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聖師歸來!
時值正午。
日正當空,但此時正值春季,不是過於炎熱,工匠仍在勞作,要儘快趕工,擴建新城。
其中不乏武夫,有不少內壯的人物,甚至有煉精境的武夫,在搬運石柱,挖掘泥土。
他們大多是此前參與貪墨擴城材料的案犯,只是罪不至死,所以被罰苦役,戴罪立功,以求寬恕。
而今日,監天司的高層,在此等候。
隨後不久,城守府的新任大城尉,以及柳尊神廟的第二廟祝以及第三廟祝,都陸續到來。
在場勞作的苦役,有不少是內城出身,能辨別這些高層人物的身份。
“這些大人物,似乎在等着迎接什麼人?”
“上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從棲鳳府城歸來的前任大廟祝陸公。”
“莫非又有府城來的大人物?可是上次,哪怕是府城的副城守到來,似乎也沒有這麼大的陣仗。”
衆人面面相覷,忽然有人想到了什麼,說道:“臨江坊的監天司分部,那些個小旗,也在這裡,莫非是迎五爺?”
先前林焰離城時,讓楊主簿宣稱閉關。
但時日太久,至今未曾露面,各方都已猜測,五爺已經不在高柳城當中。
“五爺是天縱奇才,論及本領也已是高柳城內頂尖的大人物,但只是出城一趟,數月未歸,倒也不至於引得城守府、柳尊神廟、監天司各方,共同迎接。”
“你要說五爺離開高柳城十年,終於歸來,有這麼大陣仗,倒也好說……這才過得多少日子,頂多算是出一趟遠門。”
“就是大城守和指揮使,有時候去府城一趟,來回數月光景,也不曾有這般隆重的迎接陣仗,這般場面,必是府城的高層到來。”
“是府城的大城守?還是梧桐神廟的大廟祝?或者是府城的監天司最高指揮使?難不成是大將軍李神宗?”
“我曾聽老祖提及,府城之上,有傳說之中的聖地……”一位煉精境的武夫,低聲道:“我岳家老祖,曾與劉家老祖在聖地修煉過,莫非是聖地高層駕臨高柳城?”
“聽說如今新任副城守傅實,以及監天司新任副指揮使徐節,就是聖地出身的大人物。”
“如此看來,多半是聖地高層。”
隨着衆人暗中議論。
此刻韓徵身側,其餘人則都神色肅然。
例如新任大城尉、周元副指揮使、以及傅實和徐節兩大聖地出身的人物,都不由得朝着韓徵多看了幾眼。
韓徵已修成了煉氣境,也受到了府城方面的重視和栽培,但時至今日,真氣也還不足三百,仍然屬於初入煉氣境的範疇,未入中流。
但今日迎接的陣仗裡,韓徵是居於首位的。
只因他是無常的引路者,是最初的護道者。
而他與無常的師徒之名,也早已傳遍八方。
過往的無常,在他們眼中,是一個曠絕當世的年輕奇才,後來居上,修爲奇高,戰績彪悍,堪稱另一個李神宗。
但如今,無常已是新法開創之人,足以名傳萬世的聖師。
今日的韓徵,則爲聖師之師!
如今韓徵在人族的地位,已不是憑修爲境界,以及官職品階而論了!
韓徵在無常微末時的庇護,以及傳授功法的教導,已成了他韓徵對人族萬世不可磨滅的功績!
“我韓某人,早年也曾自負爲武道奇才,但隨着成長,遭遇李神宗這等人物,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韓徵暗自感慨:“我這一生,略有小才,粗通文武,放在一方地界,可算不俗,若放眼世間人族,實爲平庸之才!竟有朝一日,憑提攜後輩,而載入史冊,受各方敬重,說來如夢似幻……”
他看向遠方,想到了一月之前,收到李神宗的那一紙書信。
他面上不由得露出些許得意之色,心中暗道:“千年萬載,歲月流轉,後世李神宗的名聲,都未必有我來得穩!前半生憑自身,我不如李神宗,後半生靠徒兒,李神宗不如我也!”
這樣想來,便發現衆人的目光,都在打量着自己,似乎有些詫異他忽然笑得如此燦爛。
見狀,韓徵連忙收斂了面上的神色,又整理了下衣衫,心想:“今後得注意姿態儀容了,也不好顯得過於小人得志,如今我韓某也算是有大名聲的人,一舉一動,都受各方關注,得講究些。”
隨着他整理了下衣襬,就聽得身邊的周元副指揮使出聲道:“回來了!”
前方道路盡頭,只見一匹銀白駿馬,通體鱗甲,在陽光之下,甚爲耀眼。
馬上那人,身着金絲黑袍,揹負長弓,腰佩長刀,正是無常!
