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上的旅館住了一晚,隔天中午的時候王富貴派人過來接我,然後我們在附近市區的醫院裡再次匯合。
我和習麟逮住的那兩個人雖然傷得很重但都不致命,經過救治現在已經可以說話了。王富貴也已經問出了一些東西。雖然內容聽起來有些古怪,不過這並不能改變這兩個人就是犯案兇手的事實。
王富貴先帶我去見了一下那個身材高大的、有着播音員嗓音的那個男人,他也是在殺人視頻中頻繁露面動手殺人的那一個。
他躺在病牀上,全身上下都被石膏緊緊包裹着,除了眼睛和嘴巴,他似乎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動了。在看到我進入病房後,這傢伙竟然露出一臉驚恐的表情,好像想要遠遠躲開我,可是他現在的狀況讓他根本沒辦法逃開。
這情況真是好笑,之前在樹林我被他耍得團團轉,還差點被他給殺了。結果現在的情況完全反過來了,他明顯更加害怕我。不過他這種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他都被我揍成現在這德行了,如果還不害怕我反倒有些說不通。
我拽了椅子坐在病牀旁邊。然後半合着眼睛笑着對他嘲諷道:“怎麼樣?躺得舒服嗎?比起拿刀追着人滿樹林跑,還是現在這樣比較爽吧?”說完。我伸手朝着他的眼睛指了過去。
他被嚇得瞪大了眼睛,白眼仁頓時充滿了血絲。
王富貴並沒有阻止我的惡作劇,他應該知道我並不會真的把手指戳進這傢伙的眼睛裡,而且在看過那些虐殺視頻之後,任誰都會想懲罰一下這個變態的傢伙,所以他可能並不覺得我現在的行爲有多過分。
我的手指幾乎緊貼在了病牀上這男人的眼球上,在停了幾秒後我才把手撤回來,不過他的恐懼並沒有因此而減少。
“好了,我不動你了,只是想跟你說幾句話,你不用那麼怕我。”我向後挪動了一下椅子,然後擡起兩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會,眼神中的恐懼雖然沒有消退,但臉上的神情倒是放鬆了一些。
“我聽說你們找到了實現夢想的方法。有個應夢蟲神?”我試探着問道。
“張翔說那是應夢蟲神,不過我覺得那根本就是惡魔,它完全把張翔控制了,然後又讓張翔來控制我,控制所有人……”他開口回答了,嗓音依舊像播音員那樣有磁性,只不過他說話時一直在顫抖着,而且聲音很小,並不像他在視頻中表現得那樣殘忍、變態。
“跟我說說那個應夢的惡魔,它是怎麼控制張翔的?”我繼續問道,這也是王富貴讓我過來跟他聊一下的用意所在--張翔就是拿攝像機拍攝的猥瑣男,雖然張翔已經承認自己殺人了,但他說話瘋瘋癲癲的,好像腦子已經燒掉了,倒是這個操刀殺人的劊子手面具男還能正常交流。
“我們一開始也不知道有什麼應夢蟲神,我們只是想……只是想要寫出東西來,一切都從張翔的那個瘋狂計劃開始的,開始了也就完全停不下來了……”面具男嘆了一口氣,然後詳細地將事情的前後經過一五一十地向我說了一遍。
面具男是學醫的,大學期間還是一名校籃球運動員,這也是他身手敏捷的重要原因。不過他並沒有成爲一名醫生,在從醫學院畢業之後他被分配到一家工廠的職工醫院,因爲不滿意這份工作於是辭職不幹了,可是從那之後他就沒再找到任何工作。
一次非常偶然的機會,他作爲臨時演員參演了一部電影,並且賺了50塊錢。
當電影播出之後,他反反覆覆看了不下50遍,每次當他看到自己在電影中露面的時候他都異常興奮,雖然只是個幾秒鐘的鏡頭,而且他只是個背景人物,但那種興奮的感覺卻是他這輩子都沒有體驗過的。
從那之後他一直尋找各種機會去做演員,可是一直都沒有得到機會,兩年過去了,他倒是演了幾部電影,但都是些沒有臺詞的小龍套,這讓他多少有些灰心喪氣。
有一天他在片場附近的小飯館裡喝悶酒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同樣不順的人,這個人就是張翔。
張翔的夢想是做一名導演,他想要拍一部最棒的兇案電影,劇本他都已經寫好了--一個馬戲團的小丑演員被人誣陷坐牢,出獄後遭到人們的白眼和排擠,他的心智開始變得扭曲,並最終真的變成了一個殺人狂。
可是他的劇本並沒有人欣賞,也沒有人願意投資他來拍攝影片,他覺得自己空有一身才華卻不得施展,所以才一個人鬱悶着。
同時天涯鬱悶人,這兩個人從獨自喝悶酒變成了一起喝酒澆愁,最後面具男提出了一個想法,既然沒有人願意投資,那不如就他們兩個人自己來導自己來演,就當是圓夢了。
