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洪盛不假思索地就把葉湘供了出來。
可是鑑於瞭解餘洪盛的自私至極的品性,我不確定他是不是爲了洗白自己而向葉湘潑髒水。
我冷冽地看着他:“你說是葉湘,有什麼證據?”
餘洪盛趕緊說道:“當然有!這筆錢,就是葉湘轉給那個兇手的錢,這就是證據。我沒有騙你。”
他從手機裡給我導出一張圖片遞給我看,竟然是一張銀行轉賬的記錄圖,是葉湘的賬號,轉給了一個叫“夜色深深”的男人。
數額,三十萬。時間,正好就是我媽遇害的那天晚上。
“夜色深深是青龍會的人,青龍會你知道吧……誒,我知道你善良,還沒接觸到這社會陰暗的一面,簡單來說,青龍會就是個黑色組織,裡面什麼骯髒的勾當他們都做,……葉湘想害死你母親,所以她找上了青龍會,讓人家拿錢消災。那天去傷害你母親的人不過就是個小嘍囉,你別聽他的胡言亂語,實際上,這個男人才是幕後老大。這件事,完全就是葉湘跟這個男人的交易。”
“聽說青龍會的老大叫宋祁恩。”我漫不經心地說着。
餘洪盛一聽,立馬點頭如搗蒜:“就是他!這個夜色深深就是宋祁恩。”
我淺淺的笑了,像看一隻可憐蟲一樣看着他:
“餘洪盛,你別以爲把髒水潑到青龍會身上,我就會相信你。”
“那你要怎樣纔會相信?”
“當然是等我抓到這個人,你到派出所去現場指正。”
“行!我肯定去指正!”
他答應的可真是爽快。大概是覺得對方一個黑幫老大,根本不可能會被我抓住。
我不置可否,讓他把圖片轉到我手機上來,餘洪盛立馬照着我的意思做了,緊張兮兮地看着我:
“念念,該說的我都說了,你看你什麼時候跟顧南笙說說,讓他幫着咱一把,啊?”
我說:“行,只要等我抓到這個夜色深深,定下他和葉湘的罪,我就幫。”
餘洪盛臉色頓時垮了:“那這……萬一你一輩子都抓不到,那餘氏豈不是就沒希望了……”
他看我沒什麼反應,琢磨了一會,忍痛說道:“念念,只要你幫餘氏度過這一次的難關,爸爸答應你,把你那百分之十九的股權,重新交到你手上,我們父女倆,再把餘氏好好的搞起來,啊!”
呵呵,餘氏都要破產了,我還要那百分之十九的股權做什麼?
不過爲了不打草驚蛇,我還是點頭,故意裝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這樣也行吧。”
餘洪盛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抓住我的手問:“念念,你是答應爸爸了是嗎?爸爸這就等你的好消息啊!”
我就知道,他跳樓自殺根本就是假象,就爲了見我,求我,而實施的緩兵之計。
我假意安撫了他一會,讓他放下心防和戒備之後,便走了出去。
沒想到,顧南笙竟然會在外面。
一身黑色的定製西服裹在他的身上,頎長而有型的身形,攏在夕陽餘暉之中,有一種神聖的感覺。
大概是聽到了我開門關門的聲音,他從余光中擡起頭,隨手把菸蒂掐在陽臺上,長腿邁步朝我走來。
“走,我們回家。”
他攬着我的肩,帶我走下樓,可我的腿卻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軟了,沒有力氣。
他蹙眉看了我一眼,然後二話不說蹲下身,“上來。”
我趴在他後背上,由着他寬厚的後背和沉穩的腳步,揹着我下樓。
他身上熟悉的菸草香,就像是毒藥一樣,讓我上癮,聞着就能讓心漸漸安寧下來。
“顧南笙。他都交代了。”
我摟着他的脖子,腦袋抵着他的肩,哽咽地說着。
雖然今天來見餘洪盛,是按計劃來套口供,並不着痕跡地給他下套。
但聽到有關我媽被害的真相之時,我還是忍不住地心都顫抖了。
可我一直忍着沒有哭,強行壓制着自己的情緒,一直忍到走出那扇罪惡的門,看到顧南笙的時候,我才終於放聲痛哭起來。
顧南笙總是能輕易地讓我卸下所有僞裝,變得更脆弱,更想依靠。
顧南笙輕輕拍着我的背,沉靜地說:“嗯,別難過,善惡終有報,這一切很快就要過去。”
“嗯。”
回到家之後,顧南笙帶我洗了個澡之後,就陪着我一起躺牀上睡覺。
可是我怎麼都睡不着,睜着眼睛腦袋裡卻不知亂糟糟的在想什麼。
顧南笙看我半宿不睡,翻過來撐着脖子看我:“不想睡,是想做點有意思的運動麼?”
他嘴角勾着笑,沉靜的眸子裡並沒有太深的浴火,顯然他是覺得我睡不着,所以纔會這麼說,最好是能把我累到睡着。
我調整了個姿勢,重新窩到他懷裡,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顧南笙,你知道麼?我的全世界,只剩下你了。”
只剩下你了,你知道麼?
