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龍是銅鼓山的頭目,羅亮是老鷹嘴的頭目。兩個人先後到達黑水寨。
這天晚上,文奎設宴盛情款待大隊長以上級別的大小頭目。張龍和羅亮的身份,比大隊長要高半級,相當於副寨主,“官”職和史勇相當。文奎則是這數萬人馬的最高統帥。
一場酒宴,吃掉一頭牛,兩頭羊,一頭豬,還有一板車的各類蔬菜。五十斤一罈的酒,兩大壇酒被喝得精光。
酒足飯飽,其樂融融。
文奎在山寨刻意搞了一個小型會堂,可以容納數百人開會。這天的會議,小隊長以上級別的人員到齊,把整個會堂全部坐滿。僅僅是當官的人就有這麼多。這些人可是從三萬多人當中選出來的精英。雖然談不上文武全才,那也是各顯神通。
柴茂把早就準備好的財務報告擺在桌面上,還有這些年來黑水寨的工作報告。這兩份報告,可是在文奎的親自參與下,連夜加班加點弄出來的。
文奎親自讀完兩份報告,臺下鴉雀無聲,隨後傳來了雷鳴般的掌聲。
想想也是,這世界有如此開明的土匪頭子嗎?哪個當土匪頭子的,不想辦法爲自己賺得盤滿鉢滿,金玉滿堂?文奎除了留下必要的生活開支,其他的錢全都分了下去,福利惠及每一個人。
會後,張龍和羅亮紛紛找到文奎,他們不是來感謝的,而是表示難以置信!
張龍:“大當家,從今往後,銅鼓山的所有費用都由你們包了?”
羅亮:“這麼說來,我們老鷹嘴不用去打家劫舍了?”
……
類似的疑問,文奎的心裡早有答案。整個山寨一年收入四百三十萬兩白銀,支出三百九十萬兩白銀,收支相抵,略有贏餘。
文奎可是從來沒有管過這麼大的家。
柴茂這個大管家也從來沒有管過。
這哪裡是一個家?簡直就是一個小小的獨立王國!
而文奎就是這個王國的最高統治者。
但祥和、寧靜的生活被一陣槍炮聲打破。這突如其來的災難來得文奎毫無準備。
冬至那天,寒冷的冬天到了極至,陽氣開始上升。黑水寨殺豬宰羊,家家戶戶都在慶祝節日。
就在人們快樂到極點時,壞事來了。消息傳來,又一支紅巾軍以銳不可擋的氣勢殺了過來。
此人是陳友諒手下著名的部將張必先。
張必先帶着四萬精兵從湖北一路殺將過來,橫掃數十座城池。冬至節這天剛好到達信州府。
張必先的到來,信州府駐紮的一萬多守軍稍作抵抗,便棄城逃跑。王道生不幸又一次落入紅巾軍之手。
一時間,信州府及周邊十幾個縣,大小官員紛紛拖家帶口,舉家逃難。
次日凌晨,文奎突然收到山下來報,山下有數百名富家子弟要求進山避難。文奎嚇得一跳。
究竟發生了什麼?
文奎連忙穿好衣服,來到山寨門口,看到這些特殊的難民,心頭無比震驚。讓他更爲不解的是,他竟然在人羣裡發現了尹力。
尹力之狼狽,令文奎不敢相信,這位兄臺連鞋都跑掉了一隻。
“文奎兄弟,讓我們上山躲一陣子喲。紅巾軍抓住政府官員,二話不說,直接砍頭,抄家。抄家倒也無所謂,頭砍了可就一了百了了。”
“尹兄,您說這話可就客氣了。你們都上山吧。翠峰山有座寺廟,可以容得下你們暫時棲身。”
文奎讓史勇出面,把數百名官員家屬安置到黑水寨,如此一來,寺廟、學校、醫院,甚至柴草間都住滿了人。一時間,山寨顯得更加擁擠。
據那些逃難者家,這批紅巾軍比鍾新部更加兇殘,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軍營裡掠得財寶無數,良家婦女也是數不勝數。
聽到這樣的傳言,無不令文奎膽寒。
來自後世的史料,紅巾軍起義雖然矛頭直指腐敗的元朝政府,但其本身的破壞力也很可怕。不分男女老幼,忠奸皆殺。所到之處,猶如洪水猛獸。連大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都鬧出了冷笑話:攻城掠得的婦女,有丈夫的可以網開一面,放走,沒有丈夫的,則可以分配給軍士當老婆。如此“善舉”,竟然贏得百姓喜極而泣,夾道歡迎。認爲朱元璋的軍隊是一支“仁義”之師。
縣城鬧紅巾軍,黑水寨迅速進入戒備狀態。文奎下達命令,無論是誰,膽敢闖山寨者,殺!
一時間,黑水寨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讓人有了一種烏雲壓城的沉重感。
寶林寺。
慧緣法師和文奎坐而論道。
文奎問:“法師,這些不仁不義之師,難道就不怕滅亡嗎?他們和佔山爲王的土匪有何區別?”
“現在看來,至少一部分起義軍不如你啊。希望文少爺繼續保持下去。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正義戰勝邪惡,是天下大勢,得民心者得天下。亙古不變的真理。沒有哪個取得天下者,敢捨棄百姓。否則,他就坐不穩江山。此所謂水所載舟,也可覆舟也。”
文奎感慨道:“理是這個理,但目前來看,燒殺搶掠的實力的確得到了壯大。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聚集了大量軍費,運用這些錢,又可以招更多的兵馬。”
“儘管如此,文少爺也不可效仿之!爭霸天下,的確是靠實力。但你是否看到燒殺搶掠者贏得天下?失去民心者得到天下?縱觀數千年曆史,至少取得天下的開國帝王,必須是仁義之師。勝利,對於財富的掠奪者而言,必竟是暫時的。”
“晚生謹記!”
會議室裡。會議的氣氛空前嚴肅。衆將聽說紅巾軍來了,有的說迎戰,有的說合作,衆說紛紜。而黑水寨唯一個和紅巾軍有過聯繫的辛力剛卻遠在一百公里以外的老鷹嘴。
會議討論了半天,仍然沒有結果。文奎的內心,並不想和紅巾軍合作。至少不想把一支燒殺擄掠的軍隊當朋友。如果選擇和一支來勢兇猛的軍隊對抗,山寨將面臨怎樣的風險,成爲了討論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