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晟曄騎馬離開後,毛玉良還呆站在宮門口很久。
毛玉良擦了下額頭上的薄汗,“他孃的!”
朱晟曄果然是個千年老妖怪。被他說中了,毛玉良安排侍衛時確實藏了私心。他此時只希望到時候不要弄巧成拙就好。
轉身朝偏殿走去。
趙飛是他的心腹之人,昨晚竟然一整夜都沒有過來向他報告太后那邊什麼情況。
給太后下毒這事兒,他之前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聽昨晚太后那慘叫的聲音,這毒恐怕是毒王性質,把人往死裡虐。
待他走到偏殿門口時,見趙飛倚靠在柱子上發呆。
仔細一看,面色發黑,眼下烏青,神色極爲睏倦。
待他走近了,趙飛竟然還沒有察覺。待他咳嗽了兩聲,趙飛纔回過神來,差點腿一軟跌在地上。
毛玉良以爲是趙飛聽着太后慘叫熬了一通宵,所以這般憔悴,拍着趙飛的肩頭說,“昨晚辛苦,回去打個盹再來。”
趙飛身子一顫,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似乎努力在睜開眼睛,“好。謝毛哥。”
私下裡,毛玉良一直讓自己的幾個心腹喊自己“毛哥”以示親切。
毛玉良隨手撕掉嘴脣上皺起的老皮,擺擺手,“去吧。”
倚靠在趙飛剛剛依靠過的柱子上,遠遠地望着趙飛的背影。
這小子怎麼走路跌跌撞撞的,似乎腿軟沒力氣。
他孃的。
一想到這個,他也感覺肚子餓得咕咕叫,腿發軟。
跟江月白一樣,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他粒米未進,滴水未喝。
他摸着口袋裡的髮釵,昨天的一幕幕閃過腦海裡,尤其是江月白高舉着二世子的腦袋,一把甩給朱晟曄的樣子太颯了。
來回摩梭着起皮了的嘴脣。
是徹底投誠呢,還是繼續潛伏做間諜更划算?
如果徹底投誠的話,他覺得應該要送江月白一份大禮,不然打動不了這個冷血冷心的女人。
他在琢磨,是替江月白找到滅她家全門的人還是替她找到她弟弟。想來想去,替她找到弟弟似乎更容易些。
雖然皇帝一定會秘密派出人進行拉網式地搜查。但他似乎有點眉目。
之前他騙了江月白,他並非沒有見過皇孫母子。
陳相此前一直瞞着他們皇孫母子的住處。但他是什麼人,他是金吾衛指揮使。沒有幾把刷子和情報系統怎麼能做到這個位置。
經過長期的跟蹤,他自然是找到了這對母子。同時因爲陳相和手下幾乎不聯繫這對母子,所以陳相毫不知情。
他不僅秘密見過這對母子,確認過那病孩子就是皇孫,還把他媽給睡了。
在他心裡,把女人睡了,就佔有了她。這個女人就會對自己產生依附感和歸屬感,就不會輕易出賣自己。
憑這一點,他覺得江月白武力值厲害歸厲害,格局歸格局,心機還是欠缺了點。
否則她怎麼會以爲自己堂堂一個金吾衛指揮使,蠢到僅憑陳相畫的餅就會給陳相拎着腦袋賣命?
想到她水嫩嫩跟豆腐樣的臉蛋,心中嘆道,還是太年輕。
如果陳相把江月白的弟弟藏起來,就陳相謹慎多疑的性格,很少會相信人,說不定還是那戶人家。
毛玉良思緒萬千,恨不得馬上去郊外找一找看一看。
慈寧宮側殿內。左院判和方院判進去太后房間後,十分侷促,低垂着頭,目光看向地上。生怕看出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被殺人滅口。
太后此時已經穿好衣服,神采奕奕,面色白皙中透着一抹紅暈,眸間皆是輕快,體態上有着說不出的嫵媚風流。
儘管板着臉,卻依然給人感覺眼角嘴角噙着笑意,與往日十分不同。
還會時不時地發出痛呼,在兩人耳中聽着卻有着奇奇怪怪的音調。
太后聽說魏王被斬首後又分了四肢,連連冷笑說好。
接着又問了些昨晚後來的戰況,還有皇上的身體狀況。
方院判和左院判小心翼翼地答着,專揀好聽的說,報喜不報憂。比如說皇帝手要打斷重接這事兒,打死不會說的。
太后聽說造反的平西王爺的兩個世子被誅後十分滿意,難掩笑意。
隔着白帕子,兩位院判分別號了脈,從指尖的觸感來說,已經不似昨晚時那般寒氣逼人,沁入指尖。
又裝模做樣地望了望太后的氣色,同時彎腰拱手:“恭喜太后,比昨日大有好轉。寒毒已經清除了不少。看來瑞婕妤的解毒丹發生了效果。”
太后皺眉問道,“怎麼又是她?”
昨晚一直痛得迷迷糊糊,被太醫灌下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藥,不知道里面還有江月白的功勞。
一次次地被江月白救,如今太后感到煩躁。
她最恨欠人恩情。救命之恩尤其如此,可以說叫恩重如山。
這已經是江月白第二次救她的命。
就太后看來,這樣的情形下,就跟功高蓋主的大功臣一樣,還是死一死更好。
就像生活中,對於無感的或者不喜歡的人,做得越多,在對方眼裡錯得越多,對方不會把這些善意理解爲“好”,而是理解爲一種理所當然的討好,或者一種別有用心的企圖。
懂得感恩的人並不多。
受助者可能反而由此會產生巨大的惡意,以此減輕受恩帶來的心理負擔,掩蓋自己需要幫助時悽慘卑微懦弱的過去。
一個“怎麼又是她”令方院判和左院判心中一顫,悄悄交換了下神色,看來大事不好,本能地想給姜院長通風報信。
方院判就把江月白昨日如何拿出解毒丹和爲了化解兇險,將僅此一顆的保命丹拿出來的過程給太后講了一遍。
太后高興地問道:“皇上把僅此一顆的藥給了哀家?”
“回太后娘娘,確實如此。”方院判偷偷地用餘光打量着太后的面色,小心翼翼的說道,“瑞婕妤娘娘說,此藥僅此一顆,原本留給皇上的。”
太后心中大悅,頻頻點頭,“皇上果然孝順。哀家沒白疼他。”
忽而又皺眉帶着怒氣問道,“你們剛剛說什麼?瑞婕妤娘娘?”
太后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位份的問題。
她什麼時候晉的婕妤?哀家怎麼不知道?反了天了!
竟然一次連升四級,還有沒有把宮規放在眼裡?!
方院判急中生智啪啪給了自己兩耳光:“太后娘娘,臣糊塗叫錯了。”
太后一生氣,五臟六腑連骨頭縫裡都劇痛地疼痛起來,又開始極爲尖銳地叫起來,痛得她面目全非。
她努力坐起身,一把抓住方院判的胳膊,方院判慌亂地說道:“太后,臣,臣.”
方院判半天說不出話來,對左院判喊道,“左院,你,你來給太后扎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