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通過湯和,藍玉的反覆提醒,朱允熥隱隱已經感受到,淮西勳貴們有可能在爲自己這邊什麼!
皇位可以暫放,但正統嫡系之名不能丟失。
如今朝堂內外雖然不認這個嫡系,正統,但不代表民間不認了,只要佔住了這名分,日後萬一要用上就會比臨時補齊來得更有用。
“謀劃很深啊!”
務虛務實,互爲陰陽,兩者涇渭分明,卻又彼此交融,古來每一位名傳青史者,無一不是有一手調和虛實的能力。
聯想到這些內容,朱允熥多少還是有些頭大,這方面他真就一小白,能聯想的內容也少。
身邊無人,也無法深入的剖析,只是知道此事對於他大善。
若是羅貫中能在自己身邊,或許可以解讀出更多的內容,更好的配合這場演出。
“算了,姑且先跟着演下去,與這些道道上,我還是差得太遠了!”朱允熥擡起頭,善意的朝着身邊幾位老人點頭笑道。
傅友德等人亦是和善的笑道,不存在交流,卻能感受到彼此之間的親近,至於文官那邊也有目光掃視過去,不過全都被立柱擋住。
如今已經入場多安靜,相對於幾道遊離的目光,多數人無不選擇眼觀鼻,鼻觀心,心觀神,若非沒有鼾聲傳來,朱允熥真要懷疑這些老貨是否已經練成站着睡覺的神通。
等待是無聊的,尤其在這樣的場合,雙手交叉於衣袖中,朱允熥幾度想睡,可惜寒風卻不管這些,順着大風呼喚的灌入奉先殿。
鼓聲響了第三輪,殿內已經站滿,大殿門戶非但沒有關上,反倒隨着衆人的就位,側門也被打開,回首望去,無論從那個角度都可以看到玉階之下的百官,但百官卻看不到很難看到奉先殿內的情況,頂多也就是幾位站前耳朵尖的可以聽到殿內的情況。
“迎聖駕!”
紅衣太監走上御擡,伴隨着其聲音的響起,小小的金鐘敲響。
萬歲之音傳來,如浪潮一般,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衆人拜服,看着那些腿腳明顯不如自己老者,一個個跪得比自己還快,朱允熥不得不承認這些人很專業
三拜之下,朱元璋從後殿走了出來,登上龍椅。
朱允炆也是跟着出現,腳踩着左側玉階上,身體加身腳下臺階,正好就比坐在龍椅上朱元璋矮了半個腦袋。
“吾等恭迎皇孫殿下!”
看到這一步,衆臣再次補了一句。
這樣站位洪武朝多見,若是能再往上一級那就是曾經朱標的位置,那個時候朱標站在那裡,身高配合臺階,正好與坐在龍椅上的朱元璋齊平,大有一副二聖在朝的感覺。
如今這站位,在場高官也曾見過,只是已經有很多月沒見過了,畢竟朱允炆帶着講武堂出去打架了。
今日歸來,再次站上去,看似同樣的位置,但無數人都清楚這已經不一樣。
期間有目光看向站在勳貴中的朱允熥,好似想看看朱允熥神色,也好似僅僅只是看看。
對於這些純粹看熱鬧的目光,朱允熥直接就是無視。
從其明悟方向,明確謀劃之後,他爭得就不是一時,而是一世,短時間內的差距朱允熥根本不放在心上。
正史上,永樂一朝在朱棣的意志下,百般否定朱允炆的存在,將建文四年,改寫成洪武三十二年至洪武三十五年,想要以無上皇權抹殺掉朱允炆在位的四年,可惜其在位的時候做得很好,但隨着土木堡事變,皇權跌落,勳貴實力降級,名教再次捲土重來,一切記載如故。
如今歷史改變,他這隻小蝴蝶的翅膀煽動的越來越歡,改變的歷史越來越多,朱允熥看着站在御階上的朱允炆,不由在想等他成功,後世的歷史又將怎麼寫這個傢伙。
或許,他真要如朱棣那般去改,他真能將朱允炆打入地獄。
但細細想來好像也沒必要,因爲正統在他,而非眼前這個慶幸小兒。
想到這裡,朱允炆露出淺淺的笑容,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朱允炆也在找自己,笑容的泛起那一刻,兩者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
相互示意之後,目光再次分開各自低眉。
大朝會開始,一如既往的繁瑣,先是禮部任享泰出來說了一些花團錦簇的讚美之語,跟着掏出一份奏章,寫明瞭這段時間祭祀費用,和接下來祭祀的時間。
一國之重在祭在戎,祭祀之重更在兵之前。
這一套來自周禮,也就是孔夫子生前最看重的東西,可惜孔老夫子死後,他們的弟子死絕之後,其思想中最核心的東西,先後化爲如神龕一樣被人高高捧起,恢復周制那是做夢,頂多按照周禮祭祀一番。
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歷代士族的尿性都差不多,甭管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還是被捧上天的聖人,只要人不在了,你留下的東西有利的我用,無利的那就麻煩給我滾。
說士族是一羣表子一點都不爲過。
不經過漫長的思想改造,士族真的不能大用。
禮部的一番陳詞濫調,也愧的是文人中的頂級,一年一份祝歲表,愣生生寫了一千多年都沒帶重樣的,着實是苦了禮部的官員。
禮部結束,跟着的是吏部,亦是一套務虛之言,要不是知道老朱的殺性,朱允熥都要懷疑這奏章內的情況真的會發生在洪武朝嗎?
算了,權當是好話。
討個吉利也是正常,就怕今年老朱又要殺瘋!
本來還打算挨個部門吐槽吐槽,以緩解久站的痠痛,卻不想吏部結束之後,禮部又站了出來,不過不是任享泰這個老傢伙,而是禮部下屬的鴻臚寺寺丞帶着一票在京的藩屬國代表站了出來。
朝貢!
賀表,賀禮不決,要是拋開場合不計,這真就是一場孫子認親的畫面。
一套下來浪費的時間,比之前禮部,吏部的彙報還要多,當真是老奶奶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看着短時間沒結束的影子,朱允熥乾脆兩腳分開,在奉先殿內站起馬步來,身子與寬厚的親王服下輕微的起伏。
時間一點點過去,殿外的光線取代了宮燈,氣溫不升反降,清早的寒氣不斷灌入大殿,配合每逢高潮之時,必定有山呼海嘯之聲傳來,這感覺有點像黑幫大佬帶着一幫小弟,去收保護費,背景,氣氛組全都給配齊了。
“再能耐一會,一年最長一場朝會也就今天!”
傅友德瞧見朱允熥的舉動,當即朝着朱允熥靠了過來,用身體擋住更多的視線,同時小心的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