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本該是安靜的。
至少，
對於陳昇來說是如此。
兩天前。
在被天人剝奪感官後。
陳昇從最開始的不適應且感到煩躁，到不再抗拒自身狀態，而是靜下心來接納。
他已經漸漸適應感官被屏蔽的狀態。
也習慣身處靜謐無聲的世界。
然而。
當陳昇伸出手掌，並觸碰那顆流轉着妖異光彩的石頭後。
霎那間。
紛亂嘈雜的聲音佔據腦海。
就好像是原本空蕩安靜的房間，瞬間涌入大片人羣。
“年過二十五，竟仍是個雛。”
“陳昇啊陳昇，你糊塗啊！！”
“色慾，性也。”
“此乃人之本能，天性。”
“因何抗拒？！”
“放縱！放縱罷！”
“食髓知味，方能踏入極樂！”
這是在陳昇腦海中，響起的第一個聲音。
詭異的是。
這聲音，與陳昇自身一模一樣。
只是其聲調尖利，語氣中更是充斥着慾望。
還沒等陳昇來得及明白過來，這聲音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時候。
下一秒。
更多的聲音，蜂擁而至。
“錯錯錯！大錯特錯。”
“色慾並非必要之物，不過是衣食無憂之人的消遣罷了！”
“民以食爲天，當然是要吃吃吃吃！！”
“我認同你們雙方的觀點。”
“那麼，咱們什麼時候開始動身去搶別人的女人和食物？”
“不錯！不錯！”
“別人都有女朋友，別人都有老婆，憑什麼你沒有？！”
“搶！給我去搶！只要別人的纔是最好的！”
“你們無不無聊啊，就不能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地混吃等死嗎？”
“呵，一羣弱智。”
“媽的，一羣傻逼！”
衆多聲音響起，不分先後。
有的怒氣重重。
有的懶懶散散。
無一例外，這都是陳昇自己的聲音。
只不過語氣語調有所不同，聽起來便像是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
更加詭異的是。
這些聲音彷彿有種神奇的魔力。
每有一種聲音說話時，陳昇便感覺自己的情緒沒有絲毫徵兆地被直接引動。
比如當第一個聲音說話，勸陳昇體驗一番生理極樂之時。
陳昇的內心瞬間升起一種衝動。
什麼天人。
什麼練功。
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現如今他迫切需要的，是參加銀趴，去策馬奔騰，去馳騁疆場！
但這股衝動還沒持續多久。
伴隨着諸多聲音不斷響起。
陳昇心中的各種慾望頓時如同炸彈一般，被瞬間引爆。
憤怒、飢餓、貪婪、色慾、高傲、嫉妒、懶惰。
種種情緒相互交織。
內心的慾望不斷高漲。
“吸——”
“呼——”
陳昇深呼吸的同時，不斷凝聚心神壓下衝動。
“糟糕。”
站在身前的黎武極面色難看至極。
他並不清楚陳昇腦海中發生的事。
在外界看來。
陳昇剛一觸摸到石頭，身體便直接僵住。
緊接着。
猶如錶演戲劇一般。
其臉上表情接連變換。
一會怒氣衝衝，一會又是充斥着蔑視。
一會又是其他情緒。
在黎武極的感知中。
陳昇身上本就驚人的威勢，逐漸摻雜着強烈的惡意。
一時之間。
山峰頂上的溫度驟降。
明明身軀已經壞死。
但黎武極依舊感覺自己的血液彷彿要被凍僵。
察覺到不對勁。
他當即便要合上木盒，並將石頭收回。
然而。
石頭與陳昇之間。
似乎有着某種強烈的吸引力。
明明只是簡單的觸碰。
任憑黎武極如何使勁。
都始終無法令二者分開半點。
見此。
黎武極心中暗道不好。
如今陳昇的意識似乎處於混沌狀態。
他貿然使用力量，很可能會招致陳昇下意識地反擊。
以陳昇的實力。
哪怕只是輕輕一巴掌。
以黎武極如今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不住。
但此時此刻。
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
感受着陳昇身上，越來越亂的氣息。
黎武極一咬牙。
體表神光愈發明亮，如同液體般不斷流向手臂。
同樣不俗的威勢。
從老人身上升起。
他擡起手臂。
便準備直接攻向木盒，將其與陳昇強行分離。
但就在這時。
一股令人膽寒的惡意，瞬間鎖定黎武極。
老人的身軀陡然一僵。
早已死亡的軀體，竟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咔.咔。
他機械般擡起腦袋。
映入眼簾的，是陳昇的面孔。
本該是一片純白的眼球。
正如同木盒內的石頭般，被奇異的光芒佔據着。
詭異的是。
陳昇本該看不見。
但在這一瞬間，黎武極卻莫名有種被注視並且盯上的感覺。
他能夠清楚地感知到。
正有驚人的惡意，在那雙眼球中醞釀。
“陳昇.”