身後是一輛馬車,而駕車的,正是小白猿所化的“林焰”小旗。
林磊則坐在車中,跟一堆典籍爲伴。
“拜見聖師!”
衆人迎上,無不躬身施禮。
而那些匠人,以及服苦役的人族,無不驚愕,面面相覷。
那岳家的煉精境武夫,低聲道:“莫非是五爺此去,迎來的那位大人物?聖師二字,又是何等分量?”
才這樣想着,卻見得蛟鱗馬之上的無常,隨手一擡,說道:“不必多禮,我等都爲人族未來而盡力,無分高低,入城吧。”
這番話,讓城中來的各方高層,都鬆了口氣,顯然聖師對於近來新城建造的進度,頗爲滿意。
而其餘被罰苦役的武夫,見到高柳城的高層人物,都是這般姿態,心中盡都感到難以置信。
他們知曉,無常雖是巡察使,但身份地位以及修爲,都已經達到了高柳城的最頂尖層次。
卻沒有料到,今日歸來的無常,已是高柳城的各方高層,都無比尊敬的存在。
聖師的稱呼,他們不知道其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但他們知道,能夠受到聖師二字作爲尊號,這位五爺……必然有了比過往,更加驚駭世人的事蹟!
“昨日我堂兄前來探望,提及了老祖出關一事……”
岳家的武夫,面色變幻不定,心中暗道:“難道老祖也是爲了迎接五爺,纔出關的麼?”
若是如此,今日爲何不見老祖前來?
他這樣想來,心中忽然升起一個萬般荒謬的想法。
作爲內城如今僅存的五大家族,他岳家的老祖,沒有資格前來迎接五爺的迴歸?
心中升起這樣的念頭,一時間便如泉涌,竟是壓制不下去。
儘管他覺得萬般荒謬,覺得這個想法過於可笑,但這個念頭,卻終究揮之不去。
這位五爺,在高柳城當中,鬧出了多次的腥風血雨。
內城六大家族的老祖,有三位被他斬落了腦袋。
如今連劉家都被連根拔起,而僅存的族人,更是受得五爺庇護,才能避免株連,從而對五爺感恩戴德。
“他又做成了什麼樣的大事,只是從外界歸來,就能讓高柳城的所有高層,爲之驚動?”
——
入城之後,便是接風洗塵的宴席。
因爲無常目前還兼任臨江司,所以這場宴席,放在了臨江坊。
酒足飯飽,衆人恭敬萬分,直到林焰主動發話,今夜將入內城,才散了宴席。
柳尊神廟的兩位廟祝、城守府的大城尉以及副城守、還有監天司的其餘高層,都各自回了內城。
而宴席之上,剩下韓徵、楊主簿、孟爐等更爲親近的人。
“五爺啊五爺……”楊主簿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欲哭無淚,道:“您老分明說過,十天半月,就要歸來,這一去,從入冬,到開春,今年正值雪災,又是豐城欠收,糧食不足,您老人家數一數,我這頭髮白了多少根?”
“……”
林焰掃了他一眼,確實有些可憐。
初見之時,楊主簿還算是正值鼎盛的中年文士,頭髮墨黑。
上次離城,將所有事務全部交給楊主簿處理,等自己歸來之後,這楊主簿頭髮已有三分灰白,面容五分憔悴。
這次離城歸來,楊主簿頭髮已有七分灰白,面容十分憔悴。
比起初見之時,幾乎老了二十多歲,乍一看去,還以爲花甲老者。
“我就是個臨江坊分部的小主簿,每個月銀兩俸祿,才幾個錢啊?”
楊主簿哭喪着臉道:“這幾個月來,您久離高柳城,外界什麼風聲都有,各種試探也有……那些貪心不足的狗東西,還有些不怕死的蠢蠢欲動……”
他看着林焰,顫聲道:“這次雪災,衣物和糧食勉強湊足,好在沒出現大量飢寒交迫而死的百姓,否則我這便是罪孽深重了……”
“你確實勞苦功高,我親自書信一封,升調你爲新城南部區域監天司分部的主簿。”
林焰笑了聲,旋即說道:“印有李神宗真氣的畫卷,給你當傳家寶,如何?”
楊主簿頓時容光煥發,腰桿挺直,昂然說道:“五爺何必如此客氣?咱們誰跟誰?楊某此生,可以跟隨在您老身邊,爲您老排憂解難,處理雜務,實在三生有幸……瞧我先自罰三杯!”
