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話音落下,房中諸人漸漸圍了上去。
宋長勝舉目望去。
這些人舉止不凡,氣勢雄渾,多半都是大原力師,眼神爍爍,威嚴顯貴。
而另一羣半大青年,聚在一起談笑自若,衣着各異,卻內斂奢華,年齡不大,也有了幾分氣度。
這些人的目光落在宋長勝身上。
審視、好奇、冷漠。
似乎站在那裡的不是一個人,只是供他們玩賞的一隻猴子。
那高高在上的目光,毫不掩飾的獵奇,宋長勝一一接收到了。
心中厭惡,但神態不變,平靜環視衆人。
人以類聚,物以羣分。
和朱清混在一起的人,身份地位必定不低,甚至北庭三省的權貴人物,這裡佔了大半。
有一日要君臨鹿泉市,必須比眼前這些人強。
他在人羣中見到幾個熟人。
一個是曾經欺壓過他的蔣瓊玉,因爲個頭不高,在人羣中比較顯眼。
還有曾經在拍賣會上見過的毒舌女孩,好像叫肖美。
他當時猜得不錯,這女孩確實沒受過社會的毒打,能在這裡,家世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就是曾經他救過的小姑娘,王海燕。
看她和朱清親近的樣子,也是不凡。
因此,宋長勝有些疑惑,這樣的人,又如何被刀疤大k抓住,陷入險境?
宋長勝的目光已經很剋制,但那種平靜,依然讓很多人不自覺皺起了眉頭,似乎感覺自己受到了冒犯。
但也讓一些人對他另眼相加。
怯弱永遠無法贏得在場人的尊重。
他們或是身居高位,或是大家族族長,是獅子一樣的人物。
宋長勝平靜的心態,反而讓他們不自覺多了幾分重視。
也有些理解蔣瓊玉爲什麼如此看好他,至少這份心性,就很難得。
但也僅僅是難得而已。
“哼!”
一聲輕哼悠悠響起,落在宋長勝耳中,卻如同被針紮了一樣。
讓他眉頭猛然一皺,不自覺的捂上頭。
“楊兄,何必對小輩動手動腳。”
王安擡了擡手指,一絲不可查的原力波動一閃而逝,切斷了莫名攻擊。
宋長勝覺得腦袋一鬆,疑惑的擡頭。
根本無法得知剛纔發生了什麼,但之前的痛感讓他心有餘悸。
“只是給他一個教訓而已,小輩眼神如此肆無忌憚,我等大度還好,若是遇到險惡之人,只怕性命難保。”
楊天舒眼中閃過幾分忌憚,嘴裡的語氣卻不鹹不淡。
王安見他收手便沒有再說什麼。
他之所以出手,無非是因爲宋長勝對王海燕的援手之情。
雖然他暗中派人可保王海燕萬全,但宋長勝救人是真。
而且因爲王海燕的話,在場人都知道宋長勝曾經有恩於她,王安出手解圍,好給外界一個有恩必報的形象。
宋長勝這才知道,使壞的人是一個老頭子,名叫楊天舒。
看起來,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若不是有人開口,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被誰陰了。
而那個幫他解圍的人,不知姓名,但是面貌端正,眼神強硬。
宋長勝剛想道謝,卻被王安擺手制止,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
一時之間,宋長勝尷尬站在原地。
他和這裡格格不入。
別人不認識他,也不想認識他,那些談天說地的年輕人,也不帶他玩,他站在這裡,是多餘的。
“我只看到一個爲老不尊的老頭而已,胸襟狹隘,尤不自知。”蔣瓊玉淡淡開口。
宋長勝心中咯噔一下,倒不是因爲蔣瓊玉幫他說話的欣喜,而是害怕。
若說不氣被針對,那是假的,但是宋長勝不敢生氣。
別看王安能讓楊天舒退怯,蔣瓊玉也能出口諷刺,那是三人地位相當。
現在,蔣瓊玉一句話在衆人面前扯下了楊天舒的臉皮。
“好!好!”
楊天舒氣的發抖,指着蔣瓊玉,看那架勢,已經快要氣瘋了。
宋長勝不用看也都知道,楊天舒是有多麼憤怒。
而他拿蔣瓊玉沒有多少辦法,那麼最後,這份憤怒就會有所波及。
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宋長勝。
甚至不用等以後。
在場衆人,望向宋長勝的眼神,不自覺的帶着幾分厭惡。
他們不覺得楊天舒的行爲不妥,只認爲宋長勝是禍害精。
這就是地位不對等帶來的碾壓心態。
需要在乎宋長勝的感受麼?
不需要!
“蔣瓊玉你大爺的!我招你,還是惹你了?現在我已經麻煩纏身了,爲什麼還要被一個大人物遷怒!”
宋長勝只能心中狂罵蔣瓊玉。
無語問蒼天,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不如被人當猴耍,至少出了這個門,不用被開掉。
“周市長,菲爾德大構裝師到了!”恰在此時,有人在門口通傳。
一直坐在主位,被衆人環繞的朱清,聞言,不由起身相迎,“周市長到了,還有菲爾德構裝師也到了。”
宋長勝見此,混在人羣之後,正思索怎麼脫離這裡,一隻溫暖的小手慢慢牽住了他的大手。
“嗯?!”
