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陽王眉頭微皺,此時方顯出歲月的痕跡。
沉吟後方道,“待傍晚後再做打算。軍師料定攝政王會以祭拜太后的名義邀請我們進城。我們不如化被動爲主動,主動要求拜祭太后,讓他們琢磨不透,自亂陣腳。”
“父王,我們若是進城,豈不是甕中捉鱉。”嫡次子疑惑不解地望着父親。
瀏陽王嘴角抽動了下。哪有自比王八的。
默了默說道,“你們二人當中留一個在外面。就怕他們不對我們動手。如果被扣押或者是被迫害,在外面的人就以‘誅殺奸臣,營救父兄’的名義攻進城裡。”
“父王,就讓兒子留在外面斷後。”嫡次子自告奮勇地說道。
“斷後”二字,聽得瀏陽王心裡咯噔一下。他有些迷信。斷後斷後,豈不是要讓他斷子絕孫?
可讓他現在奔赴紫荊關援助皇上,他又做不到。
在瀏陽王的心中,嫡長子留在外面最佳。
畢竟嫡長子從小身體不好,形象不佳,性格平日有敦厚溫和,令人感受不到威脅,不至於做出些鋌而走險的冒進舉動。不似嫡次子繼承了自己的心狠手辣。
但昨晚的夢令他有了芥蒂,“好。就北向留下。不過——”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嫡次子,“這是你選的,就要承擔留下的重任。”
嫡次子喜上眉梢,挺直胸膛說道,“沒問題。父王,交給我吧。”
嫡長子心知肚明父王潛意識裡的猜忌,爲了避嫌,自然萬事遵照父王安排,便什麼都沒說。
瀏陽王此時又覺得嫡長子更穩妥,心思更縝密深沉,次子未免粗糙輕浮,可能不堪大任。
他從托盤裡拿起另外兩個錦囊揉搓着。
“父王,要不全部打開看看?”嫡次子眼神明亮,主動問道。
雖然五花大綁,雙手被捆在了後面,但父親此時明顯偏向自己,說話間明顯帶着幾分興奮與好奇。
瀏陽王深吸了口氣,還是放下了錦囊,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
基於軍師此前神奇的經歷,他對於軍師信中的警告存了幾分敬畏之心。
命嫡次子將兩名親信放叫進來後,瀏陽王對着親信吩咐道,“你們一會兒下手注意不要太重。好了,把他們兩個拖到帳篷外面去。”
嫡長子怔了怔,腦子一轉,明白了父親的用意。
嫡次子也愣住了,老父親爲何這麼說,這是要捱揍了嗎?
兩人被拖出帳外後,瀏陽王命下屬將人聚集起來,鄭重地宣佈:
“家有家法,軍有軍規。郡公李北向目無軍紀,不尊法度,主動挑釁世子,挑起械鬥,按照軍法罰六十鞭;
李北志身爲先帝親封的世子,本應成爲全軍表率,卻平日疏於訓練,武藝平庸,既不能制止弟弟,亦未能阻止衆人械鬥,任局面失控,依照軍法罰四十鞭。
希望二人引以爲戒,不可再犯。大戰在即,兩人先各自領罰半數。剩下半數,擇日補齊。
從現在開始,嚴肅軍紀,凝聚軍心。若再有內部爭鬥者,無論是誰,一經查實,統統以軍法處置,絕不姑息。都聽明白了嗎?”
瀏陽王的話令全軍肅然,體會到了瀏陽王的令行禁止的嚴明果斷,立即齊聲響亮地答道:“聽明白了!”“啪啪”清脆的皮鞭聲響起來,兩人似乎很是忍耐,幾乎沒有怎麼叫喚,李北志則是悶哼着,李北向會偶爾啊啊地慘叫幾聲。
不多時,兩人衣衫皆被染紅。
李北向這才明白了父王方纔命親信下手輕點的意思。皮鞭聲聽着響,確實被打得皮開肉綻,但其實並沒有多重的傷,不影響行動。
但爲了配合演出這場戲,他得裝出來痛苦難當,卻又隱忍負重的樣子。
而李北志則猜出了父親的用意,借力打力,一舉多得。
通過將他和弟弟兩人各打五十大板,體現了他賞罰分明,沒有偏袒。既可以藉此契機整頓強化軍紀,還可平息因怪夢造成的人心離散對立。
同時還可以天亮後,如果被攝政王邀請進城拜祭太后,還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下弟弟在軍營休養,到時候就可以父兄未還藉機攻城。
紫荊關父王肯定不會去了。
但李北志有種不祥的預感。
撇開傳聞中,慈寧宮天降祥瑞、太后大殮仙鶴齊飛這些瑞相。
從魏王和平西王兩大勢力三天之內被誅殺,陳相被快速指認爲謀逆奸臣來看,聖上完全被奸臣所包圍,身邊的人恐怕已經到了分不清敵我的地步。
聖上卻能快速地各個擊破,突破包圍圈,連連取得勝利。說明聖上的個人實力和識人用人的能力皆超羣,追隨支持聖上的人絕對不少且都不是平庸無能之輩。
最重要的是,天道沒有站在他們這邊。
他們和父王都不是天選之人。當今聖上纔是。他們但凡謀逆,絕對會是平西王一脈同樣的下場,被斬草除根,誅殺殆盡。
他立馬做出了決斷。
在帳篷內上藥之時,吩咐自己的心腹安排好了自己離開後的一切。同時偷偷派人返回封地,護送剛剛被發現懷孕的侍妾和婢女離開,爲自己在世間留下血脈。
然而他的這一切都在嫡次子的監視之下。
被派回去封地的人迅速被嫡次子拿下,寧死不屈保守機密後被滅口。但嫡次子猜出了哥哥的用意,已經派出了另外的人馬返回封地計劃秘密殺害嫡長子的妻妾和子嗣。
這一切都在瀏陽王的秘密監控之中。令他對嫡長子的心態愈發的複雜。
嫡長子的做法雖然是人之常情,但這種給自己在找退路的做法恰恰刺激到了瀏陽王敏感的神經。
因爲瀏陽王冷靜下來後,也捏着錦囊反覆思量過。嫡長子能想到的,他也都想到了,對謀反成功的可能性產生了懷疑。
卻又放不下謀反的執念,他無法放棄,咽不下從小到大輸給先帝的這口氣,無法控制對皇位至高無上權力的渴望。
就在這樣怪異的氣氛中,天不多久就亮了。
親信稟報,攝政王派人送來了書函和符節,特意迎接遠道而來、勤王護駕的瀏陽王及世子、諸位王子進宮拜祭太后,敘舊慰問。
攝政王命來使退下後,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軍師留下的紫色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