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劫燼神子!大老爺!指揮使!照夜人!【三更!】
時已入夜,星月皆明。
高柳城百里之外。
小型淨地之外。
只見一人,躬身拜於黑暗中,卸下身外的一個瓷罐。
旋即邁步,走入淨地當中。
內中篝火照明。
相隔二十步,恍惚之間,彷彿看見一棵柳樹,紮根於淨地當中。
啪地一聲!
篝火之中,柴火燃燒,迸出火花,似乎驚醒了這一切。
前方的景象,倏忽變幻。
再是細看,不見柳樹,只見一個老者,衣着樸素,盤膝而坐。
“借用小神尊本源,來煉精化氣,隨着真氣增長,他越來越像是一棵樹了。”
來人心中嘆息,暗道:“非屬自身本源,終究不能純粹,從他晉升煉氣境那一刻,他就不是他了……”
按照此前探索古蹟獲悉的說法,紀老這一條路,隨着修爲越來越高,隨着變化越來越大,便是逐漸殺死“本我”的意志!
他心中這般想着,卻露出笑容,快步迎上,躬身拜倒。
“見過紀副教主。”
“客氣了。”
紀老緩緩睜開眼睛,說道:“老夫前次失手,未能坐上副教主之位,你也不必行此大禮。”
“紀老實在謙虛,前次三位共同出手,爭奪功勳,結果亥爺身殞,農夫身化妖邪,唯獨您能全身而退。”
那中年男子,含笑說道:“放眼棲鳳府,我劫燼當下強者之中,還有誰能與您爭奪副教主之位?”
他起身來,說道:“前次失手,今次如能得手,功勳自是足夠了,單一個‘無常’的首級,就綽綽有餘!”
“老夫聽說了,沒想到只是打算泄憤,殺一個小輩,清淨一些雜念,他竟然成了棲鳳府當代第一天驕。”
紀老冷笑了聲,說道:“殺他本是一樁小事,未想耽擱幾日,他搖身一變,備受各方關注……真是平白生出變故,麻煩得很。”
這中年男子,輕笑了一聲,說道:“也不麻煩,這不是聽從您的意見,摧毀了淨地,迫使無常出城,藉機殺之?”
“什麼意思?”
紀老怔了下,道:“老夫先前打算派人,引他出城,殺之泄憤……但又何曾說過,要摧毀淨地?”
那中年男子,不由驚愕道:“摧毀淨地,不是您老傳回來的意思?”
紀老更是驚愕:“豐城一事過後,這幾日裡,你們何曾與老夫來往?”
場中氣氛,頓時沉寂了下來。
片刻之後,才聽得中年男子澀聲道:“此事,我須得回去,上報大老爺。”
——
洞穴之中,水滴聲接連響起。
身着甲冑的男子,滿面青色鱗甲,緩緩走入其中。
“先前派了一位候選的神子,去見了紀老,可以確認,摧毀淨地之事,非紀老授意。”
“意料之中。”內中稚嫩的聲音,顯得有些冷漠:“此前你派了誰,去見那老傢伙?”
“負責通報黎城衆多事務的一名黑衣主事,他入我劫燼,已七年了,過往行事,都頗爲穩重。”
“人呢?”
“失蹤了。”
“所以,伱是派了一個照夜人,過去找那老傢伙,商議要事?”
“那黑衣主事,乃是拜祟之人,按道理說,不該是所謂的照夜人……”
“嗯?”內中稚嫩的聲音,似乎有了三分怒意。
“屬下失職,請您責罰。”這青色鱗甲的將領,低沉着說道。
“等此事過後,再去領罰。”那稚嫩聲音,如是應道。
“謝大老爺開恩。”這青鱗將領,忙是應道。
“監天司倒是好手段,高柳城那位指揮使,確實不是簡單的人物。”
稚嫩聲音嘆息說道:“本想替紀老,料理一件小事,卻忽然成了大事,這位指揮使,又勝了我一手……”
青鱗將領不敢多言。
而稚嫩聲音則笑了聲。
“早年時候,高柳城內外,他與本座明爭暗鬥,籌謀佈局,竭盡心力,各用奇才,麾下各有損傷,勝負參半,可算平手。”
“數十年間,倒也在正面打過三回,一勝一負一平,但都要不了對方的性命。”
“時至今日,本座徹底放開,再無桎梏,本領突飛猛進,可謂一日千里。”
“但他卻要保持人身,維持神智,以至於近年來,修爲遲滯不前。”
“若能再戰一場,他已非我敵手了。”
這個稚嫩的聲音,笑了一聲,悠悠道:“唯一能勝我半籌的,也就只有這麼點兒微不足道的‘計謀’,也好……他已經走到了盡頭,在最後摧毀他這麼一點‘謀劃’,打碎他的心氣,想必也該失控了。”
隨後這位劫燼的大老爺,不由得感慨道:“鬥了大半生,是該徹底壓死他了。”
“他守了半生的高柳城,也守了半生的人族。”
“讓他失控以後,在城中作亂,死於人族之手。”
“這纔是高柳城監天司指揮使,最應該得到的下場。”
——
天色漸明,臨江司當中。
林焰一番修行。
真氣再度增長。
修爲:煉氣境(15/6480)+
“九大淨地,合而爲一?”
