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吳老闆請我們大家開車到二臺子附近某飯店吃飯,是個農家樂餐廳,都是東北特色。 本來我想提醒他高雄和阿贊隆都不太喜歡吃東北菜,但心想這裡地處大東區的城郊結合部,在瀋陽算是較窮的地方,不太可能有什麼好粵菜館,也算了。燉雞燉大鵝,燉活魚,各種東北涼拌菜,吳老闆等人都吃得挺香,尤其他的兩個侄子,可能好多天沒認真吃飯了,幾乎要把腦袋埋進碗裡,這通大吃特吃。
不出我所料,高雄和阿贊隆看着這一大桌豐盛的東北特色農家燉,臉都愁成了苦瓜。那邊吳老闆和張副廠長還在不停地勸,邊給兩人夾邊介紹這道菜的來歷和特點。在高雄眼裡,吃這些東西還不如餓着,但肚子不饒人,他們倆只好強迫自己吃。我讓服務生用青紅辣椒配豬肉和雞肉丁,給兩人炒了一大盤什錦飯。沒有對沒有傷害,這種不倫不類的炒飯,放在平時高雄倒貼錢也不可能吃。但與東北燉相較,他立刻覺得這是人間美味,和阿贊隆竟然把一大盤飯都分着吃光了。
晚,張副廠長把我們幾人都安排在工人宿舍,吳氏兩小夥照樣打更看院。因爲有阿贊隆在,我和高雄倒也不害怕。半夜我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在樹林,坐在樹,底下有很多黑影想爬樹把我拽下去,有的幾乎已經用手摸到我的腳,我很着急,大叫高雄的名字,醒了。身都是冷汗,我發現自己居然站在宿舍的走廊裡,高雄緊緊扶着我的肩膀,阿贊隆站在我對面。
我覺得渾身不舒服,心跳得怦怦的,都快蹦出嗓子眼了。高雄扶着我回到宿舍房間,說我半夜自己溜出來,半路把我截住。我心想,自己從來沒有夢遊的毛病,今晚這是怎麼了?
“是那些陰靈,”高雄說,“它們心有怨氣,在半夜纔敢溜出來,專門對附近入睡的活人下手,如你。”我點了點頭,心想你也是活人,憑什麼不找你的麻煩。第二天早,我們來到工廠裡的小食堂,我連喝兩碗小米粥,才覺得身體暖和起來。我問兩侄晚在廠房有沒有睡覺的時候,他倆連連搖頭:“打死也不敢睡啊,聽說之前廠子裡那五個自殺的人都是半夜睡覺時候夢遊死的。”
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阿贊隆沒有參加,只讓人把一份炒飯送到給他安排在辦公樓裡的宿舍。席間,吳老闆提起昨天阿贊隆脫鞋踩沙發的事,問這些修法的泰國法師是不是都這麼不拘小節。
高雄說:“當然不是!阿贊隆是在結跏!”
二侄子問:“啥、啥叫結跏?哦我明白了,這法師腿有傷口還沒好,都結痂了,所以得盤腿坐着,是不?”高雄哭笑不得,問有沒有電腦。反正也都吃完飯,大家回到張副廠長的辦公室,桌有部筆記本電腦,高雄讓二侄子搜索“半跏趺椅坐”這幾個字,出來很多圖片。結果,我們看到圖片的菩薩畫像都是兩種姿勢,一是左腿平屈、右腿下垂,二是左腿平屈,右腿屈踩,看起來似乎很休閒。
“這是半跏趺的姿勢,也是佛和菩薩打坐的姿勢之一。”高雄解釋道,“一般只有僧侶和居士才用這兩種坐姿,是古代佛陀和菩薩傳下來的,專門用來修行。白衣阿贊是座部佛教的居士,所以他們也用。”
大家這才明白,我問:“修黑法的黑衣師傅肯定不用了吧?”高雄說黑衣師傅修的又不是佛教法門,怎麼可能用結跏。
轉眼又到了夜晚,高雄帶着阿贊隆來到工人宿舍,我看到有不到二十名工人都在宿舍裡洗漱活動,但沒換工裝,這是張副廠長協調的結果。現在工廠總共有六七十名工人,能說明這些人留下過夜已經不易。高雄囑咐這些工人,不要有顧慮,泰國的法師今晚也住在工人宿舍,大家放心睡覺,但別脫衣服和鞋,把鍬鎬等工具都放在屋裡,隨手能拿到。宿舍門也不用反鎖,宿舍的大門夜晚也別鎖,關着行。工人們個個半信半疑,但可能是看到阿贊隆在場,心裡多少有些底,都同意了。
有了昨晚的經歷,今晚我說什麼也不敢再睡,只好硬撐着玩手機貪吃蛇遊戲。到了十一點四十,高雄從隔壁宿舍出來,手裡拎着一個灰色粗布揹包,低聲對我說差不多了,可以守在走廊裡。我跟着他來到走廊的拐角樓梯處,高雄早搬了兩個塑料椅子在角落,我倆坐着低聲聊天。十二點剛過,我忽然看到走廊最裡面的宿舍門打開,走出一個人影,這人走得很慢,不歪不斜,朝我這邊走來。
我剛要發問,高雄擡手示意別出聲,只好眼看着那人走來。在經過阿贊隆宿舍門口時,我看到阿贊隆也出了屋,緩緩跟在那人身後,共同走下樓。在經過我面前的時候,藉着昏暗的月光,我看到這人是傍晚見過的工人之一,因爲他是光頭,所以很好認。
高雄站起來,打手勢讓我跟。出了宿舍,那光頭工人徑直朝廠房走去,進了大門拐向質檢車間的方向。廠房內沒開燈,走廊也沒有窗戶,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車間大門只虛掛着一把大鎖頭。光頭工人好像有夜視眼,隨手把鎖頭摘下來扔在地,推門進去。阿贊隆像個幽靈,只跟在光頭工人身後不到兩米遠,而光頭工人彷彿完全沒看到。進了車間,他站在地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光頭工人才慢慢轉身,正好跟站在他身後的阿贊隆打了個照面。我心想這可怎麼辦,會不會把他給驚動,因爲我聽說夢遊者不能被叫醒,否則容易生病。昨晚我可能是自己亂動,才被高雄給叫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