於是兩個人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購買拍攝器材、服裝、道具,然後選擇了一處理想的拍攝地點,也就是山中的那件旅館。
一部電影不可能只有一個演員,他們還需要有人來演,正巧,在旅館中有一對度蜜月的年輕夫婦,於是兩個人詢問這對夫婦是否願意參演,這對夫婦覺得拍電影也是個不錯的主意,於是欣然接受了。
不過這對夫妻只是來旅遊的,他們並不懂表演,所以拍出來的東西自然沒辦法讓張翔滿意。
於是在第一天拍攝的晚上,張翔找面具男談了一次話,他想到了一個主意,可以讓表演更加真實,他希望由面具男來扮演小丑,而那對夫妻則作爲小丑的第一次殺人的獵物,一切都是真實的也就不存在演技之類的問題了。
面具男聽後立刻拒絕了,他覺得張翔完全瘋了,就算他再怎麼想演出一部真正的電影也不會爲了拍電影而殺人。
被合作伙伴拒絕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所以張翔選擇到外面的樹林裡走一走,幾個小時之後張翔興奮地跑了回來,並對面具男說他在樹林裡遇到了一個應夢蟲神,那個蟲神可以滿足他的所有夢想。
面具男自然不相信張翔的話,他認爲張翔是徹底瘋了,不過張翔硬是把面具男拽到了樹林裡,就在林地深處的一塊石頭上,面具男見到了一隻獨眼的彩色蜥蜴。
就在面具男跟這隻蜥蜴對視的一瞬,他的身體便突然僵在了原地,無論他如何想讓自己動起來,他的身體都完全不聽使喚,而在他的旁邊,張翔正拿着攝像機對着他拍攝。
面具男愣愣地看了眼鏡頭,接着他的臉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地邪笑了一下,在旁邊的地上扔着一個旅行包,裡面裝着兩人爲了這次拍攝而準備的服裝、道具,面具男就在鏡頭前邊將所有的裝備全部換上,並將小丑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隔天,面具男親手殺死了那對新婚夫妻,但這並非他的本意,而在殺人之後他更是隱居在了這片深山裡,一切都要聽從張翔的指揮,就像他們各自的身份一樣,他是演員,而張翔則是導演。
面具男並不清楚到底是張翔徹底瘋了,還是那隻獨眼蜥蜴改變了張翔這個人,在第一部殺人視頻拍攝完成之後張翔並沒有停手,而是繼續將他的殺人計劃進行了下去,面具男一直在虐殺旅人,而張翔則一直躲在旁邊偷偷拍攝,更讓面具男驚訝的是,那些被他殺死的人竟一個個變成了行屍走肉在深山裡遊蕩着,每次他看到這些人都會感到極度恐懼,但他卻根本沒辦法將這種恐懼完全擺脫掉。
在接連拍攝了十幾部殺人視頻後,張翔並不滿足於現狀,他將電影的“精華”部分送給了警察,就如他計劃的那樣,大批的警察進山追捕兇手,這也讓他電影的內容變得更加豐富。估妖貞才。
因爲有應夢蟲神的幫助,張翔幾乎可以操控任何一個進山的人,所以沒有人能抓到它,最後他還操控了一對同樣與山中旅館有淵源的夫妻,讓這兩個人稱了他的替罪羊,而他的電影也以這兩個人的死爲結尾,真正的面具殺人狂卻始終逍遙法外。
之後的20年裡,張翔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夢境當中,他一有空就會到山裡回味他拍攝的這部電影,陪他一起觀看的自然是他的合作伙伴。
隨着幾個年輕人來到山裡,並提及了20年前的殺人案,張翔覺得是時候拍攝續集了,但他估計永遠都不會想到他這部殺人電影的續集拍攝卻把我引到了這裡,而我也沒有想到那隻應夢蟲神竟沒辦法控制我。
事情的前後經過我都瞭解了,我竟覺得這個被虎爺揍得幾乎變成植物人的面具男有些可憐,不過最後警察如何處置他就不是我該管的,我現在更想弄清楚的還是那個應夢蟲神。
在回到樂易堂後,我跟虎爺、多即以及窮奇做了一次長時間的交流,雖然他們不能講話,但卻可以通過寫字或者簡單用“點頭”或“搖頭”的方法來進行說明。
根據虎爺他們的說法,這個應夢蟲神是一種很古怪的妖物,它喜歡待在陰氣極重的地方,並在那裡築巢、擴散陰氣,同時它還有另一種特性,就是吃人的夢想,越是有着執着夢想的人對它的吸引力越強,而它也會幫助那些有夢想的人。
對於應夢這妖物,其實並不能簡單說它是好是壞,如果做夢的人是善良的,那應夢就是好的,如果做夢的人是個惡人,那應夢絕對會是邪惡的化身。
至於我爲什麼沒有被控制,虎爺給出了一個相當犀利的回答,因爲我壓根沒有什麼夢想,像我這種稀裡糊塗混日子的人是應夢最討厭的,所以它沒辦法控制我,而我也因爲這個“優點”逃過了一劫。
事後我也感嘆了一下,人啊,有時候沒有夢想也未必是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