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遠興沖沖地找江月白問這個對象如何。江月白雖然目瞪口呆,但覺得還真挺門當戶對的。
比如無父無母這條,婚事就可以從簡,倒是合適。出身農村的話,沒有家庭背景,需要完全依仗十二大長公主,也就不敢造次,對她不好。年齡輕,幾乎不會走在她前面。
她笑着誇獎孫兒這事兒辦得漂亮。
就李弘遠而言,只要不是給皇祖母挑男寵,或者挑繼皇祖父,他給誰挑都可以照着這個標準來,只要皇祖母高興。
皇祖母這麼多年孤身一人,爲他支撐起一片天,沒有任何曖昧逾矩的舉動,他被護在羽翼下,是看得明白的,也懂得感恩的。
江月白心中感嘆,果然無論男女,有權有勢,結婚無論幾次,都能娶個或者嫁個年輕的。
十二大長公主聽說賜婚對象的年紀時,臉頰紅得像只大龍蝦。這……
禮部給挑了個日子,兩人就拜了堂,至親的幾個人請了兩桌,便嫁了過去。
第二天,兩人進宮到慈寧宮謝恩。十二大長公主的臉紅撲撲的,一臉嬌羞。那宋晉川也好不到哪裡去,臉紅得滴血。
不過後來多見了幾次,兩人就不再紅臉,面上掛着笑容,經常默契地相視一笑。十二大長公主一次看着比一次年輕,頭髮一次比一次黑。果然愛情是最好的保養品。
到了臘月時,十二大長公主嬌羞無比地告訴江月白,她懷孕了,可能一兩個月。要知道十二大長公主今年虛四十五歲,實際四十四歲。就算是在現代也是高齡產婦。
江月白聽了又驚又喜。這可是完全沒有用任何藥物懷的孩子啊。真是奇蹟。看來兩人是真恩愛,不是假恩愛。
火速召婦科聖手姜閒進宮來給十二大長公主開安胎藥。結果來的是姜閒的嫡長子,姜樂。稟告江月白說,他父親前些日子開始生病,這幾日病重,在家休息。
姜樂給十二大長公主號了下脈,說一切都好,開了些安胎的藥物,囑咐其最近三個月儘量臥牀休息,少走動,禁房事。
江月白聽說姜閒不好了,跟皇帝知會樂一聲後,立馬備了轎子去探望。
到了姜府,呼啦啦地跪下一大片。姜閒聽說太皇太后來探望他,掙扎着從牀上爬起來跪在地上行禮。
江月白立馬讓人服侍着他回到牀上。
她一眼就看到了桌子擺着的牡丹魏紫。從姜閒躺着的位置一眼就能看見它。
“姜大人果然是個愛花之人啊。她由衷地感嘆道。
“娘娘當年的賞賜的那盆在專門的花圃裡。這一盆是分插出來的。”姜閒激動地解釋道。
他面紅耳赤,呆呆地看着她,慌亂地補充道,“謝娘娘賞賜。”
“你喜歡就好。”江月白笑着說,“好東西永遠都要在真正懂的人那兒才才能體現它的價值。否則就像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姜閒除了謝謝,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自己就不是那個能懂她的人。只能遠遠欣賞着她,崇拜着她。她是一隻鷹,能懂她的只能是另一隻鷹。自己只是一隻希望得到自由的信天翁啊。既不想做燕子寄居籬下,也不想做雄鷹拼命搏殺。
這些年她出訪東北、朝鮮和東瀛,一晃在這裡住住,那裡住住,都呆了六年。
這隻鷹飛出去了,似乎就不想回來了。他還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呢。誰知道還能再見到。真是太開心了。
那年,沈惜墨跟他聊的時候,就說,她心裡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只能假結婚,不能履行妻子該做的事兒。如果同意,就結婚。他就同意了。他沒說自己心裡也有喜歡的人,所以很願意假結婚。
他們最開始兩年根本沒有同房。直到第三年過年,兩個人躺在被子裡不知道怎麼地就順其自然地發生了。
後面偶爾就會來一下,次數並不多。然後就生了兩個孩子,一兒一女。
後來就再也沒有懷過。兩個人像是完成任務了一樣,再也沒有來過一次。兩個人愣是在一個被子裡心靜如止水,處成了室友。
見到江月白時,姜閒的心卻絲毫不不能平靜,充滿了難以名狀的歡喜。
他沒頭沒腦地說了句,“真高興娘娘能來看我。”
嚇得他的家人連忙跪下磕頭,“臣父親他最近病得有點嚴重,說話顛三倒四。求太皇太后娘娘恕罪。”
“無妨。”江月白笑着看向姜閒,“姜大人,都說醫者不自醫,哀家給你送來了太醫院裡頂尖的太醫。你要快點好起來。”
姜閒喘着氣掩着口鼻咳嗽,過了一會兒方纔說道,“謝太皇太后娘娘。臣的病臣知道。沒得救了。這裡有病氣。您不能呆在這裡。”
“你們全都退下。哀家有話要對姜大人單獨講。”
姜閒聽到這話,心都吊到嗓子眼。太皇太后這是什麼意思。
有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冒了出來。
難道?
