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竟然離開了？”
薛可人駕着馬車來時，卻得知燕十三拿了劍便走了。
顧長生坐在車廂裡也有點錯愕，半晌後摸了摸頭髮。
“看來，他也發現問題了。”
第十五劍的力量，他把控不住，或者說不能完全控制，當他將這一戰當作對這一生的交代時，自然不會在意許多，這已經是劍法中的‘神’了。
可是現在，燕十三想要更強，想要完全制服這種力量。
她可以以絕對的力量去控制那一劍，而燕十三想要控制那一劍，只能靠境界來降服。
“再過幾年，說不定我自己都能找出來第十五劍了。”
顧長生搖了搖頭，讓薛可人轉向回去。
燕十三一定找出了那一劍，同時發現了問題。
這下不會再自盡了吧？
要說誰的死最讓人惋惜，那就是朝聞道的燕十三，用出巔峰一劍的同時也自盡身亡。
那一劍，謝曉峰足足用了二十多年才破去。
——換句話來說，既然能破去，是不是第十五劍依然不是盡頭？只是那是屬於這幫天才的領域了，只能去猜想，靠她自己，不知道多少年才行，也或許永遠做不到。
薛可人揮了一下馬鞭，馬車悠悠行在古道上。
她臉上是帶着笑的，這種日子慢慢習慣後，薛可人忽然發現，這就是夢寐以求的，沒有夏侯星存在的，混吃等死的日子。
只是若沒有慕容秋荻那個瘋婆子就更完美了。
當年就不該睡謝曉峰，招惹那兩口子。
燕十三重出江湖，帶着十三顆明珠的劍鞘被許多人認出來，只是他並沒有去做一個殺手，而是徒步行走在各處，行蹤不定。
江湖上熱鬧了一陣，又漸漸的歸於平靜，所有人翹首以待的決戰沒有發生。
楊柳岸，曉風殘月。
天亮了。陽光普照，大地輝煌。
天黑了。
月光皎潔，繁星在天。
夏末，秋殘，冬至，慕容秋荻一直沒有尋找到青龍會的絲毫蹤跡，所有跡象都表明，它在多年前就已經被人秘密覆滅了。
這更印證了顧長生的猜想。
“她們在幹什麼？”慕容秋荻問。
“在混日子活着。”薛可人說。
除了混日子，她實在沒有別的準確的描述來形容。
慕容秋荻覺得似曾相識，燕十三當年也是混日子，混着混着就有了第十四劍，然後有了第十五劍。
在倆人混日子的時候，慕容秋荻不時就來找她這個馬伕兼侍女兼管家偷偷苟且，薛可人百般抗拒，左躲右閃，最後躲到牀上去了。
除了顧長生外，他們不知道燕十三在等什麼。
三年，燕十三消失了三年。
三年時間轉瞬即逝。
“九月初三，酉時。翠雲峰下，帶着你的劍來！”
一封信落到謝曉峰手裡，謝曉峰知道，這一天來了。
信上沒有署名，也不必署名。
燕十三究竟有多強？
謝曉峰不知道。
慕容秋荻每日裡在忙神劍山莊與慕容世家還有天尊的事，偶爾出個門。
謝曉峰凝視着那封信，慕容秋荻背後站着什麼人，他隱隱有點察覺，只要擊敗燕十三，那兩個人可能就會出來。
——或者被燕十三擊敗。
現在燕十三已經來了。就在九月初三，酉時。
說來可笑，他從沒見過燕十三，燕十三也從沒有見過他的面，兩人卻從十幾年前開始，就知道他們之間必有一戰。
第一次，他化身阿吉假死脫身，沒有遇上燕十三，第二次，燕十三近在咫尺，入了綠水湖，拿了劍就離開了，又一次擦肩而過。而這一次，時間，地點，都已經準備好。
在九月初三等他的，究竟會是個怎樣的人？他沒有把握，縱然是天下無雙的謝曉峰，他也一樣沒有把握。
這是一場宿命之戰，從十幾年前就已經註定的。
他這一生有多少朋友？多少女人？
謝曉峰在問自己。
這一生，又有過多少仇敵？
他的仇敵很多，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爲他是謝曉峰，所以那些人就帶着劍來，這是江湖人的宿命，也是生在神劍山莊的宿命，恨他的人不少，他從來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一個人，這個人在他心裡，一直是個陰影。他一直希望見到這個人，這個人也一定希望見到他。他們遲早有一天會相見。
——如果這世上有一個謝曉峰，又有了一個燕十三，他們就遲早必定相見。
——他們相見的時候，必定有一個人的劍鋒，染上另一個人的血。
現在這一天將要來了。
因爲他們都是劍客！
謝曉峰的劍已開始興奮起來。
他需要女人。
大部分江湖人認爲在決戰前夕，絕不能接近女色，因爲女色總令人虧損。
謝曉峰卻不一樣，他認爲那絕不是虧損，而是調和。相比於戰鬥的緊張，在戰前完全放鬆，才能讓人調整狀態。
慕容秋荻推開院門，將手上東西放下。
“這是什麼？”謝曉峰看着慕容秋荻扔在院裡的鏈子。
“我打算以後養條狗。”
慕容秋荻淺淺笑道，“如果明天你能擊敗燕十三。”
謝曉峰皺眉。
慕容秋荻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信紙，道：“你現在很需要女人。”
謝曉峰沒有說話。
“我想要伱贏，你想要什麼都可以。”慕容秋荻牽起他的手，拉着他回屋。
夕陽隱沒在山邊。
顧長生放下手裡的小鋤頭，站起身拍了拍手。
“燕十三準備好了。”她說。
江玉燕遞過來一條毛巾，顧長生擦了擦臉，“叫薛可人備車。”
她望着自己收集下來的花種，有點惋惜，“明年肯定是盛開的。”
薛可人備好了車，裡裡外外擦拭了一遍，將車軸也上了油。
“要是謝曉峰死在燕十三劍下，慕容秋荻成了寡婦，我豈不是神劍山莊的續絃夫人？”她忽然道。
“嗯……”
顧長生想了想，還真沒錯，雖然聽起來有點邪門。
薛可人仔細想想，倒吸了一口涼氣，誰他媽能有她經歷複雜，曾經和神劍山莊三少爺睡過，不過是一夜情緣，現在和神劍山莊少夫人偷情，偷着偷着反而有扶正的可能。
“那你得期待謝曉峰輸了。”顧長生道。
薛可人搖了搖頭：“希望他還是贏吧，不然心裡不踏實，太……太……”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合適的詞來描述，只能嘆道：“還是偷偷摸摸刺激點。”
說實話，跟着這兩位混日子活着，偶爾和慕容秋荻偷摸一下，比待在神劍山莊可能要舒服的多。
劍上都落灰了，薛可人想擦一下，想到江湖人的各種忌諱，又停下動作，退了出去。
一輪彎月如鉤。
清清冷冷的月光下，燕十三撫摸着那柄劍，坐在船上，與夜色融爲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