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霜白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高興裡隱藏着些悲傷:“這整個定國公府,大概也就只有你一個人真心的希望我平安罷。”
“姑爺你別難過,”蓮葉看着他眼睛深處的悲傷,心都軟了,“我懂你的。現在你也找到了自己的出路,將來一定會比現在更好的。”
“那就借你吉言。”祁霜白說着,收回了手,“我就先走了,娘子那裡,一切就交給你了。”
“我會的。”蓮葉承諾道。
祁霜白離開定國公府後,沒在長安待多久,就帶着商隊再次出發了。
餘家。餘淑雅已經將房間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遍,翠翹讓其他的丫頭在外面幹活,她一個人進去收拾。
“真是蠢貨,連個房間都收不利落。”餘淑雅煩躁地罵着,將旁邊書架上的書又給掃了一地。
外面的丫頭戰戰兢兢地聽着裡面的斥罵聲,誰也不敢進去。
差不多兩刻鐘後,她們見到翠翹出來了,忙關切道:“翠翹你沒事吧?”
“我沒事。”翠翹搖頭,她就是手上被碎瓷片給刮到了,今天並沒有捱打,“你們都快去忙,馬上就要中午了,姑娘心情不好,到時候你們都輕手輕腳些。”
“是。”丫頭見她確實沒事,忙又各自下去了。
一直服侍完姑娘用過午食,在姑娘小憩時,翠翹纔有吃口飯的機會。
她抽空端了一碗白粥到珍珠面前,親手喂着珍珠喝下,對她道:“我已經託人去買藥了,你再撐撐,到時候吃了藥就會好起來。”
珍珠見到她關切的神情,心裡一陣發暖,“翠翹謝謝你。”如果不是翠翹,她絕不能活到現在。當初和她一起被分來的三個丫頭,另外兩個現在已經沒了,就剩她一個了。
“你真要謝我,那就快點好起來。”翠翹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得過去了,你繼續歇着。”
晚上,翠翹果真如她說的那樣,給珍珠拿了藥來。
這藥是內服驅寒的,而外面,翠翹還給珍珠偷偷抹了點香氣獨特的藥膏。
“翠翹,你這是……”她記得這好像是姑娘的東西。
“噓。”翠翹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東西活血化瘀最好,你還小,儘量別落下病根。”
珍珠眼淚汪汪,“翠翹……”
“好了,吃了藥就早點睡,儘快好起來吧。”翠翹道。
也許是吃了藥的緣故,第二天早上珍珠的氣色好了不少。她想起來,但是被翠翹攔住了,“你身體還虛着,等到太陽出來了,暖和了點,你再去姑娘面前露個臉就成。這樣好好養的話,說不定明天就能大好。”
珍珠聽話的縮回了被窩,只露出半個腦袋看着翠翹離開。
忙碌了一個早上,等到翠翹捧着朝食到姑娘房間時,卻聽自家姑娘道:“我要絕食。”
翠翹很熟悉這個套路,以往姑娘有什麼不順心時,都會以絕食來威脅老爺夫人。
她將東西放到桌子上,也不多勸,只道:“那我等下就把東西原封不動地送回廚房。”
廚房人多嘴雜,她去一趟,半天的功夫都不到,整個閣老府都會知道七姑娘絕食的事。
餘淑雅滿意地點點頭,“這麼多丫頭,也還就你一個讓我用的舒心。若是我能擺脫這門親事,將來我陪嫁一定會帶着你。”
翠翹垂着腦袋謝道:“奴婢是姑娘您的人,自然一切以您爲主。”
餘淑雅一笑:“你知道就好。”
兩刻鐘後,翠翹端着原封不動的點心去了廚房,“順嘴”把七姑娘絕食的事說了出去。
到上午,餘夫人就來了。
聽着裡面她們母女情深,翠翹守在外面,想到了把自己賣了的爹孃。
她不怪爹孃,至少她現在能吃飽穿暖。
“翠翹。”旁邊有人叫她。
翠翹一看,是起來了的珍珠。珍珠臉色還是很難看,但現在能下地,比昨天要好多了。
“你端個茶進去再退下就好。”主要是露個臉,省的到時候姑娘起疑心,“能不說話就別說話。”
“嗯。”珍珠氣短道。她說一句話,就感覺心口疼一下,說話的時候下意識手就捂住了胸口。
翠翹將這些都看在眼裡,但也無可奈何,只希望姑娘的藥膏能多點效用。
珍珠到底是不願意拖累大家,咬着牙強撐了在房內伺候了一天,一直到半下午後,臉色越來越難看,才被翠翹給勒令回了房。
翠翹知道這樣也不是辦法,夜晚她把姑娘伺候着睡下,然後收拾起房裡的東西來。
藥膏這種東西就收在內室,她一邊儘量自然地收拾東西,一邊飛快將裝有藥膏的藥盒塞到了袖口,明早上再趁姑娘醒前送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藥膏塗抹的緣故,珍珠胸口的疼痛感漸漸減輕了,人因爲吃了藥,也不在發熱。
看着珍珠漸漸好起來,房裡的丫頭都在心中慶幸珍珠又撿回一條命。
這食時,餘淑雅繼續絕食,翠翹依舊把吃的端了來又原封不動的端走,但私下卻悄悄留了一碟子棗泥糕給她充飢。
餘淑雅不是真的想死,她只是想以此來威脅爺爺改變主意而已。三餐不吃,頓頓吃糕點填肚子,她只經歷了兩天,整個人就餓得有些沒力氣,只能是躺在牀上不起來。
就在她正心煩意燥時,外面有丫頭進來,端着東西來到了牀邊,輕聲道:“姑娘,翠翹姐姐特意讓我給您送了吃的來。”
餘淑雅一聽這話就覺得不舒服,她冷笑道:“怎麼,你們給我送點吃的來,我還要三跪九叩向她翠翹道謝不成?”
