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杯盞握了握,一時力道有失,杯中的水陡然灑了些出來。
趙景熠眸光閃動了幾下,他又望向蕭然,好奇問道:“你又如何知曉?她不是也否認了嗎?”
蕭然笑道:“那是因爲殿下無意中當場戳破了她女兒家心思,定是因爲害羞纔不得不否認,如若不是愛慕殿下您,那爲何要衝着殿下您選妃之事而來?何況殿下三番兩次救過林姑娘,對您心生愛慕也是正常。”
趙景熠也再次勾脣笑了笑,眼神別有深意地瞅了蕭然一眼。
“你倒是還蠻有經驗。”
蕭然尷尬地摸了摸頭,咕噥了一句:“還不是因爲殿下愛慕者衆多,屬下見多了自然就……”
“她今日的話也不可全信,她就似只狐狸,有趣是有趣,但就是狡猾,十有七八是假話,三言兩語才爲真,萬不可被矇蔽了。”
將杯中的茶飲盡,然而涼了他此回也沒發覺。
“對了,今日城中之事如何?”拋開別的事,這裡沒了其他人,趙景熠將之前兩人的談話又重新拉了回來。
蕭然正了正神色回稟道:“今日城內一切如常,朱雀城門來往通行之人也都無異樣,不過在西城門處,倒是發現東離人的蹤影,正如殿下所料,他們試圖混進來,被屬下發現後,急忙逃離,屬下動身追去,但對方狡猾,此次跟丟了。”
趙景熠斂了斂神色,眉目間凝上一股嚴肅,他沉聲道:“這些人倒是比我想得要大膽,雲幽池一戰就有他們的蹤跡,如今又膽敢潛入京城,這背後恐怕不簡單,看來除了朝廷勢力相互勾結,還有人在暗中勾結敵國,不然單單憑東離人,是沒可能這麼快潛入京的。”
“那現在怎麼辦殿下?朝中勢力本就不好解決,還有些是針對殿下您的,若是真有勢力勾結敵國,意圖造反,這就更麻煩了。”
“先別慌,雖然目前看來有些棘手,朝中之人也清楚我受父王所託,暗中調查以權謀私一事,如今個個都藏得很好,但對方肯定靜不了多久,別忘了還有那份被扣下的帶血的奏摺之事,而且東離人如今出現,估計也會有所動作,繼續靜觀其變,暗中加強戒備,以不變應萬變。”
蕭然頷首應下。
趙景熠站起身,突然想到小冬,他略微失神了一會,倒也希望他那邊能一切順利。
*
林千千回府時,幸好得知林尉爭他們還未回來。
匆匆跑回碧雲閣,林千千此時完全還不知曉自己會被誤會的事。
“盼香,快,去廚房弄點吃的,我快餓死了。”
“小姐,你回……好的,奴婢這就去。”
盼香還來不及反應林千千突然回來的事便被吩咐了下去,一會她端來膳食,林千千一頓狼吞虎嚥,看的盼香在一旁連連提醒。
“小姐,您慢點,來喝點水。”
林千千擺了擺手,含含糊糊說道:“餓了一天了,就喝了兩碗薑湯,這一趟也不知道值不值。”
“薑湯?”
說到這個,林千千停頓了下,冷聲道:“我混進宮的事被東苑和芳華苑那邊的兩人知道了,今天不知道是她們當中的誰將我推下了水,我差點沒被淹死就被凍死了,之前我一直以爲就算再怎麼虐待和厭惡我,但好歹也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她們應該至少會留點情的,可是今天看清了,沒想到她們心腸竟如此歹毒,是我天真,是我犯蠢了!”
