圈，迎接着數道灼熱的目光：“和寫論文的同事在一起。”
“開免提。”周先龍立刻說道。
免提打開，房間裡一片寂靜，只剩下一片粗重的呼吸。電話裡，周先龍深吸了一口氣，開口第一句：“各位第一修大編號001論文的同學，導師。”
“由導師秦夜主導，導師林瀚，蘇鋒協助，王成浩，葉星辰等六位同學參與的001號論文：論陰靈的變異原因，發展，及可能。就在剛纔，通過了修行週刊姚總編，以及兩位副總編，七位編輯的審覈，已經確定，於下週日刊登修行週刊學術版獨版。”
死寂。
所有人都眨了眨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的耳朵。
“獨……獨版？”半秒後，林瀚發顫的聲音才響起：“周主任……您是不是聽錯了？”
“沒有聽錯。”電話裡，就算周先龍也深吸了一口氣：“安靜聽着，爲了你們，第一修大可是破了先例。不……整個寶安市都破了先例。”
沉默兩秒後，他纔開口：“我都沒有想到……因爲你們的表現，校領導已經連夜通知特別調查處，給你們一個彰顯自己的機會。”
粗重的呼吸聲響了起來，小小的手機匯聚了所有人的目光。洶涌的熱情潛藏在看似平靜的氣氛下，耳朵都豎了起來。
“各位，你們或許籍籍無名，或許有才不得施展。但從發表開始，我們會提供足夠大的舞臺。人才就應該站在聚光燈下，經校領導和特別調查處決定，緊急通報寶安市總負責人李雲生司令，將爲各位特別發放……特殊地區臨時外出許可證。”
秦夜的目光霍然一閃，呼吸急促了起來。
來了……
論文是橋，遠在海外的曜變天目碗，海黃的黃金商路，纔是這座橋的歸宿。
如今……終於放在了自己眼皮底下！
沒有人開口，此刻幸福來得太快，就像一塊隕石毫無預兆地砸中了他們，整個腦袋都是嗡的！
修行週刊，獨版，特殊地區外出許可證……一條條消息砸得他們頭暈目眩，腦海裡只有一個聲音：這是真的？這是真的嗎？我沒有聽錯？沒有做夢？
不敢開口。生怕聲音大點，就攪亂這場春夢。
周先龍的作風想來是單刀直入，而此刻即便是他，親口公佈這個消息，也是深呼吸了好幾口：“各位，準備吧。”
“你們講代表第一修大，展現在整個修行界面前。校領導期待着你們的表現。真正的精銳永遠在關注學術圈，新式裝備武器也全部出自這裡，一旦走上了這個舞臺……你們未來不可限量！”
嘟嘟……忙音從手機中傳來。足足過了一分鐘，現場仍然寂靜無聲。
三分鐘後。
“我尼瑪！！”呆霸王轟一聲站了起來，土匪一樣一腳踩在凳子上，舉起酒杯：“來！幹！今兒誰也不準站着出去！！！”
一杯啤酒入喉，苦澀中回味甘甜，就像磨掉論文這二十多天，生不如死的推敲，全都換成了現在的苦盡甘來。
心中的滿足感，充實感，被認同感，簡直要穿破胸膛衝出來，肆意喧囂。
魂遊天外的心思，被這一聲徹底炸醒了。剎那間，這部默劇加上了鮮活的顏色，所有人瞬間站了起來，一把抓過杯子，酒是男人的浪漫，此刻除了它根本不足以表達自己心中的興奮。
“來！喝！不幹了不是爺們兒！”“喝！”“不廢話……老子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獨版啊……寶安這種局勢特別定下的外出交流啊……我、我特麼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我特麼等會兒就給我家裡發陌陌，哈哈！不知道他們聽說了會高興成什麼樣！”“要出名了……我做夢都沒想過名字能出現在修行週刊上！”
那可是修行週刊啊……修行界第一大刊物。所有修煉者都會看的東西。自己父母師傅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居然做到了？
興奮的歡呼響徹包間，一夜盡歡。
