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在選項之內。”陸昂冷聲說,“這是你一開始自己選擇的路,現在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
我剛進來的時候,陸昂好像也這麼說過,但是他給的兩個選項,根本是讓季越去死。
他明明是季越的親生父親,爲什麼一定要這樣逼他!
“我還有一個選擇,”季越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一絲起伏,“就是殺了你。”
陸昂像聽到了一個很好聽的笑話,大聲笑了起來,那種像尖銳的物體劃過玻璃一樣的聲音,快要刺穿我的耳膜:“殺了我?季越,你很有勇氣,也夠無情,我看得沒錯,你天生就該是沙羅島的統治者。”
“我什麼都不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想要保護我最重要的人。”季越攬住我的肩,對陸昂說道,“我想走,你攔不住我。”
我扭頭看着季越,他的眼神仍然是那麼的淡漠,但是我知道,他的內心裡,卻是有團火在燒。
他說得沒錯,他一直都是在保護最重要的人,以前的時候,是林曼,現在,又多了我和念念。
我一直覺得他運籌帷幄,什麼事都能思慮周全,其實他也都是爲了保護我們而已,他也許比我還想要過簡單平靜的生活。
“你還有時間,我會讓你考慮清楚的,三天之後,我的人就會毀了季氏大樓,我希望在那之前,你能給我答案。”陸昂說完,就被茵茵推了出去,房門關上,房間裡又恢復了安靜。
但是他的話,卻讓我陷入更深的絕望,三天,我們能從這裡逃出去嗎,就算逃出去,又能阻止他去炸燬季氏大樓嗎?
他根本就沒有給季越考慮的餘地,因爲季越早就沒有選擇。
“季越,你自己走吧,不用管我。”如果是他自己的話,一定能逃出去的。
季越扳過我的肩,輕吻了一下我的脣角:“還記得上次在海上嗎,不管多艱難的條件,都難不住我,你應該相信我。”
他的能力,我從來不會質疑,可是他的對手,是陸昂,那個人明顯是勢在必得。
我們被徹底限制了自由,除了這個房間,我們哪兒去不了。
但是我發現季越卻一點也不着急,我不知道他又在計劃着什麼,也不敢多問,我怕會像在船上時一樣,什麼都被陸昂聽了去。
但是每晚,我身上的毒癮發作時,我真的很想一刀殺了我自己,不用這麼痛苦,也不用再連累季越。
我全身虛脫地躺在季越的懷裡,就像是死了一般,連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季越緊緊抱着我,不停地親吻着我濡溼的髮絲:“我一定會帶你回家的。”
“我好想念念。”眼角有滴淚滑落,滾燙地劃過我的臉頰,我真的很想現在就回去,抱着我的孩子。
季越沒有說話,只是抱得我更緊了。
陸昂的人似乎也沒閒着,我們在房間裡,總會聽到出出進進的聲音。
陸昂想殺掉季業我能理解,但是我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去炸掉美國空軍基地,他曾經,不是在那裡服役嗎?
因爲毒癮越來越頻繁發作,我的身體已經虛弱不堪,就算是那種折磨停下來的時候,我也沒有力氣再做任何事了,我很擔心,等季越想要離開的時候,我會扯他的後腿。
“雨彤,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季越從後面抱着我,他擡頭看着地面的方向。
可我卻沒聽到什麼聲音,就連他說話的時候,我的耳朵都是嗡嗡的。
季越把我放下,他走到牆邊,不知道在敲着什麼。
我覺得很困,很想睡覺,我慢慢地失去了意識,就像是陷在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夢境裡。
可是我心裡很清楚,我們還身在危險中,我很想醒過來幫季越,至少不要成爲他的負累,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我就是醒不過來。
這種感覺,也很痛苦。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都發生了些什麼,我有了點感覺的時候,發現季越正在抱着我往外跑。
他把他的外套裹在我的身上,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但是我能聽到他的心跳,也能感覺到他跑着的時候,急促的呼吸。
“季越……”我輕聲叫他,“把我放下。”
我想說,我可以走,但是好像,我還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耳邊有槍聲,我知道,陸昂不會讓我們走的,不管是用什麼方法,他都想把季越留下,甚至不惜讓他身受重傷。
我用力地掙了幾下,從季越的懷裡下來,推開他說:“季越,你先走,然後再來救我,我們這樣出不去的。”
