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柳城,內城之中。
馬車徐徐前行,沿着街道,往前而去。
“劉家倒了之後,各方勢力共同分食了劉家的生意,獲益無數。”
“原本在城守府、五路城衛軍、神廟護軍等各處的劉家族人,也都盡數由監天司清查。”
“空下來的位置,暫時無人頂替。”
周元副指揮使,也登上了馬車,說道:“現在看來,就是爲了將這些空出來的位置,留給聖地之人!”
停頓了下,他又說道:“陸公與五爺,此次按下了聖地三萬八千人進入內城一事,後續如何應對?”
“外城之人,欲入內城,也是人之常情。”
林焰緩緩開口,說道:“這麼多年來,守城之人,抗衡妖邪,死傷無數,其中立功之輩,亦是不少!可以從他們之中,論功行賞,挑出人選,並准許家眷,遷入內城!”
“好辦法!”
周元驚訝道:“如此一來,便是給外城的人,有進入內城的‘機會’!在各方面行事時,必定會更加盡心竭力,想要立功,遷入內城!”
“昨夜無常斬殺了孫家老祖以及白家老祖,還有左城衛軍大統領袁通野,以及其他各方人物……可以敲打一番!”
陸公緩緩開口,說道:“再空出來的位置,由棲鳳府指定人選!讓指揮使手中,尚未散出去的‘照夜人’,擔任職責吧!”
能夠被指揮使,列入照夜人當中的,無一例外,都是心懷人族,心志堅毅之輩。
也許修爲未必高深,但心念定然純粹!
過往時分,被送出城的照夜人,進入劫燼當中,便算是死了九成!
如今將這批尚未送出去的照夜人,換到高柳城的“掌權”位置上,今後高柳城,會好得多!
“指揮使也是這麼想的,只是這件事情,需要通過兩位的准許。”
周元笑了一聲,又低聲道:“柳尊神廟當中,想要招一批新的燒香人,但大廟祝認爲,近期多事之秋,希望陸公推舉人選!”
氣氛倏忽沉默了一下。
在場的人,基本都是聰明人。
陸公此前,元神高懸於九天之上,但外界所有人,都認爲他老人家,是煉神失敗。
直到林磊看穿了其中端倪,才讓林焰上香,以香火壯元神,從而使得陸公元神歸體!
柳尊神廟也許不知道這個人是林磊!
但柳尊神廟想要這個人,加入神廟當中!
“柳尊神廟想要補充燒香人,回頭再讓棲鳳府那邊,選一批識字的人。”
陸公這樣說來,看向前方,說道:“神廟快到了,你回監天司一趟!”
“指揮使的時日,怕是不長久了,那位徐節長老仍舊具備與你爭奪下一任指揮使的資格!”
“從此往後,老夫不再幹涉監天司的事務,下一任指揮使的位置,你們各憑本事!”
隨着陸公的聲音,卻又聽得林焰繼續開口。
“各憑才能,盡展本事,但記住一點,不得危及城中,禍及百姓。”
“謹遵教誨!”
周元副指揮使,施了一禮,退了下去。
而林磊神色複雜,看着林焰。
不知不覺間,就連監天司的副指揮使,極有可能升任下一任指揮使的大人物,也都得聽自家三弟的教誨。
自小看着他長大,本以爲自己這個兄長,對三弟極爲了解。
但恍惚之間,才發現已經是高於雲端之上了。
“話說還有個事兒。”
呂堂悶了半天,纔看着林磊,緩緩說道:“老二,下次遇見這種場面,不要抄椅子……那玩意兒不頂用!”
“之前在院裡的,身份都不低,修爲也不差,氣氛可謂劍拔弩張。”
“雖說陸公擋下了威勢,但伱沒練過武,往後退一退也無妨。”
“就算想要展露咱們強硬的態度,好歹捏一張符,抄個木椅子算怎麼回事?”
“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混跡街頭的潑皮小廝,準備打羣架呢?”
他嘆了一聲,心想自己千辛萬苦,終於修成煉氣境了,此次在聖地來人以及城守府高層的面前,展露本領,該是何等威風?
但在林磊抄起一把木椅子的時候,他覺得威風蕩然無存!
他對於此事,耿耿於懷,忍了一路,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其實呂堂說的,也不無道理……”
剛修成煉神之境的陸公,不由得咳了一聲,低聲說道:“下次注意。”
——
柳尊神廟!
作爲高柳城唯一的守護神!
這座廟宇,恢弘浩大,殿宇層迭!
擡眼望去,整座殿宇,圍繞着一株巨樹而建造。
觀天樓就在樹幹的另一端!
巨樹無比粗壯,宛如擎天神柱,直入雲霄!
高空之上,雲霧層迭,看不真切。
隱約能見大量柳枝,垂落於八方,在雲霧間若隱若現,如同蒼天傾瀉下來的青色瀑布!