秦夜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從串吧出來後，三人又找了個酒吧小酌了幾杯，不得不說華國的大學是美好的，國外的大學大多數沒有大學城這個概念。
“一身酒氣，滾去洗澡。”剛進屋，阿爾薩斯的聲音就傳了出來，秦夜理都沒理他，一頭埋在牀上傻笑起來。
沒聽到反應，阿爾薩斯詫異地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嫌棄地撇了撇嘴：“你現在的笑容堪稱淫/蕩……讓本宮猜猜，能讓你笑得如此從心……是論文的事情解決了？”
“SURE。”秦夜翻了個身，懶洋洋地在牀上翹起二郎腿：“小阿同志，記錄一下，20XX年X月X日，在本未來閻羅的英明帶領下，未來幹事林某某，蘇某某，及其一干人等，完美攻堅了陽間第一個學術課題。爲陰司兌換打開了一條康莊大道……”
阿爾薩斯點了點頭，漠然轉過身：“昔有陰差吊似汝，如今墳頭草丈五，對於下限的認知時刻都在挑戰本宮的容忍度……能活到現在你也該感謝本宮宅心仁厚了……”
秦夜懶得理這條毒蛇，看着天花板深思起來。
雖然論文是爲六月底的大型拍賣做準備，但是，它的重要性絕不止如此！
他在偶然之間，發現了在陽間修行領域發家致富的途徑！
一篇論文四萬、功績點，五百教職分，只要多擼幾篇，他的攻擊點會積累得飛快！七星寶庫也會成爲自己的後花園！
同時，教職分的提高等同於教職提高，大把的功績點加上教職提高後的折扣……
哎呦~~人生簡直美麗得不敢想象呢~~
“嘖嘖……這種看到肉骨頭的野狗表情……真應該說不愧是你嗎……”阿爾薩斯滿臉嫌棄地嘖嘖道：“比起回首過去展望未來，你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怎麼和佳德接觸的問題了？”
在半空中指揮樂曲一樣的手指瞬間停住了。
數秒後，秦夜一臉幽怨地從牀上爬起來：“讓我安心過一夜會死是不是？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不會。”阿爾薩斯相當誠實：“但是會不舒服……話說本宮總覺得你需要經常電療一下，是錯覺麼……”
秦夜認命地爬了起來，打開電腦，看了看手機。
現在是五月二十一日。
六月一號，佳德夏季大型拍賣會，將公佈所有拍品列表。這是佳德幾十年的慣例，從月初到月末大型拍賣會中間的二十多天，是留給所有參拍者籌集資金的時間。
也就是說，最後的十天內，他必須確定參加大型拍賣會，並且還要和佳德談好用海黃抵押，以籌集到足夠買下曜變天目碗的錢。
他皺着眉頭點開佳德官網，進入聯繫我們的按鈕，打字道：“我是秦先生，想和你談談有關拍賣的事宜，如果看到了，麻煩留言。”
電腦上，一行字飛快出現：“秦先生，久等了。您已經決定見面了嗎？”
寶安，秦夜正準備打字的手停住了。
活了太久，對一些細節就能看的更透。
“怎麼了？”阿爾薩斯看到秦夜停住不動，好奇問道：“就差這臨門一哆嗦了，你不進去？就蹭蹭？”
秦夜狠狠白了這條毒蛇一眼：“這人……有問題。”
不等阿爾薩斯問，他就揉着眉心自言自語：“這個時候，他應該問的是：您決定好了嗎？而不是：您決定見面了嗎？我拍賣都沒下定主意，他憑什麼認爲我會和他見面？”
阿爾薩斯也不笑了，微微眯着眼睛：“那麼……他就是急着和你見面。但這和他的身份不一樣，他是渠道，應該是你急着和他見面纔對。”
“那麼……他爲什麼要急着見面？莫非……”她目光微閃：“曜變天目碗出現了什麼問題？不能拍賣？所以想找你的拍品頂上去？”
“不止如此。”秦夜淡淡道：“這麼晚了，作爲一個掌櫃居然還在線，就像……在特意等着我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