季越看了看後面,那些傭兵都已經快要追上來,他的眉心緊緊蹙了一下,然後又伸手抓住了我:“你答應過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我,現在,也不許放開我的手。”
他拉着我繼續往前跑,但我很快發現,這個地方,簡直就像個地下迷宮,我們跑了很久,卻還是在原地打轉。
季越皺眉:“他果然改了出口。”
聽到又有人追了上來,季越扭頭看到旁邊有個小洞,但裡面空間很
小,僅能容得下一個人,他立刻就把我塞了進去,然後用外面的石頭把洞口堵上:“在這兒等我。”
我想叫他,可是我聽到他的腳步聲已經離開,而那些跟着我們的人,都很快跟了過去。
季越,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縮在那個小洞裡,裡面很黑,我蜷縮着,但我還是很害怕,我在心裡默唸着,希望季越沒事,希望他很快就會回來救我。
但是我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毒癮發作,我緊緊咬着脣,抱緊了雙臂,指甲嵌進了肉裡,可是還是控制不了,我猛地推開了擋在洞口的石頭,一下摔了出去,在地上來回翻滾着。
有人靠近了我,蹲下身,輕笑道:“可真是時候,姜雨彤,這滋味很難過吧,不如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善心大發,會賞給你想要的。”
“我不會求你的,你別做夢了……”我渾身痙攣着,其實心裡真的想要妥協,因爲只有經歷過纔會知道,那根本不是人能抗拒的痛苦。
可是茵茵,我唯一不想在她的面前露出求饒的樣子,我不想讓她在季越面前提起我的狼狽。
我向那塊石頭爬了過去,我想如果我還有力氣能做到的話,乾脆撞暈過去,就不用這麼難受了。
但是茵茵怎麼會讓我如願,她讓人拉住了我,把我扔在一邊,就那樣看着我在地上翻來翻去,她還拿着手機給我錄下來:“你猜我把這個傳給季越,他會不會立刻出現?”
“茵茵,你這個變態,不管你做什麼,季越永遠不會喜歡你的!”我全身的衣服都已經被冷汗浸溼了,頭髮也溼溼的沾在臉上,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一定狼狽至極。
她卻沒有像以前那樣被激怒,仍是笑着拿着手機在拍:“你儘管逞強,我就看你的嘴巴能硬多久。”
我很快就人受不了了,我想要解脫,但是我不能求茵茵,我想到了死。
或許我很懦弱,明明再堅持一下就能撐過去,可是我堅持不住了,哪怕是一秒鐘,我都不想再承受這痛苦了。
我知道我對不起季越和念念,我也只能希望,他們不要恨我。
我慢慢地咬住了我的舌頭,一股鐵鏽味在我口腔裡瀰漫,我閉上眼睛,更加用力了些。
“雨彤!”季越的聲音忽然叫道。
我立刻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裡,看到季越向我跑了過來,不只是他,後面還有很多人。
季良,丹尼,夜尊,還有很多的警察。
他們終於來了……
季越抱住我的時候,我也徹底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我已經在醫院裡,陽光從窗口灑進來,竟然感覺有些強烈,我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下。
那麼多天在地下生活,感覺身上都像長滿了青苔,現在被陽光這麼曬着,身上都暖了起來。
“雨彤,你醒了?”季越從門口進來,立刻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他,感覺像是很久都沒見到一樣,突然熱淚盈眶:“我們回來了……”
“嗯,我們回來了。”他吻了一下我的手指,“我沒讓念念到醫院來,程菲菲在家裡照顧她,等一下醫生會給你再做個檢查,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就回家。”
我感覺他是在着急什麼,不覺問道:“你要去哪裡?”
“回龍城,去阻止陸昂。”季越沒有對我隱瞞,他的語氣也不容置疑。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他,還有之前的事,我自私地沒有跟他說,現在,我也只能希望他不會有事:“我和念念會等着你回來的。”
“嗯,放心吧。”他握着我的手更緊了些。
有人推門進來,我看到是丹尼,他笑了一下說:“我是不是進來的不是時候?”
“下次記得敲門,這是起碼的禮貌。”季越雖然這麼說,但是他已經向門口走了過去,關上門的時候,他又看了看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我知道季越要走了,回龍城,陸昂說,他要炸燬季氏大樓,季越怎麼都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儘管之前在地下的時候,季越對陸昂說過要殺了他之類的話,可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季越真的下得去手嗎?