丫頭一聽,忙跪下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是翠翹姐姐怕您餓着,特意讓廚房給做了碗雞蛋羹。”
“哼。”餘淑雅起身將雞蛋羹吃下後,卻不禁留意起翠翹來。
從翠翹回來,她隔着內室的門,都能聽到外面丫頭對翠翹說話的語氣是一種讓她很不舒服的服從與恭敬。
而這種服從與恭敬和那些奴婢對她的態度完全不同,那些奴婢對她是畏懼,而對翠翹,反而好像翠翹是他們的主人一般。
一個奴婢而已,就因爲在她身邊待得久點,就能越過她了?
餘淑雅冷笑。
中午,午食被送了來。
看着面前擺放的熱氣騰騰的食物,餘淑雅嗅了嗅,然後看向立在一側的丫頭,“珍珠,你再走近點。”
珍珠不明所以,但還是低頭靠了一步。
“再近些。”
珍珠依言再近了一步。
餘淑雅在她身上嗅了嗅,道:“好熟悉的香味。”
一聽到這,旁邊翠翹臉色就變了。
冬天的衣服歡喜的不勤,有些味道會遺留在衣裳上……
但下一刻,餘淑雅並沒給她機會,“翠翹,去把我那藥膏拿來。”
翠翹看了眼珍珠,只得去領命。
藥盒取來後,餘淑雅打開蓋子,然後嗅了嗅,再次看向珍珠道:“這藥膏是大哥讓人用多種珍貴藥材給我調製出的寶貝,價值不言而喻。爲什麼你身上,會有這藥膏的香氣?”
面對姑娘的質問,珍珠腿一軟,跪了下去,“姑娘我沒有……”
“啪”的一聲,餘淑雅一巴掌甩在她臉上,“還敢狡辯?”
“姑娘,我真的沒有!”珍珠捂着臉道。
餘淑雅厭惡道,“你們這些個下賤的丫頭,別以爲在我身邊能說上幾句話,就把自己當主子看,連我的東西也都能隨便偷着用。你既然說不是你,那你倒是說說是誰拿的?”
珍珠眼裡含淚,看了眼旁邊臉色煞白的翠翹,她這回沒再否認,“姑娘饒命。”
“別動不動就饒命,說得好像我是大惡人,非要取你們的命一樣。”餘淑雅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偷盜主人的財物,是什麼罪,你就自己領去吧。”
這回不僅僅是珍珠,房內所有人都變了臉。
偷盜財物,要打三十大板不說,還要被押送官府……
先不說後面送官府這事,前面的三十大板,就少有人挺過來,更別說珍珠現在還有病在身。
“姑娘饒命!”珍珠忙爬着來求情,但是卻被餘淑雅踹開,“拿開你的髒手,就憑你也配碰我。你們還杵着做什麼,還不快把人帶下去。”
沒人敢違抗她的命令,哪怕是白着臉,珍珠也仍舊是被帶了下去。
在所有人退下後,餘淑雅讓翠翹把飯菜撤下去。
在翠翹低頭收拾飯菜時,餘淑雅漫不經心道:“我知道那藥膏是你拿的。”
翠翹渾身僵在原地。
“其實我並不介意那點東西賞給一個丫頭用,一盒子藥膏而已,我想要隨時能再有。但是,我介意一個奴婢敢拿我的東西去做人情。”餘淑雅道。
翠翹立即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錯。”
“你當然錯了,而且還大錯特錯。”餘淑雅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你只是一個奴婢,既然是奴婢,那就該有奴婢的樣子,而不是處處施恩。你要記住,就算是恩,那也是由我這個主人來施。珍珠的這條命,是你的害的。”
說完,她將翠翹的臉甩開,“下去吧。”
翠翹忙把東西收了,退了下去。
在去廚房的路上,她好像聽到了珍珠的慘叫聲。
等她回來時,已經有管事通知她把珍珠的遺物收拾好拿去燒了。
遺物……翠翹腿一軟,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