待衆人離開後,江月白方纔告訴姜閒十二大長公主懷孕的事情,想問他,萬一出現緊急情況,有誰可以接手做剖腹產。
姜閒說兒子姜樂就可以。
江月白這才放下心來。擡頭時,卻發現姜閒正在盯着她看。
她疑惑地問道,“姜大人?”
姜閒糾結了許久後,決定在臨死前任性一把,圓了心願。
想他入宮前,也是個灑脫不羈的少年啊。
他目光灼灼,“臣有句話一直想對您說。”
江月白的視線碰觸到他的目光時,猛地縮回來。
他?難道?
她微微一笑,“正好哀家也有句話一直想對你說。”
姜閒一怔,心裡狂跳不已。
她?難道?
江月白十分鄭重地說道,“謝謝你,姜閒。沒有你保駕護行,當年生五胞胎時,哀家就該難產死了。孩子們也活不下來。如今他們都當了父親當了母親有了孩子,甚至要當祖父祖母了。真好啊。謝謝你,姜閒。你有沒有什麼心願,哀家可以幫你去辦成。”
姜閒張了張嘴,那句“我喜歡你”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笑了笑,“能爲皇家效力是臣的榮幸。娘娘是有這個福分纔會如此。臣不敢居功。”
“心願呢?”
“心願……心願就是……臣只有姜樂一個兒子,臣想替他求個平安,讓他離開太醫院。做太醫太辛苦。”
“賜他改跟哀家姓,去蘇州替哀家看顧祖宅如何?”
跟太皇太后姓,這是要認他做乾親,何等的殊榮啊。
姜閒聽到這個驚駭萬分,掙扎着從牀上爬起來,跪在地上,“謝謝太皇太后娘娘。”
江月白離開之後,姜閒還處於極度震驚之中。他恍惚之中覺得太皇太后是懂他的心意的。不然爲何認姜樂做乾親呢。可又覺得自作多情了。太皇太后不過是個很愛感恩的人。
實際上,江月白確實對關鍵時候幫助過自己的人,毫不吝嗇報答他們。
回去後,江月白就跟皇帝說了這個事情。皇帝當然沒有理由反對。連他都是在姜太醫的細心看護下長大,更不要提當初皇祖母生下五個孩子的九死一生了。他聽說姜閒重病後,有考慮過給他賜個侯位。
既然皇祖母讓姜閒的獨子改姓江,回去看護祖宅,開個小醫館。他覺得這樣更好。如此一來,就變成自己人。合適。
嘉順二十八年臘月二十八臘八節這天,姜閒走了,享年六十八歲。走的那天,皇帝親自到姜府送了一程。可見有多重視。
死後追贈康定伯,世襲罔兩,姜樂繼承,諡號“仁”,葬於帝陵忠臣墓。
他的哥哥姜餘比他大十一歲,今年四月七十九歲,做八十大壽。手腳顫巍巍的,說話顛三倒四。誰都不會想到姜閒還走在他哥哥前頭。
聽說弟弟去世,姜餘悲痛不已,每天念念叨叨。八天之後正月初六這天,也跟着走了。
死後追贈康壽伯,其長子繼承爲康壽伯,諡號“康”,葬於帝陵忠臣墓。
這一年的臘月,李弘遠的寵妃珍妃生下了第一個孩子,是個小皇子,李弘遠賜名李永璇,高興得罷朝三天。這樣的待遇只有當初生下太子時纔有過。
珍妃不是別人,是盧長林小女兒的嫡長女黃紫儀,李弘遠的遠房表妹。黃紫儀剛到十四歲,就被皇帝納入宮中專寵,生完孩子就從珍容華晉到了珍妃。
當年江月白在李弘遠大婚的同時,把盧長林的小女兒指婚給了狀元郎黃鑫。
不僅如此,早在四年前,李弘遠還把江秉良嫡長子的女兒,另一個遠房表妹納入了宮中,初封爲江婉儀,已經生了一個公主,如今又有了五個月的身孕,已經被晉到了江容華。
江月白從國外回來後,聽到這事兒感覺很無奈。
當年因爲輩分問題,江月白否了李弘遠想立盧長林的小女兒爲皇后。很難說李弘遠這麼做是不是因爲對珍妃母親的執念。可這事兒完全沒法挑明瞭問。只好裝糊塗。
去探望時,看着生產完後還很虛弱,一臉稚嫩的黃紫儀,江月白只覺得心疼,屏退左右後,慈祥地叮囑道,
“紫儀,你好好休息,月子裡要養好。三個月裡要禁房事。皇上再寵你,你一定要懂得分寸。愛惜身體,纔會多子多福,活得長久。學會拒絕,纔會更顯珍貴,而不是由着他性子來。知道了嗎?”
