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呼……”
揹着一個揹包的張白玲邁着沉重的步伐奔跑在校場一條用石灰規劃出來的道路上,這是一條五百米長的跑道。對了,米這個單位還是楊大人規定出來的,一米相當於原先大約兩步左右。
楊大人說的沒錯,自以爲脫離了青樓楚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但其實又落入了另一個“地獄”。至少在許多人看來這裡就是另一個地獄,每天早晨辰時(七點)起牀,只有五分鐘的穿衣疊被的時間,五分鐘後便是全體集合,然後便是雷打不動的五公里越野。對了,越野和分鐘這些個詞彙也是楊大人規定的。
楊大人說了,一呼吸爲一秒,六十秒爲一分鐘,六十分鐘爲一小時,24小時爲一天。楊大人還提出了許多在張白玲看來很是新奇的東西,譬如時間、距離、重量等這些她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單位,剛開始的時候,張白玲覺得這樣下去自己估計連一個星期也撐不下去就得累死在校場上,對了星期這個概念也是楊大人提出來的。
但是半個月過去了,張白玲並沒有如同預想般死在訓練場上,相反她覺得自己原本柔弱的身體正在慢慢的發生着變化。比如半個月前當她第一次跑完五公里時,她感到自己整個人就要死掉了,跑到最後還是被早就侯在旁邊的兩名男性軍士用擔架擡下來的,慢慢的一個星期後她可以自己堅持跑完五公里了,半個月後她可以揹着那三十斤重的行禮跑完五公里,不禁如此她覺得自己的飯量也變大了,以前她們這些青樓出身的姑娘吃飯充其量每頓飯也就一小碗,如今一頓飯吃完一大碗米飯外加一份油膩的葷菜毫不費勁,還得加上一大碗白菜湯,最後還能毫不感到羞澀的打個飽嗝。
當然了,她們每天並不只是練習跑步或是練體能,楊峰需要的不是一羣只會跑步的女漢子。到了下去,張白玲她們這才真正接觸到了她們需要學習的東西,那就是醫術的護理,剛開始的時候楊峰讓那些請來的大夫和郎中教他們一些常見的外傷護理方法,楊峰認爲傳統的中醫對於跌打損傷還是有一套的,畢竟在沒有X光機沒有CT機的年代,中醫能夠憑藉着郎中的眼裡和一雙手就能夠給傷者診斷治病,光憑這點就很牛逼。
而倒了晚上,則是楊峰親自上場開始教授這些女人一些現代西方的醫學知識。當然了,憑藉楊峰那半吊子的醫學知識要說能把這些從未接觸過西方醫學的女人在短時間內變成神醫那隻能是扯淡。但楊峰背靠着現代社會這個大背景之後就又不同了,尤其是楊峰還弄來了數十具人體模型來給張白玲這些女人進行實踐。
剛開始,這些看上去逼真至極的模型可是把這些女人全都嚇壞了,特別是在夜裡就着黃昏色的燭光,整個房間顯得陰氣森森,更是引來了陣陣尖叫,回想起兩百多人一起尖叫的場景,張白玲到現在都覺得臉紅。
接下來就簡單了,楊峰給每個女人都發了一本厚厚的人體解剖學,裡面圖文並茂說得十分的詳細,每天楊峰就是照本宣科填鴨式的將一些知識輸灌到這些女人的腦子裡。而這個時候楊峰堅持選用這些青樓出身的女人學醫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在古代,讀書人有這麼一句話很是流行,這句話就是:不爲良相便爲良醫。
這句話說明了什麼問題呢?在楊峰看來,這句話有兩個意思,一是說明了讀書人對大夫這個職業的推崇,畢竟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皇帝老子都是凡人都要吃五穀雜糧都會要生病,所以大夫這個職業的重要性自然就凸顯出來受到人們的重視。
第二就是大夫這個職業可不是大白菜誰都能幹,因爲做這個職業的前提是你必須有文化,至少讀、寫、算你得會吧。否則你怎麼給病人診脈看病怎麼給病人開方子抓藥呢。而在楊峰看來那些青樓出身的女人天生就達到了這些前提條件。
別看這些女人現在已經開始“年老色衰”不再受到客人的青睞,又被老鴇嫌棄,顯得很是沒用的樣子,但請別忘了,她們這些人跟那些鄉下小地方的站街女不同,這些秦淮河畔青樓出身的女人在出道前都是經過老鴇們嚴格培養的,不說一個個滿腹錦綸,但至少琴棋書畫都得會一點吧,否則你如何跟那些自命清高的讀書人交流呢。
所以嚴格的來說,這些女人都是有文化的人,讓她們來學習醫術也是最合適的。否則楊峰也不會費盡心思的讓鄭妥娘特地跑一趟南京城又是好言相勸又是威逼利誘的從那些老鴇們的手裡把這些女人給要過來了,而除了這些人楊峰也實在想不出能從什麼地方一下子弄到這麼多有文化又願意跟着他們上前線的人來學習醫術了。
“嗶嗶嗶……”
一連竄急促的哨聲響起,原本正蹣跚着泡在跑道上的張白玲就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似地,鼓起最後的力氣朝着前方跑去。
“快……快快……最後一圈了,誰要是跑在後面的待會可就只能吃剩飯了。”
旁邊響起了那名壯婦那猶如殺豬般的吼聲,有時候張白玲真的挺佩服那位楊大人的,不知道他從哪招來的那麼多奇葩的壯婦,不但身體壯的跟頭牛似地,而且一個個嗓門超大,可以說這些日子她們之所以生活在水深火山熱中大部分都是拜這些婦人所賜。這些婦人不但每天天剛剛矇矇亮就把她們趕起牀,還像個吊死鬼似地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們身後,一旦她們犯了一丁點的錯誤她們就會從某個地方鑽出來對她們進行體罰,這些體罰從罰站、罰背書到關小黑屋等等不一而足,所以張白玲等人在私下底也悄悄的給這些婦人統一起了個“黑臉漢子”的綽號。
“啪嗒!”