盼香聽得心瞬間揪了起來,她急忙拉過林千千,上下仔細反覆看了看。
“推下水?小姐,那你沒事吧?奴婢好沒用,什麼忙都幫不上,反倒還讓小姐您去犯險,若是今日你有個三長兩短,奴婢死也……”
聽聞她又自責,林千千截住她的話,安撫道:“別擔心,我沒事,好在太子救了我,你呀,別總自責,誰說你沒用,我能平安在這侯府活到現在,得多虧這些年你的照顧,相信我娘在天之靈,應當是感激你的。”
沒想到林千千會說這番話,盼香一時感動不已。
“小姐,那幸好今日太子殿下幫忙,殿下可真是好人。”
這點林千千不可否認,可是她又轉眼想到了凌輕竹。今日在那橋上,對方明明看到了她,可是他爲什麼不動呢?
難不成是他眼神不好?近視?
應該是沒看清她,林千千略微出神了一會,最終決定不想了,還是先弄清到底是誰今日陷害她,這個仇她必報!
還有當年害林千千癡傻的人,她也要查清楚,這陰險無情的侯府,不值得她息事寧人!
阿嚏——
猝不及防又打了個噴嚏,林千千放下碗筷,擦了擦鼻子轉而吩咐道:“對了,明日開始,你便宣稱我病了,今天混進宮的事,林舒瑤那邊肯定會跟我爹告狀,到時候免不了又要找我麻煩,咱們就裝病,實在不行,就裝暈,八卦社的事,你那邊先替我處理下。”
“放心吧,小姐。”
當晚,林千千找來畫紙,草擬了好幾份樣稿,最終她選擇了寫趙景熠今日救人一事。
本來是想以太子選妃爲重點來着重爆料,可是最後似乎草草收場了,今日趙景熠最後也一直留在東宮,這太子妃人選看來還沒有定下。
不過這救人一事也不能寫得太過詳細,以免有人看了,察覺到什麼。
忙碌到又近天亮,盼香收拾好,將畫報急忙送了出去,林千千伸了個懶腰,也不知是熬夜熬久了,還是怎麼的,她此時渾身上下乏力至極,還痠痛得要命。
艱難地爬上牀,這一沾枕頭,便沉沉睡了過去。
夢裡也是累極得很,林千千一會夢到自己身處在一個黑暗的地方,周圍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到才狼虎豹的聲音,一會又夢到自己回到了現代,除夕之夜,煙火綻放,甚是好看,還有爸媽在身後喊她吃飯。
林千千笑着轉身,伸手去牽住他們卻撲了個空,任由她怎麼抓,可始終觸及不到。
“爸!媽!爸!媽!爸……”
林千千心急大喊,正焦急之際,她額頭突然一陣冰涼的觸感傳來,林千千頓時從夢中轉醒。
疲倦地睜開眼,待視野逐漸清晰,林千千十分訝異地盯着眼前的人,不知什麼時候,林尉爭居然出現在這裡。
“爹?”
一開口,聲音嘶啞,林千千咳嗽了幾聲,又擡手欲往額頭上摸。
“別動!”林尉爭伸手攔住,沉着臉色道,“這也算是對你的懲罰,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你混進宮的事我先要不計較,要是再有下次,你就是病死也是活該。”
沒成想劈頭蓋臉迎來一陣謾罵,林千千慢慢反應了過來,看來林舒瑤她們果然將事情告訴了林尉爭。
只是本來拿生病裝暈當幌子的,沒想到這回倒也成了真。
林千千從牀上坐起身,往林尉爭身後掃了一眼,發現除了一個郎中,顧氏和林舒瑤竟也在。
“爹,女兒生病這也都是拜二妹和四妹所賜,她們將我推下水,這大冬天,豈不是想要我命?”
“你胡說!”話一出口,林舒瑤率先走上前來反駁,“爹爹,我和四妹妹怎麼會做這種事,大姐姐,明明是自己不小心的,你不能因爲記恨四妹妹在爹爹面前告狀,你就這麼誣陷我們呀!”