他其實,是個那麼重感情的人,不然也不會替陸昂隱藏行蹤那麼久。
醫生做了檢查之後,說沒什麼事了,可以出院,季越也已經安排了人送我回去。
但是我心裡很明白,我也只是沒有外傷而已,我的毒不是那麼容易能戒掉的。
回到家的時候,一進門,就聽到念念在哭,程菲菲抱着她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可是她就是哭個不停。
“讓我來吧。”我走過去,從程菲菲手裡把念念抱了過來,這些天不見,她又長大了。
程菲菲看着我,倒也沒多少驚訝,季良大概已經跟她打過招呼了。
算算日子,她差不多也懷孕三個多月了,只是她太瘦,還一點都看不出來。
念念一到我的懷裡,立刻就不哭了,只是淚痕未乾,還掛在臉上,張着兩隻小手,摟住我的脖子,像是怕我再把她丟下一樣
。
她的小嘴裡,還嗚嗚啊啊地叫着,好像是在叫着媽媽。
這個偏心的小丫頭,終於會喊媽媽了,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忽然又落了下來。
“希望這一切早點結束,你們經歷的磨難也太多了,上天也該給你們一個平靜的生活。”程菲菲看着我,有些感慨。
我從醫院逃出去的時候,她大概就被震撼到了,她或許沒有想到,兩個人之間,可以做到那樣的不離不棄。
但我相信,她對季良,也可以做到這樣。
我抱着念念,整整睡了一個下午,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聞到樓下傳來的飯香,我從樓上下去,看到程菲菲正在嘗着湯,我笑着說:“你真是一個賢妻良母。”
跟她比起來,我做飯很難吃,季良曾經很嫌棄地說過這一點。
我也不着調,季越平時都是怎麼下嚥的,還能擺出那麼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程菲菲把飯菜端上桌,我也在一旁幫着她,她把餐盤放下時,不知道怎麼回事,手指竟然撞在旁邊放着的水果刀上,立刻輕哼了一聲。
我看到她手指上流血,忙拿了餐布給她:“要緊嗎,我幫你包紮一下吧。”
她的臉色有些不好,搖頭道:“沒事,按一下就行了。”
我們坐了下來,可是吃飯的時候,總感覺她心不在焉的,還有些心神不寧:“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她忙搖頭:“沒有,我就是在想,如果他們能一起回來吃飯就好了。” ★тt kán ★¢o
我立刻就明白了,她是在擔心季良,而我何嘗不是在擔心季越呢。
我比她更明白,陸昂的手段有多陰狠,何況他一直對季業恨之入骨,這次一定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的。
吃完飯,我們一起收拾好,然後各自回房間。
那種難忍的感覺又出現的時候,我連忙從包裡拿出醫生給開的壓制毒癮的藥,雖然沒辦法完全消除,但是比我單純的靠意志力壓制,效果要好得多。
之後,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竟然一覺就睡到了天亮。
早上看到程菲菲從房間出來,黑眼圈很嚴重:“你昨晚沒睡好嗎?”
她微微低下頭:“我想回龍城,我不放心季良,我心裡一直覺得很不安,好象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我猜昨天她被水果刀割破手指,一定覺得是個不好的預兆,我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我立刻說道:“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去。”
從這裡出去的時候,我真的覺得,這個地方,就好像是我們的一個夢,每次想要平靜地生活的時候,卻總有事情要發生。
因爲心裡着急,我們是坐飛機回去的,關掉手機之前,我給季越打了電話,所以剛出機場,就有人來接我們。
在路上的時候,我問司機:“季越他們都在家嗎,公司裡有什麼事情發生?”
司機囁嚅了一下說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少奶奶還是回去問少爺吧。”
他這樣措辭,我心裡卻是有些明白了,只怕,是真的有事發生了。
程菲菲一直也沒說話,但是她的臉色很難看。
車子開進別墅的庭院,剛停在房子門口,程菲菲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車,我抱着念念,也立刻跟了進去。
季越和季良都沒在,只有季業和林曼坐在沙發上,看到我們,季業站了起來,視線卻是掃向了程菲菲。
我看到程菲菲的身體晃了一下,連忙伸手扶住她,聽到她聲音顫抖地問:“是季良出什麼事了嗎?”
季業沉默了片刻,卻還是點了下頭:“昨天檢查公司樓層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季良被炸傷了,現在在醫院。”
季業的話剛說完,我就感覺到程菲菲的身體軟了下來,但是她還是撐住了,然後顫聲問道:“他在哪家醫院?”
季業告訴了她,她立刻就鬆開了我的手,向外面跑了出去。
我看到她的動作,真有點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
季業也是嘆了口氣,幽幽地說:“事情怎麼會搞成這樣,陸昂他竟然還活着。”
林曼的臉色也暗沉了下去:“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爲什麼還要這麼執着呢。”
我看着他們,不覺問季業:“陸昂說,是爸把他害成了現在的樣子,所以他纔要報復,您能告訴我,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季業看了看林曼,像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林曼起身上樓說:“我有點累,去躺一會兒。”
“我害他?”季業疑惑地反問,“明明是他背叛我,林曼一開始就是我的未婚妻,可是我們到美國空軍服兵役之後,他就他林曼給我的信都扣了下來,然後以他的名義給林曼回信,還告訴林曼我已經死了,林曼相信了之後,他就開始花言巧語騙她,並且讓她愛上了他。我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就跟他打了一架,後來我在演習中作弊,弄傷了自己,提前退伍,回到了龍城,可是那個時候,林曼已經不相信我了,她竟然去了美國,並且跟陸昂……發生了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