這麼直白的話,把黃紫衣說得滿臉通紅。
在黃紫儀心中,皇祖母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她紅着臉聽話地點頭。
江月白又問,“你喜歡皇上嗎?”
黃紫儀臉色更紅了,小聲說道,“喜歡。”
“那你更要爲皇上保重自己,”江月白鄭重地說道,“你這麼得寵,難免會惹人嫉妒,想要害你,凡事要多留個心眼,不要輕信他人.”
江月白點到即止,沒有說更多。
剛出生的重孫子抱在手裡很沉。她親了親他柔嫩的小臉,既歡喜又擔憂。
嘉順二十九年這一年江月白的重孫李永璋也十六歲了,需要選太子妃。
李弘遠問皇祖母的意見。江月白建議娶女真族的女子。再下一代則娶漢族女子爲後。然後再再下一代娶蒙古族女子爲後,如此輪換作爲平衡。
李弘遠同意了。具體娶哪個女真族的女兒,然後兩位良娣,四位良媛都選誰。江月白一律不再插手。
參照前面兩位皇帝的妃嬪結構,李弘遠很快擬定了一個方案。皇后爲女真族,兩位側妃裡面一個和碩特部,一個漢族。四位良娣裡面一個土爾扈特部,一個綽羅斯部,兩個漢族。
漢族側妃定爲江秉恭的嫡曾孫女,將來太子登基,對應的就是妃位。
這年五月份時,江容華生下了個皇子,皇帝給他取名爲李永琰,被晉爲江妃。江家再次在後宮裡有了高位妃嬪。
接下來的三年,江月白沒有再出門遠行。她每天坐在書桌前,把系統裡的數理化生課本抄錄出來。有了這麼多年“科學”和小學數學的基礎,江月白覺得是時候講授正式的數理化生課程了。
這些課本都是後世正式出版的簡體版本,需要進行重新修改編排。
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動地會進行武術訓練,午後會進行飛刀訓練之外,江月白大多數時間都放在了抄寫課本之上。
她收到消息說,給老三送去的五個姬妾五年裡,生了十八個孩子,夭折了幾個,還有十二個。有的姬妾幾乎一年一個,真是能生。
老九的王妃前幾年生了個男孩,去年生下第三胎男孩時難產去世。妾室幾年前生的男胎不幸夭折,後面再也沒有懷孕過。江月白便把姜太醫家懂醫術的外孫女嫁給了老九作爲新任王妃。新王妃去後第三個月就懷孕了,後面生下了個男孩。
塔娜也給她來了幾次信,她給蒙術又生了兩胎女兒。只是可惜,大概是因爲條件艱苦,大女兒和二女兒先後不幸夭折,只剩一個小女兒。塔娜對此倍加傷心,詢問外祖母有沒有生男的秘方。江月白便給了她生男散,又送去了一堆孕婦的營養品,外加四個經驗豐富的嬤嬤前去替塔娜照顧孩子。
二十九年的時候,塔娜生了第一個男孩,她給他起名蒙巴特,希望他能健康平安長大。
嘉順三十年春夏,在江月白六十八歲這年,她見到了自己剛出生的玄孫和玄孫女。她笑得合不攏嘴,純屬覺得好笑。自己竟然還能見到玄孫這種生物。
太子妃生的皇玄孫女。江秉恭的嫡曾孫女江側妃和土爾扈特部的阿木爾良娣先後生了皇玄孫。
難以避免的又有了嫡長的問題。不過江月白懶得操心。把孩子養到成年難着呢。九九八十一難。這才哪到哪。
李弘遠請皇祖母爲兩個皇玄孫、皇嫡長玄孫女賜名,按照排行,江月白給他們起名爲李佑興,李佑安。皇嫡玄長孫女爲李悅詩。
只是重孫李永璋生完三個之後,就對生孩子這件事很佛系。自此很少留宿後宮,他對做木匠活更感興趣。
做了很多精巧的魯班鎖送給高祖母,說給高祖母用作消遣。還把桌椅全都換了一遍。換上他親自雕花上漆的桌子。確實品味相當不錯,精美奢華有格調。
江月白心想糟了。木匠皇帝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