說着,便故作掩面哭泣,一副委屈不已的樣子。
“侯爺,瑤兒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的,林千千,我們母女平日待你不薄,你怎麼能因爲這個就記恨你妹妹來誣陷她?”顧鳳嬌也出面說話道。
林尉爭眉頭皺了皺,睨了林千千一眼,厲聲道:“夠了!你這孽女,三番兩次做出荒唐之事,之前丟你一個人面子事小,若這次不是你那兩個妹妹幫你掩護,這混進宮的罪名,可是殺頭之罪,牽連侯府,你還敢這麼硬聲硬氣冤枉你妹妹,我看你真是不知悔改!等病好了,給我將《女誡》、《女訓》抄寫十遍!”
“我……”林千千一口氣哽在喉嚨裡,在林尉爭眼神的威視下,她不敢再貿然頂嘴。
郎中這邊開了一記單子交給了盼香,交代了幾句,隨後衆人一起便離開了。
“老糊塗!”將頭上敷着的布摘下,林千千忍不住朝林尉爭離開的身影低罵了一聲。
盼香也打抱不平道:“小姐,侯爺也太偏心了。”
林千千吐了口氣,暗自懊惱道:“我也一定是病糊塗了,明知道不會站我這邊,我還想着爭口氣,這下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坑了自己一把,十幾年沒抄過課文了,現在又要重溫一遍小學時期。”
聽着林千千嘴裡嘰嘰喳喳獨自說的話,盼香逐漸摸不着頭腦,她暗自擔憂想道,該不會她家小姐病糊塗了吧,不然怎麼一直胡言亂語?
林千千看了眼外面天色,轉而問:“對了,我睡了多久了?現在是什麼時辰?”
“小姐,你已經昏睡兩天了,還一直高燒不斷,嘴裡說着胡話,現在已經是午時了。”
“啊???”林千千震驚,急忙起身下牀穿衣。
盼香趕緊攔住,伸手探了探林千千額頭,好在溫度總算降了下來,不燒了。
“小姐,你這剛退燒,不能起來,還是多休息下吧?”
“不行,已經睡了兩天了,而且我現在感覺好了很多,也有力氣了,對了,八卦社的事進行的怎麼樣了?”
“小姐放心,一切順利,而且這次比之前效果更好,如小姐您所料,太子殿下的魅力果真大,現下京城裡的姑娘們個個都花癡不已,甚至……”停頓了一下,盼香湊近耳邊,小聲說道,“有好幾家將門貴女聽說咱們消息靈通,想花重金託我們去打聽打聽殿下有什麼喜好?”
林千千笑了,打聽趙景熠的喜好是什麼目的,不用說都知道,不過這重金嘛……倒是挺誘人的。
對於幾次救過林千千這事,盼香完全感激,於是對趙景熠的印象逐漸直線上升。
她繼續在耳邊滔滔不絕道:“如今坊間還有好多人誇讚殿下呢,說殿下心懷天下,既有將軍驍勇善戰的英勇,又有齊家治國的賢能,宴會上親自出手救一個落水的下人,這般親民,將來定會是個明君。”
林千千一邊穿衣,一邊聽着這些彩虹屁,聽到最後,她神色怔了怔。
“等等,這話可不能肆意亂傳,是誰傳的?”
“小姐,不是我們傳的,是坊間不知從哪就這麼開始說了。”
林千千抿了抿脣,吩咐道:“趕緊讓安大娘派人把這些話壓下去,如今皇上身體硬朗,活個幾十年我看也不成問題,君主尚未退位,雖立儲君,但總歸沒有繼位,現在提及未來君主未免太早,要是被有心之人聽去,大做文章,估計會招來麻煩。我寫他也是爲了聊表感謝,不管怎麼說也救過我幾次,我可不想害了他。”
“小姐想得果然周到。”盼香懵懂地點了點頭。
洗漱完一番,下午趁着林尉爭不在府內,林千千又溜出了府,經過上次的深思熟慮,她已經決定先找個店面開始正常運營,買是買不起的,只能商量着看能不能租。
不過這也是託趙景熠的福,這次大賺了一筆,沒想到他的名聲和魅力竟這麼大!果然這也是個顏值和背景當道的世界。
說到趙景熠,林千千一拍腦門瞬間記起了另一件事,這昏睡了兩天,她差點忘記自己說過改日登門拜謝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