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見過風雨,張子奇很快回過神,“你知道一階構裝的考覈內容麼,做好準備了麼?”
張子奇爲人有些惡劣,但絕不是胡攪蠻纏之人。
既然宋長勝申請,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只是有一點,你準備好了麼!
大家的時間很寶貴,不能任由你浪費。
說完,張子奇望向菲爾德。
卻發現菲爾德也是驚訝莫名,似乎一點都不知道。
他確實不知道。
這個徒弟,懂事,但有時候,他看不透宋長勝的心思。
這是一個有很多想法的青年。
想法多,是好事,也是壞事。
衆人。
無論是慘遭淘汰,還是得到構裝資格證書,所有人目光都被宋長勝吸引。
擁有構裝資格,和真正的一階構裝師,完全是不同概念。
一階構裝師,有資格加入構裝師工會,享受工會的庇佑。
能用相對低廉的價格,換取構裝所用的材料、構裝圖紙,構裝墨水配方。
真正的構裝師,是人上人。
成爲構裝師,別人稱呼宋長勝,不再是菲爾德的徒弟,而是宋長勝構裝師,或者構裝師大人。
能夠和陳康同起同坐,雖然構裝師等級不同,但是享受的尊重並不少。
這就是構裝師。
而拿到構裝資格證書,成績好的,能自己製作構裝,提升很快。
成績一般的,只能保證一輩子衣食無憂,加入一些工作室,成爲一階構裝產業鏈中的一環。
然後積累經驗,以求成爲真正的構裝師。
“我知道,也有一定的把握。”宋長勝點頭,對菲爾德道,“老師,抱歉沒有提前告訴你,但是我真的想要試一試。”
“我相信你。”菲爾德知道宋長勝素來沉穩。
這樣的人不會由着性子胡來,做什麼事情都有幾分把握。
他鄭重對張子奇道,“小徒既然要試一試,我這個做師父的,說什麼都要給他一次機會,所以還請張老成全!”
“好!”張子奇自然會給一位大構裝師面子,揮了揮手,“待我頒發完構裝資格證書,再爲你這個臭小子舉辦考覈。”
宋長勝感激躬身,退到一邊。
“你不用過於擔心。”菲爾德拍了拍他的肩頭,“有我在,大可以去嘗試!我菲爾德的徒弟,就要有這種豪氣!”
宋長勝默然無語,只是重重點了點頭。
這就是有師父庇佑的好處,失敗,也不怕!
那些獲得構裝資格證書的,在欣喜之餘,也被宋長勝奪了風頭。
有點心不在焉,他們也想知道宋長勝考覈的最後結果。
等到所有證書發放完畢,張子奇望向宋長勝,“進行構裝師考覈,就是你的主場,要不要清場?”
宋長勝點點頭。
張子奇揮了揮手,便有人帶着這些人離去。
那些人望向宋長勝的目光非常複雜。
無論是楊陽、肖瀟、肖美,還是其他人,都知道宋長勝與他們已經不同了。
曾經的追趕者,不僅成爲領跑者,還越走越遠。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比如,同時期參加工作的兩個同事,一個升了主管,另一個出國留學工資翻倍,自己工資只漲了幾千塊錢。
其實還不錯,但一對比,都是傷害。
而,宋長勝,依然沉默,安靜。
一如既往。
張子奇望向陳康,宋長勝點點頭。
陳康露出一抹苦笑,拱了拱手,離開了。
宋長勝自然不會讓這個和楊家關係不淺的人,留在這裡。
最後,在場的,只還剩下張子奇、菲爾德,以及楊柳。
“柳兒,你爲宋長勝打下手。”張子奇道。
宋長勝無言點頭,張子奇爲自己徒弟爭取福利,無可厚非。
他緩緩走到試驗檯前,只是幾步的距離,整個人的氣勢完全不一樣了。
由原來的內斂、沉默,變成不見底的深淵,
那是一團強烈的負面情緒,猶如永恆的黑暗。
“這......”張子奇的眼光如何毒辣,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宋長勝的想法,用原力傳音菲爾德道,
“你這個徒弟不簡單啊,從構裝資格考試就在佈局,壓着所有的人成績,奪了所有人的氣勢,完全內化了。”
“這孩子,究竟是經歷過什麼?”就連菲爾德都驚了。
如果深淵是萬丈的話,那麼宋長勝此刻給人的感覺,他是在萬丈的萬丈之下,
難以想象,那是怎樣的世界!
絕望!
絕望!
絕望!
楊柳不由屏住呼吸,在場的人沒有誰再去打擾這個青年。
爲什麼有獨特命名的構裝,比標準構裝更爲強悍,製作起來更爲困難?
那是因爲,每一個有獨特命名的構裝,都是構裝師心血的凝聚。
他們叩問自己的內心,然後找尋一閃而過的靈感。
是的,宋長勝自從考試開始,如同吃了槍藥,壓着所有人。
所爲的,就是激起心中,那一絲不同尋常的感情。
前世,他父母雙亡,所經受的痛苦,無數次回憶起來,都是一坨屎。
有些人感謝苦難,但是他卻感謝在苦難中,並未放棄的自己。
等到他也算有了一點小成功的時候,他穿越了。
又重新回到了一個令人絕望的環境。
是啊。
那永不熄滅的希望燈塔,是多麼的閃耀,但是卻永遠暖不化他的心。
宋麗麗用她的關懷,叩開了他黑暗心扉的一絲縫隙,讓他看到了一絲光。
他願意成爲逐光者。
義無反顧,不顧生死。
殺啊殺,殺出一條血路。
但是路的盡頭還是絕望。
越是往上走,越是能感受到痛苦。
他爲了組建基液作坊,一點點準備,爲了成爲構裝師,賭上自己的身家。
然而,到頭來不敵別人的一巴掌。
等到他被一巴掌,扇懵的時候,卻又發現那些所謂的敵人,似乎只是給他開了一個玩笑。
一個大人物,惡劣的玩笑。
只是,有些人卻在這個玩笑中,失去了自由,成爲了折翼的海燕......