宋長勝回頭望去,只見王海燕一臉壞笑的看着他。
“這個孩子腦子有毛病吧?”宋長勝心道。
像是握着燒紅的鐵塊,迅速把手抽了出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裡給他的感覺,處處都是坑。
“大哥哥,沒想到又在這裡見面了!”王海燕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調笑道。
宋長勝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一會你要好好玩投壺的遊戲哦,他們都等着看你的笑話。”
王海燕找着話題,給他講解東海行省上流社會盛行的遊戲。
作爲聯邦中樞,東海行省流行的,基本上都會被其他地方爭相模仿。
所謂投壺,就是在一定距離外,將一支箭矢投入指定壺中。
“你知道朱清女士爲什麼召我來麼?”宋長勝不在乎別人笑話,而是想着怎麼脫身。
王海燕解釋了一番在宴會廳上的明爭暗鬥。
不過因爲衆人在,有關新貴、舊貴的爭端,以及朱清的態度並未多說。
最後,小姑娘一副“我罩着你”的表情,大聲道,“放心吧,有我在,沒人敢報復你。”
宋長勝沒反應過來,就又聽王海燕道,“沒人敢報復我虛空王家的恩人!”
“放肆!”
王海燕開口之後,衆人目光都望了過來,王安直接怒喝道,“孽女,你什麼時候能代表虛空王家了?”
說着,王安望向宋長勝,眼中帶着殺意!
“王安,何必和一個孩子計較呢。”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拉住了他,應該是周達。
對王海燕笑道,“家族以血脈爲榮。你可不要再氣你爹爹了。”
“你再吼我,我就寫信告訴爺爺,說你欺負我。看看他教不教訓你?”王海燕不甘示弱道。
“好了,好了。都給我老婆子幾分面子。”朱清不得不出來打圓場,開始後悔叫宋長勝了。
聯邦家族稱號有數,虛空王家,單指聯邦九大高門之一的王家。
雖然比門閥低半格,但身爲舊貴之一的虛空王家,影響力大的恐怖。
王安因年少意氣被當代家主也就是他的父親,放逐北庭行省,來到了鹿泉市。
但大家族行事,有天機大師在後演算,又有謀士出謀劃策,每一手都無法預料。
朱清高門朱家出身,知道些許內幕,也是因此纔對王海燕如此親近。
她一個在高門朱家失勢的人,不敢任由場面崩壞下去。
若是壞了虛空王家的佈局,首當其衝就是她背鍋。
“來人,來人,將投壺拿來,看看小輩們的水平。”朱清喚人拿來投壺,揭過話題。
有三名侍者端着白玉盤上前。
第一個盤子上是玉壺,壺嘴狹小,只有小拇指粗細;
第二個盤子上,數十根由不知名木頭削成的箭矢,上面刻有山川紋路;
最後一個盤子,是數十個黑色的手環,似玉非玉。
“這莫非是投壺制器?”有人問到。
投壺在東海行省不僅是一種遊戲,還是禮儀的一部分。
有鍛造師專門打造投壺制器,玉壺和箭矢有固定規格。
而手環則是禁錮之環,能禁原力、血脈,讓參與遊戲者處於同一起跑線。
一套投壺制器,相當於一件三階原力武器,價值巨大。也只有朱清能隨手拿出來。
這個遊戲考驗心理、眼力,同樣需要控制力,並非單單只是一種遊戲,還有考校、比試的意思。
宋長勝發現,王海燕一席話之後,原來如芒在背的感覺沒有了,楊天舒也不再盯着他看。
雖然他不明白王海燕話中的意思,但毫無疑問,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周達做主持人,王安當投射的指揮者。
宋長勝和其他年輕人,一共十一個人,站在玉壺五米之外,好在套房夠大,足夠用來折騰。
王海燕沒參與,在外面爲宋長勝加油,“大哥哥,加油,爭取全壺!”
“全壺”爲投壺專業術語,意爲全中。
宋長勝站在一邊,能清晰感覺到王安眼中的強烈殺意。
不是王安起了殺心,而是他發現自己女兒和這小子有些不對,有些事情,比如早戀,決不允許!
“每人有三次試射機會。”周達介紹起規則,說來簡單,在規定位置,投中就是了。
“射!”王安發出指令。
宋長勝最後一個出手,前十個中了六個,其他五個也只是差一點,只有宋長勝......
“啪!”
第一次試射,投了一個三不沾。
“啪!”
第二次試射又是三不沾。
“嘿嘿~”圍觀衆人忍不住竊笑,一直加油的王海燕,變得有氣無力,而王安眼中毫不掩飾幸災樂禍。
有人皺眉,“可能連這種遊戲都沒見過......”
“出身卑微,沒見過世面唄......”有人調侃。
還有人惡意滿滿,“這種人簡直拉低我們的身份......”
宋長勝第三次試射,箭矢進了,卻又重新彈了出來。
剛要歡呼的王海燕,像是被卡住了脖子,憋得小臉通紅。
“哈哈~”衆人被他的壞運氣逗樂了。
不過一直觀望着的大構裝師菲爾德,搖了搖頭,“也許只是僥倖......”
宋長勝淡然回到最末的位置,看着這些人的樣子,心中一陣厭惡。
這就是上流社會的樣子麼,充滿勾心鬥角,踩低跟高,簡直笑話一樣!
但他望向王海燕,見到小姑娘傷心的樣子,有些心疼。
這偌大房間,如此多的大人物,也就只有這個小姑娘一直對他好。
幫他解決了後顧之憂,爲他傷心,爲他加油......
見他望來,小姑娘又比劃了加油的手勢,讓他不要氣餒。
宋長勝低下眼簾,看在王海燕眼中,不由暗自着急,覺得他是放棄了。
她卻沒看到青年眼中的自信,以及勾起不屑的嘴角,
“也好,今天就爲你一人而鳴!讓這些人知道,這個狗屁上流社會的遊戲,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