在神廟周邊,有五方護軍,皆爲城中精銳。
而廟宇當中,除主殿之外,又以十二廟祝,另造十二殿。
十二殿麾下,各部主事以及燒香人,不在少數。
“高柳城中之人,皆是以進入柳尊神廟爲榮,能夠成爲神廟的一員,便算是光宗耀祖了。”
林磊有些感慨之意。
根據高柳城的律法,成家之後,夫妻二人,可以進入神廟上香。
但高柳城每日成親之人不少,他當時只在大殿邊緣,上了三炷香,便回了臨江坊。
時至今日,卻見柳尊神廟,閉門謝客,特意迎接他們這一行人。
只見十二廟祝,率領百餘位燒香人,躬身施禮,已在前方等候。
入得神廟大門,往前行去,石磚鋪地,一片空曠。
走過三百三十三步,纔到主殿之前。
而此刻,在主殿之前,大廟祝已經站在那裡。
蒼老的身軀,顯得有些佝僂。
滿面疲憊,頭髮灰白,但唯獨雙眸,熠熠生輝。
這就是大廟祝!
柳尊神廟當中,以他爲首!
因爲他的職責,便是溝通柳尊之意!
“恭喜陸先生,成就元神!”
大廟祝走下臺階,躬身施禮。
陸公微微擡手,說道:“客氣。”
他往前走了半步,平靜道:“二爺何在?”
二爺,便是柳尊神廟,第二廟祝的尊稱!
此人麾下三百六十餘名燒香人,負責神廟之中,各部香火的調配,以及香油錢的出入賬冊。
“被我親自拿下,已移送監天司總樓了。”
大廟祝沉默了下,嘆息說道:“但這次的事情,並非是他所爲,也並非是他授意!說來,是我考慮不周,選錯了人,也不能怪老二……”
“哦?”
陸公眉宇一挑,說道:“怎麼回事?”
大廟祝不由得吐出口氣,說道:“此前,我等察知,有劫燼火種藏於柳尊根鬚之內,但無法辨認,是哪一條根鬚遭受腐壞。”
“這些時日,我一直擔心,在關鍵時刻,我等都被‘神念’影響,動用正常的柳尊根鬚前去攪局,壞了大事!”
“所以在陸先生閉關之後,連我和老二在內,四位有資格調用柳尊根鬚的廟祝,都自囚於廟中。”
“如此一來,便只有那一條被腐壞的根鬚,才能降臨於臨江坊之內。”
“等你們斬掉了這一條根鬚,便如同清掉了在柳尊身上的‘劇毒’!”
他嘆息說道:“老二當時,與我囚在一處!我調來了老七,暫代老二的職位!”
陸公眸光微凝,緩緩說道:“所以當時是老七主事?殘獄府主給老夫留下的那一份香火,是被老七按下了?”
“不錯,老七是我選定的人。”
大廟祝皺眉說道:“一來,是他不具備調用柳尊根鬚的法門!二來,我提前確認過,在他的體內,受到‘柳神’影響是最淺的,他不可能是劫燼!”
陸公面色冰冷,緩緩說道:“既然不是劫燼,何以謀害老夫?過往之時,老夫與他交集不多,更談不上恩怨……”
“這一點,還未查清,目前初步的懷疑,是你扶持的無常,近來斬了他手底下不少人,壞了他很多的生意……”
大廟祝嘆息說道:“老七負責執掌觀天樓,並且擁有調用五路神廟護軍的權柄!他跟各方勢力,來往不清,盤根錯節,有不少利益糾葛!”
場中氣氛沉寂,衆人目光都落在林焰身上。
而林焰語氣冰冷,說道:“人呢?”
大廟祝搖頭說道:“陸先生的元神,歸返肉身之後,他察覺不妙,已提早沿着北門出城了!當時,他還調用了神廟後衛護軍,護送他出了城!”
陸公面無表情,緩緩說道:“這就是你給老夫的交代?”
大廟祝面色肅然,緩緩說道:“給我十日,必能生擒老七,送到陸先生的面前!至於老二,監天司審出來的結果,我不過問,盡數呈於陸先生!若是查實,老二也有謀害之念,可一併處置!”
“好。”
陸公的心緒,似乎也有些複雜,不願在這件事情上面,牽扯太多。
他嘆了一聲,道:“先去主殿,我等要向柳尊上香!”
大廟祝微微點頭,微微轉身,朝着主殿而去。
陸公、林焰、林磊、呂堂四人,則跟隨在後。
入得大殿之內,只見前方,有着一面巨大的木牆。
氣氛瞬息沉寂,而衆人一言不發,緩緩往前走去。
空曠的殿內,腳步聲頗爲沉悶。
步步臨近,至十步之內,方是停下。
而在這一刻,衆人只覺天地乾坤,爲之倒轉,無盡神威,悍然壓落。
“弟子陸越,出身高柳城,自祖輩而始,至當代以來,幸得柳尊庇護,方可生存於天地之間。”
陸公接過燃香,當即跪拜,出聲說道:“今元神得成,敬謝柳尊大恩大德!”
他高聲說道:“願柳尊永在,守護城池,庇護人族,萬世不改!”
轟!!!
木牆驟然震顫!
神威愈發強盛,壓制大殿衆人!
與此同時,林焰、林磊、呂堂三人,皆是從大廟祝手中,接過燃香,進行祭拜,齊聲高喝!
“願柳尊永在,守護城池,庇護人族,萬世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