“嗯。只要你乖乖的,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溫柔地覆下一個吻,淡淡的菸草香沉靜着我的心神,輾轉來回卻沒有深入。
微微翻過來一點身,那隻手繞過來輕輕拍着我的後背,有節奏有規律地拍着,就像在哄一個孩子。
我閉上了眼睛。
餘氏到底還是破產了。
因爲欠銀行的幾十個億還不上,公司被法院強行封掉,餘家名下所有不動產都被沒收,連餘家的別墅在內,都被銀行收去拍賣。
不過這些事,餘洪盛都不知道。
本來他爲了求助我,故意摔斷腿,現在,我爲了穩住他,不讓他發現餘氏破產,故意不讓他出院。
他跟外界聯繫不上,也就不知道餘氏到現在到底是個什麼局面。
不過我比較奇怪的是,這段時間餘菲竟然消失得很徹底,樓上樓下的住着,她竟然都沒有來找我的麻煩。
於是我耐不住,特意注意了一下樓上的動靜。
沒想到,餘菲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把樓上的房子賣了,人已經不知去向。
之前沒注意到,現在注意到了,立即覺得這件事好像很嚴重。
這一個多月來,我每每都往醫院跑,旁敲側擊地問餘洪盛的時候,他竟然反應很平靜,說他現在就是個被看管起來的人,餘菲想來看他但是進不來。
我分辨不出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餘菲下落,於是又調查了葉湘的療養院,去問餘菲有沒有來過,療養院的人也說沒有。
我隱隱覺得不安,就把這擔憂告訴了顧南笙。
顧南笙淡定地問我爲什麼突然關心起餘菲了?
我說,如果她就這麼消停的攜款潛逃了也就罷了,就怕她哪一天突然跳出來,趁我不被的時候在我背後捅刀子。
我已經被人捅了這麼多次背後刀,真的很怕被人再來一次。
顧南笙聞言,笑着揉我的腦袋:“不怕,以前是沒人保護你,現在有我守着你,我不會讓別人有機會捅你刀子。”
我抓着他的話頭,糾纏着問:“那萬一你一個沒看住,我就是被人捅刀子了呢?”
他一頓,隨後保證似得口氣,認真地說:“那我會擋在你後面替你擋着,如果你死了我就給你報仇。”
“呸呸呸!亂講什麼呢!我怎麼捨得你來替我當刀子啊。”我裝懊惱地捶了他肩膀一下,隨後自己也笑了起來。
彼時,我因爲他這一句話,心裡暖融融的全是對他的愛,也真的放下了對餘菲失蹤的擔憂,想着顧南笙有足夠的能力操控全盤,就算餘菲逃走了又怎樣,反正漏網之魚也成不了大氣候,將來再回來捅我刀子的話,顧南笙也能保護好我。
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但我卻沒想到,不久的將來,給了我後背沉重一刀的人,卻就是這個信誓旦旦給我承諾的男人。
拋開餘菲失蹤的事情暫時不談,我跟顧南笙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要找到宋祁恩的蹤跡。
這個人之前莫名其妙突然出現綁架了我,還好我夠機智也夠勇敢,直接跳海逃生了。
但這個人也足夠有本事,被鎖在車裡掉下海,竟然也逃生了。
也是跟我一樣的姿勢,在車子掉入大海的瞬間,他也打開了另一邊車門跳了下去。
救生員打撈車子的時候,車上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再加上我跟顧南笙的筆錄說的也是車上沒有人,於是這個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竟然也沒有人發現。
青龍會在華西市勢力很大,宋祁恩又是人家幫會裡的老大,就算知道他犯下這些罪行,也不是說報警抓他就能抓的到的。
更何況,顧南笙似乎並不想報警抓他。
至於原因,他說的是:證據不足,就算把人請到警局去,也無法立案,到時候還是要放走。
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可現在無處下手,他不出現,我們總不能幹坐着守株待兔。
那就太被動了。
於是我想到去療養院拿到葉湘的手機。
之前餘洪盛給我的那張截圖,聯繫上“夜色深深”的就是葉湘的手機,我想老客戶突然上門,“夜色深深”總該看在錢的面子上露面。
手機很順利地拿到了手。
晚上十二點,顧南笙還沒回來,我索性躺在牀上研究這手機,找到“夜色深深”的微信號。
頭像是灰色的,人不在。但我還是裝作葉湘的口氣,給他發了條信息:
“什麼時候有空,出來,詳談。”
發了消息之後,就跟石沉大海一樣沒有動靜,我也不着急,把手機丟牀上,去衛生間洗澡。
洗了澡出來,頭髮還沒來得及擦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我以爲是顧南笙回來了,屁顛屁顛地跑去開門,披頭散髮滴着水珠,衣服也沒好好穿。
沒想到門外站着的人,竟然不是顧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