一個他並不多麼在意的小女孩,一直以來,在他眼中,這個女孩太過古怪。
他的生存哲學裡,首要的就是遠離危險,遠離古怪。
也許是命運吧。
也許只是巧合。
這個女孩成爲了第二束光。
當他拼死從牢裡逃出來的時候,這個女孩爲他擋住了所有風雨。
只是。
他.....甚至並不知道,這個女孩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那些舊貴、新貴,那些大閥高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對於螻蟻一般的人物,又怎麼會在意啊。
但是,卻有人在意。
是啊,有人在意。
宋長勝心緒漸漸上升,他用碾壓所有人的勝利,點燃心中的一點激情。
魔幻分析機,給他走到現在的資本,卻也讓他失去了一些溫情。
【機械思維】,真的讓他的感情變得冷漠了。
只是。
再冷的荒漠,依然有朝聖者。
宋長勝有些無法明白,自己究竟爲什麼值得那個女孩付出如此的多。
因爲他無意間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來到了身邊,還是那愛答不理的性格,讓這個女孩,感到了挫敗。
但不可否認的是,宋長勝發現自己有些無法忘記這個女孩了。
其實,所有將光明,照進他心的人,他都難以忘記。
魔幻分析機的解析是冰冷的,而他的思念是滾燙的。
思念是什麼?
是一種病,也是一種力量。
力量是什麼?
宋長勝腦海中記得大量的力量符文,各式各樣的。
但,那並不是他想要的力量。
思念的力量,應該永遠流淌在他的血脈之中,永遠銘刻在他的心裡。
爲了過去。
爲了現在。
爲了一個女孩。
也許沒有未來。
宋長勝的思緒漸漸飄飛。
從深淵之下,來到了深淵之中。
依然還是一片漆黑,不過似乎有了一絲光亮。
宋長勝輕聲道,“紙,筆。”
一支冰涼的手,將一支筆塞到了宋長勝手中。
他緩緩睜開眼。
試驗檯前,放着一張羊皮紙。
宋長勝落筆。
思念如同紛飛的螢火。
飛到了那一個素不相識的夜晚;
飛到了那一次漫不經心的驅趕;
飛到了那一間意外相遇的套房;
飛到了服用青玉液的靜室;
飛到了鹿泉大學的綠草坪;
飛到了再一次不經意的離別;
飛到了最後一次,不告而別.......
不知不覺,在宋長勝筆下,出現一座山丘。
一座有些醜陋的山包。
由血脈【力量】解析出的力量符文構成。
越過這座山丘,也許會有一次等待着、驚喜的相遇。
但,也許只是一次習慣的失落。
停筆。
楊柳低頭看去,所看到的只是一座普通山丘。
沉默、無言。
但不知道爲什麼,望着這座山丘,讓她的思緒不自覺紛飛。
那些快樂的,痛苦的......
一點一滴,滴滴點點,下滿了那整個雨季。
“好沉重的畫蘊!”張子奇讚歎道,宋長勝已經完成了一次情感宣泄,不避打擾。
他問道,“我能不能拿起來看一看?”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期盼。
構裝師所設計的構裝圖紙,能用原力符文撥動法則。
雖然隨時間流逝會漸漸消失,但第一次落筆的構裝圖紙,往往是情緒的爆發點。
用畫技將一分法則之韻流住,留下的叫道蘊,也叫畫蘊。
這也是爲什麼構裝師有藝術家的稱號,一些四、五階的設計圖紙,往往有更神異的力量。
而且,構裝設計成功,不一定有畫蘊,但有畫蘊,一定會成功。
畫蘊,含有強烈的情感,讓人不自覺的,代入作畫者的情感世界,並引起自我共鳴。
宋長勝恢復了平靜,點了點頭。
楊柳望向他的目光,帶着毫不掩飾的敬佩。
能從黑暗中走出來,然後形成自己獨特的設計。
這種才情,可謂驚才絕豔。
而他只有十九歲。
接觸構裝才短短二十天而已。
“我有預感,我有預感......”張子奇拿着構裝圖紙,少見的失態了,眼中帶着強烈渴望,望着菲爾德,“宋長勝是不是還沒拜師?”
“這是我的徒弟!”菲爾德差點爆粗口,“有你怎麼爲老不尊的麼,好意思和我搶徒弟!”
張子奇訕訕一笑,問宋長勝,“這構裝叫什麼名字?”
即使還未把這個構裝製作出來,但他已經認定了,這會是成功的設計。
宋長勝想了想,還是決定就用最初的名字,也是他所有靈感的來源,“就叫【沉重的思念】吧。”
“我們要立刻把【沉重的思念】製作出來,我有預感,我有預感......”張子奇有些激動,開始叫人去準備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