“少在這騙吃騙喝的。”
小白猿掃了他一眼,冷笑了聲。
而孟爐和馮暉,默默舉杯,一飲而盡。
剛纔五爺賜予丹藥,是從府城帶回來的,乃是聖地的煉丹閣所出,補益本源,增長氣血。
二人早些時候,都身受重傷,雖有五爺照料,恢復得七七八八,但還是有些隱患。
今次得此丹藥,想必不久,修爲都會有所突破。
而此刻,林焰的目光,落在楊主簿身上,似有問詢之意。
楊主簿知道他的意思,當即應道:“屬下每月都會從臨江司的公賬裡,撥出五兩銀子,交到鄒進的家人手中,以作家用。”
接着,又聽楊主簿說道:“鄒進的孩子,目前也在咱們臨江司當個雜役,閒時跟着我讀書認字,協助處理卷宗……”
林焰聞言,稍微點頭。
而楊主簿繼續說道:“鄭流的母親,在開春時離世了,他此前斷了條腿,韓總旗使親自安排,將他轉到外南司,負責倉庫的出入賬冊。”
韓徵嘆了一聲,說道:“今日他也想來迎接的,腿腳不便,我便沒有答應。”
“安排妥當就好。”
林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此前我離城辦事,擔子都交到你們身上,是你們替我盡職,出了傷亡,若不能安排妥當,我於心不安。”
他這樣說來,拍了拍楊主簿的肩膀,道:“有勞你費心了。”
楊主簿正色道:“五爺言重了。”
孟爐起身來,躬身道:“五爺待我等親如手足,今日能爲鄒進安排後事,爲鄭流安排餘生……往後,爲五爺效力,縱然身死,亦無後顧之憂!”
他看向其餘小旗,神色肅然。
這些小旗,最早是他在城防的下屬,失去過城防守軍的職位,凡事畏首畏尾,今日正好藉此鼓舞人心。
“都去做事罷。”
韓徵揮了揮手,示意衆人退下。
隨後,他來到林焰身側,笑着說道:“沒想到你這一去,不過短短數月,竟然成了此等功績,足以福澤萬世,真是令人難以想象!”
“言重了,當初若沒有總旗使的提攜,凡事諸般庇護,多次傳法賜功,我在修爲低弱之時,怕就遭逢劫難了。”
林焰敬他一杯,笑道:“人在微末之時,通常最易夭折,您老人家亦師亦父,護我走過弱小之時,方得今日!”
“好好好……”
韓徵哈哈大笑:“你有此等功績,得聖師之名,仍記舊時情分,我沒看錯人!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什麼?”林焰錯愕道。
“我得升官了。”韓徵頗是得意地說道:“當了這麼多年總旗使,這回不得連升三級?”
“指揮使同意了嗎?”林焰不由笑道。
“自是得了他的同意,即將升任高柳城副指揮使之位。”韓徵這般說來,神色不由得複雜。
“指揮使近來如何?”林焰見狀,神色肅然,道:“我之所以,儘快趕回高柳城,也是想見他一面。”
“前段時日,狀況不對,但他有個舊友,來了高柳城,替他壓制住了失控跡象。”
韓徵說道:“他此次閉關之前,還特地通報了柳尊神廟,讓觀天樓,調一面神鏡,專門關注他的閉關場所,一旦有失控跡象,化爲肉身邪祟,那麼觀天樓,必有動靜。”
他朝着外邊看了一眼,說道:“不過,觀天樓目前沒有動靜,指揮使一切還算順利,明日應該就出關了,等明日一早,你可以入內城見他了。”
“那就還好,他也是煉氣境巔峰的修爲,如能憑着新法,造就內景,就能清除失控的隱患了。”
林焰說道:“只是這一門開元造景神功,目前還有許多細微弊端,尚未徹底完善……我能修成,另有緣故,對指揮使來說,難度還是要更大些。”
這樣說來,他似乎想到什麼,皺眉道:“能夠協助他人,鎮壓失控隱患,用的是什麼手段?聖地當中,也極少有這一類的方法,指揮使那位故友,什麼來歷?”
“聽說是來自於殘獄府那邊的一座福地,那福地之主並非人族出身,不過爲了獲取香火,答應了殘獄府前任府主的請求,往福地之中遷入了萬餘人,時至今日,繁衍下來,已有六萬多人口。”
韓徵想了想,說道:“此人聽聞是福地當中的人族高層之一,在入冬之前,奉命去往豐城買糧,途中繞道高柳城,與指揮使見了一面,傳了個壓制隱患的方法,然後就離開了。”
遲疑了下,韓徵說道:“不過周元副指揮使早上提過,在三日前,此人孤身一人,從大印江方向,由西門入了高柳城,目前應該在內城……不在我轄區之內,具體如何,便不知曉了。”
“讓監天司,找到這個人,我想見他一面。”
林焰沉吟道:“另外,我今夜就入住內城的監天司總樓,等指揮使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