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子就在他們的視線中走入了不遠處的客棧。
李尋歡沒有再去看，只是搖晃着酒壺，忽然手一拋，就拋到了鐵傳甲手裡。
鐵傳甲接了酒壺，去了旁邊酒館。
“你看她們功夫如何？”等鐵傳甲打了酒回來，李尋歡問道。
鐵傳甲搖頭道：“看不出。”
李尋歡仰頭喝了口酒，他本以爲那個圍着狐裘的女子重傷，應該很難運功，沒想到依舊可以踏雪無痕。
天已暗了。
客棧裡。
點燃房間的銅燈。
江玉燕摘下了大氅，將狐皮圍子蓋在腿上，看着顧長生忙來忙去給她裝熱水。
她從懷裡掏出了木雕看看，袖珍可愛的小人是她如今的模樣。
“不是說不喜歡麼？”顧長生接過了木雕，將一杯熱水塞到她懷裡。
“也就那樣。”
江玉燕道。
顧長生擺弄着木雕，整體略顯一點粗糙，只是以她對刀細緻的掌控雕得有些神似。
木雕線條柔和而優美，她手指由上至下撫過。
看顧長生把玩木雕的動作，江玉燕目光落在顧長生身上，眼神忽然變得熾熱。
“不可以。”顧長生笑道。
江玉燕又咳起來，弓着腰，顧長生連忙運轉真氣滋養她的肺腑。江玉燕微微側身，便把頭埋在了她懷裡。
“好久了。”江玉燕低聲道。
察覺到江玉燕的小動作，顧長生嘆口氣捏了捏她的臉，伸手去解她衣衫。
江玉燕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動作。
顧長生動作一頓，望着她的眼神道：“不行。”
щшш ¸тт κan ¸℃o 江玉燕執拗地看着她。
“不行就是不行。”顧長生說。
江玉燕神情失望，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顫動。
顧長生深吸了口氣，又輕輕吐出來，擡手解開了身上裘衣，展露寬大的厚衣衫下遮住的溫婉曲線。
藥材找得很難，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快馬加鞭去隔壁幾個鎮子蒐羅才勉強湊齊幾種稀少的品種。
江湖人出手一向大方，藥鋪掌櫃接過鐵傳甲的錢，眉開眼笑將藥材給了鐵傳甲。
“兩位姑娘，藥材已經找齊了！”他心情急躁卻也不敢大聲，在客棧門外喊道。
過片刻，房門吱呀一聲響，顧長生洗了把臉，披着大氅出來，接過藥材看了看。
倒是不少。
有過之前配過許多次的經驗，借了藥鋪的爐子，不到半個時辰，顧長生便做出來一些，先讓鐵傳甲拿去給李尋歡吃了。
“吃多少？”鐵傳甲問。
“吃一把，不礙事。”顧長生說。
這正合鐵傳甲的意，李尋歡一直在喝酒，如今酒壺都已有些拿不穩，毒性逐漸發作。
一把素女丹下去，李尋歡咂了咂嘴，總覺得這解毒……有點豪放的感覺。
“那姑娘呢？”他問。
鐵傳甲道：“還在做藥。”
李尋歡微微一怔，點了點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鐵傳甲道：“難道……”
李尋歡微笑道：“也許是個醫道聖手。”
毒自然要找對應的方子來解，他所中的毒並不是江湖上常見的，多做很多解藥也無大用。他還知道，江湖上還有一些霸道的方子，可解很多毒性，百毒辟易，只是非常少見，無一不被當作珍寶。
能救一命，豈止珍貴可言？素女丹本就是移花宮不傳之秘，若不是當年移花宮分崩離析，憐星心灰意冷，也不會將這方子泄露出來。顧長生多做了一些，本來這也是安定後先要做的事，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行走江湖，有燕南天的教訓在前，她和江玉燕從來不會不防。
出門，見李尋歡靠在車旁喝酒，藥力已經在發動，面色好了一點，顧長生想了想，拋過去一個小瓷瓶，“一般吃個一兩粒就行。”
李尋歡接住瓷瓶望着她。
顧長生笑道：“也不能白坐了你的車。”
李尋歡搖頭道：“當不起這麼大禮。”
顧長生打着哈欠揮了揮手，已從車前走過，向客棧那邊去。
“娘們唧唧的。”
“……”
鐵傳甲表情古怪，小李探花縱橫江湖這麼多年，隱居塞外十年後還依然能威懾那麼多人，從沒聽過這樣的評價。
俠名再盛，沒有實力也不會讓人害怕，小李飛刀的威名，是隱居前一步一血生生殺出來的。
李尋歡拿着瓷瓶，忽然笑了，“那便多謝了。”
見那披着大氅的身影消失在客棧門裡，鐵傳甲拉着車，李尋歡跟在一旁，找個地方安置馬車，然後也去客棧找個地方休息了。
江玉燕已睡了。
玉藕般的手臂垂在被子外，顧長生幫她收進被子裡，掖了掖被角，將小小的木雕放在她枕頭旁，自己則悄聲地打了點水，沾溼毛巾擦了擦臉，吹熄燈燭，房間頓時陷入黑暗。
“做好了？”江玉燕忽然出聲。
“好了。”
隔天，天矇矇亮，雪不知何時又開始下起來，寒風凜冽。
鐵傳甲熱心地喊了一聲，過不久，顧長生二人下樓，李尋歡正坐在一角里喝酒。
早飯喝，中午喝，晚上喝，頓頓不停。
顧長生算是知道這麼個高手是怎麼病怏怏的了。
瞅了李尋歡一眼，再看看江玉燕，顧長生捏了捏她臉。
迎着江玉燕疑惑的眼神，顧長生笑笑沒說話。
還是這個妹妹性格好，遇到什麼事就殺過去，要是把江玉燕放在李尋歡的位置，林詩音早快樂上天了，龍嘯雲直系三代一個都活不下來。
她和江玉燕吃早飯，鐵傳甲沒在客棧裡，而是在小鎮上重新買了馬，將馬車套上，就立在一旁靜等。
他像個木樁，不動也不搖，即使身上落滿了雪變成個雪人，也依舊那麼直挺挺站着。
等顧長生兩人上了車，馬車便又開始上路了。
顧長生摸出塊木頭，慢悠悠的拿小刀雕刻。木頭紋理是有走向的，順着紋路雕刻，找到那個角度和力度，纔會有一種渾然的感覺。
“李探花爲什麼會去關外？”她問。
李尋歡望着窗外的視線收回，看向顧長生。
“別誤會，我是問……爲什麼是關外這個地方？苦寒之地，對你這個肺癆來說更難捱吧。”
李尋歡見不得林詩音嫁作她人婦，離開保定情有可原，可是去關外苦寒之地一待十年，就有點自虐了。
“關外和江南，又有什麼區別？”李尋歡淡淡道。
顧長生撇了撇嘴。
她神情被李尋歡看到，李尋歡愣了一瞬，不由想起昨夜顧長生說的那四個字‘娘們唧唧’，頓時苦笑。
是有點……李尋歡審視自身，嘆口氣道：“昔日名俠沈浪，就是在關外成名，所以……”他頓了頓，轉口道：“關外也安靜。”
顧長生問：“安靜？”
李尋歡道：“安靜。”
若是被外人聽了，定會笑出聲，這江湖上，除了西方大漠妖人頻出，還有比關外更亂的地方麼？
那裡不是在江湖逃竄的亡命徒，就是刀口舔血的狠人，躲避仇家的、尋仇的，沒一個好相與的。
顧長生點了點頭卻是贊同：“關外確實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