林焰想起此事,心情頗爲沉重。
他從陸公那裡,獲悉了隱秘。
但是陸公,也並不知曉所有的真相,目前所知,都是陸公憑着淵博的學識,自行推斷出來的。
“陸長生、大城守、指揮使,都知道瞞不住老夫,但是……他們在向老夫,表達他們的態度。”當時陸公神色複雜。
“態度?”林焰甚是不解。
“他們都不希望老夫,進入古蹟,借用古之鎮物,走出最後的那一步。”陸公應道。
“爲什麼?”
“因爲老夫會死。”
“……”
林焰想起了先前那一場對話,心緒愈發沉重。
而回到臨江司以後,便聽得楊主簿匆忙小跑而來。
“林小旗在城外。”
“我派出去的,等天亮後,陽光起,驗明正身,放進來就是了。”
“可他帶回來一個人。”
“帶回來一個人?”
林焰不由怔了下,他是派遣小白猿,去尋找槐尊,怎麼平白帶回來一個人?
眉宇微挑,說道:“帶回來的人,等天亮後,直接領到臨江司見我就是了。”
楊主簿沉聲道:“這人有問題,引得觀天樓示警,已被城防守軍給攔在城外了。”
林焰聞言,頓時明白了過來,說道:“他帶回來的,是拜祟人?”
不待楊主簿迴應,林焰快步走了出去。
他徑直來到城牆上。
“五爺。”顧副統領頓時施禮。
“不必客氣,怎麼回事?”林焰問道。
“不知道,您麾下這名小旗,是在一刻鐘前,到了城牆下,當時天還沒亮。”顧副統領低聲道:“顯然是行夜路歸來的……”
“在他身上,有柳尊神廟靈禾姑娘的寶鏡,是柳尊本體所制,所以在高柳城的周邊,能夠行走夜路。”林焰解釋了一下。
“可是他身邊那人,揹負邪祟。”顧副統領低聲道:“剛纔觀天樓示警,不敢放他們進來……要不是認得林小旗,剛纔就該萬箭齊發了。”
“我親自來探。”
林焰擺了擺手,指向東邊,說道:“按規矩來,等陽光破曉,你再開城。”
顧副統領連忙說道:“五爺不如等天亮再去探他們?萬一是妖邪所化?”
“無妨。”
林焰擺了擺手,登上城樓,旋即翻身躍下。
嘭地一聲!
落地悶響!
林焰拍了拍衣襬的塵埃。
“老爺!”
小白猿連忙跑過來,指向身後:“他藏在槐尊的樹幹裡,不吃不喝,已有兩三天了!”
林焰看了過去,只見那人戴着面具,但可見雙眸緊閉,呼吸微弱,已是昏迷過去。
隱隱約約,有一股邪氣,從面具上傳來。
顯然有一頭邪祟,藏在面具裡。
“拜祟人?”林焰眉宇一揚,收回目光,穩道:“槐尊可交代過什麼話?”
“槐尊與我素不相識,但不知怎的,見了我就跟見鬼似的,也不對……它在野外,經常見鬼,也沒這麼怕。”
小白猿說道:“但是他乾兒子,就是那隻鳥,說這個人,是咱們監天司交代的,要護着他。”
它撓了撓頭,說道:“槐尊覺得,這人是個災星,庇護久了,肯定引來殺身之禍,本來打算把他扔了……好在我前去接應,所以槐尊直接把人抖出來,讓我把他帶回高柳城。”
林焰走上前去,一邊問道:“槐尊沒說是什麼人?”
小白猿搖頭說道:“沒說,而且這傢伙一直昏迷不醒,問不到話。”
然後它伸手指了指那面具,又道:“他供奉的,只是一頭遊祟,沒有靈智,憑着本能,跟山裡的野獸,也沒差別,路上總想吃我,被我錘得不敢冒頭了。”
“知道了。”
林焰擡起頭,喊道:“顧副統領,準備鎮封的神盒……我要帶他入城。”
“五爺,咱們城防這邊,都是武夫,負責抵禦妖邪,盡力驅退,爭取斬殺……”顧副統領探出頭來,說道:“鎮封邪祟,只有神廟燒香人能做到!”
“沒有鎮封之物,就去找陸公借!”林焰說道。
“是!”顧副統領頓時應了一聲。
“老爺,其實不用這麼麻煩,把人綁了,送進城,面具摘下來,扔城外,不就得了?”小白猿問道。
“面具摘下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誰,更知道他是個拜祟人。”林焰平靜說道:“他這輩子都沒辦法光明正大,站在人前了。”
“把他臉遮住不就得了?”小白猿說道。
“面具裡是他供奉的老祖宗,得隨身帶着……他供奉的是遊祟,足見拜祟法並不高深,相距不能超出三千步,不然會有反噬。”林焰這樣說道。
“老爺這麼爲他着想,莫非認識他?”小白猿驚訝道。
“不認識。”林焰神色複雜,說道:“但大約知曉他的身份了。”
“他也是監天司的人!”小白猿頓時恍然大悟。
“是,但也不是。”林焰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