一名跑在前面的女子腳下一軟,整個人一個踉蹌眼看着就要跌到,跟在她後面的張白玲趕緊扶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攙扶住低聲道:“小心點,要是掉到最後今天午飯可就吃不飽了!”
“謝謝你玲姐姐!”
面前的這名女子轉過頭道了聲謝,這名女子叫做許丹,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長得身材嬌小眉清目秀,屬於這個年代讀書人最喜歡的類型,同時也是鄭妥娘招來的衆多人當中年紀最小的一位。
按理說象許丹這樣的年紀在青樓應該是正當紅的年紀,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不過這位情況有點特殊,官宦家庭出身的她因爲父親被下獄,自己也被髮配到教坊司,最後被賣到了青樓,自幼受到的教育讓她對青樓有種天生的厭惡,雖然因爲這個原因經常被老鴇打罵,但她總是死不悔改,因此很難受到客人的喜歡,這次鄭妥娘到青樓招人後她也報了名,而老鴇也對她感到很是厭煩,也就順水推舟的將她賣給了鄭妥娘。
“快跑,還有一百多步就到目的地了。”張白玲低聲道,雖然楊峰在江寧衛下令沿用了新的度量單位,但對於張白玲這些新來的人來說還是習慣運用原來的叫法。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旁邊經過,只見她從許丹的背後摘過了她的揹包背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後攙扶着她努力朝着前方跑去。
“鄭妹妹!”
許丹和張白玲不禁驚呼起來,原來這個人不是旁人,竟然是鄭妥娘。
外表柔弱但性子卻頗爲要強的鄭妥娘雖然早已被楊峰內定爲侍妾,但她並不願意做一個只會跟在楊峰旁邊倒茶斟水的丫鬟。要強的她打算趁着這個機會跟着這些青樓出身的姐妹們一起學習醫術,爲了這個目標她每天都和張白玲、許丹這些女子一樣出操訓練,下午和晚上同樣跟着她們學習醫術,或許是她確實有這方面的天賦,短短的半個月以來她學習了不少基礎性的知識。由於她爲人謙和加之出身的關係,張白玲和許丹這些青樓出身的女子也都很服她。
當兩百多名女子氣喘吁吁的跑到目的地的時候,她們驚訝的發現在目的地上站着一個令她們意想不到的人。
“楊大人,他怎麼會在這裡?”
看到來人,許多人都驚呆了,按照這些日子的慣例,楊峰不是應該下午纔會開始傳授講解醫術嗎,怎麼提前出現了?也有一些心思玲瓏的人意識到,楊峰的出現肯定意味着有事情發生了。
果不其然,等到這些女人都到齊後,楊峰便宣佈道:“各位姐妹們,在這半個月裡,你們都學習了一些最基礎的基礎理論和手法,按理說一名大夫至少要經過三到四年的學習才能跟夠出師,可咱們沒那個條件啊。由於大軍明日就要出征,所以你們也不得不暫時停止訓練,跟隨大軍出征遼東。不過你們的學習並沒有停止,在路上你們還要繼續學習,一直持續到大軍趕到遼東爲止。
到了遼東之後,你們就不是對着那些木頭人和模型學習了,而是對着無數活生生的將士,你們的一舉一動都關係着他們的生死,你們將是他們生命最後的保障,你們有信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