老人喃喃出聲。
一顆心臟不斷向下沉去。
警鐘於腦海內不斷炸響。
下一秒。
轟！！！
宛若惡獸般的兇悍氣息撲面而來。
狂風化作鋒利的刀刃，在黎武極體表切割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碩大的巴掌甚至都還沒有靠近，掀起的勁風便已經將他的身軀徹底推向崩潰的邊緣。
“孫一合.你小子！！！”
泛着金屬光澤的拳頭充斥整片視野。
在身軀破滅的最後一刻。
黎武極腦海最後的畫面，是孫一合將這塊石頭的位置告知他時，那副信誓旦旦的表情。
“相信我老黎。”
“也相信陳昇。”
“既然我能修七魔心法，陳昇必然也行。”
也是看在孫一合如此信心滿滿，以及陳昇堅持的份上。
黎武極纔會選擇讓陳昇接觸這塊看上去十分詭異的石頭。
但現在。
老人的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孫一合，老子他媽信了你的邪。”
轟！！！
狂風席捲。
黎武極的身形如同炮彈般，朝着後方倒飛而出。
轉眼間。
便已經消失在天際處，不知所蹤。
“呼——”
將黎武極送走。
陳昇長吁一口氣。
轟隆一聲。
龐大的身軀跌坐地面。
明明只是簡單地扇出一巴掌。
陳昇卻彷彿像是經歷一場大戰般，看上去十分疲憊。
其眉頭緊緊虯結在一起。
額頭更是罕見地滲出汗水。
是的。
陳昇並沒有如同黎武極所想那般失去理智。
他好歹有着19點的靈魂之力。
雖然可能不如黎武極這些修煉多年的武者。
也不至於剛接觸這塊詭異石頭石，便被腦海中的聲音直接控制心神。
但這不代表陳昇能夠輕鬆應對。
相反。
隨着腦海中的聲音正在不斷放大。
陳昇的理智，正在被一點一點地侵蝕着。
這也是爲什麼，他先前要一巴掌將黎武極送走。
現在的他，還能控制得住力道。
只要控制好力道。
即便將黎武極一巴掌拍飛，對方也不會受多大的傷。
但如果理智與慾望進一步爭鬥。
到時候。
哪怕只是陳昇不小心泄漏的力量波及到黎武極，都有可能令這個老人的肉體瞬間化作粉末。
此時此刻。
陳昇的呼吸依舊沉重。
他甚至已經沒有閒心再去控制自己呼吸時的力道。
颶風捲起地面的砂石於陳昇身周形成漩渦。
從遠處看去，根本無法看清山頂到底是什麼情況。
坐在地上，陳昇不斷壓制着內心涌現的衝動。
腦海中的聲音在不斷蠱惑他，令陳昇按照其所代表的慾望行事。
但任憑慾望如何衝擊，這些聲音如何勸說。
陳昇都始終沒有動搖，只是對這些聲音視而不見。
漸漸地。
隨着時間的推移。
原本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
陳昇嘴角勾起。
神情愈發放鬆。
當然。
這並不是因爲，他腦海中的聲音消失。
而是因爲這些聲音
急了。
“朽木不可雕也。”
“朽木不可雕也！！”
“所謂恪守本心，實則愚昧不堪。”
“未曾入世，何談出世。”
“不碰七情六慾，不接納自身慾望。”
“便是不修心！”
“蠢材！！！！”
這些原本語調各異的聲音。
在這一刻盡數怒吼着，不斷斥責陳昇。
令聽覺喪失的他甚至有種耳膜震顫的錯覺。
這些聲音的力量似乎已經到達巔峰。
慾望不斷攀升，如同洶涌的潮水般不斷衝擊着陳昇的腦海。
但他知道。
這是它們最後的掙扎。
只要撐過去。
接下來，便應該能夠得到七魔心法了。
就這樣。
隨着時間一點一滴的推移。
原本搖搖欲墜的理智逐漸堅固。
二者陷入僵持狀態。
先前被陳昇一巴掌拍飛的黎武極已經再度回到山腳下。
他身上看上去雖灰塵僕僕，更是沾滿殘枝碎葉。
但原本已經壞死的身體，不過是多出幾道劃傷。
這點傷勢對於黎武極來說，完全可以視而不見。
在意識到陳昇對自己留手後。
黎武極心中的擔憂反倒減弱不少。
他相信陳昇。
如果對方真認爲自己有失控的風險，必然不會特意收力將他拍飛。
之所以如此做。
必定是因爲有信心對付那塊石頭，只是擔心會波及到自己。
站在山腳下。
老人沒有說話。
只是注視着山頂的位置。
眼中帶着幾分期盼。
終於。
一個小時的時間過去。
在黎武極感知中。
那位於山頂，原本混亂不堪且充滿惡意的氣息，在一瞬間平復。
臉上喜色一閃而過。
沒有絲毫猶豫。
黎武極沖天而起，落於山頂。
先前肆虐的狂風正在逐漸消散。
陳昇盤坐於地面。
其手掌攤開。
傳承石靜靜躺在掌心。
只是光芒似乎有所衰弱。
陳昇的氣息，也已經徹底恢復平和。
“成功了嗎？”
黎武極小心翼翼地詢問。
直到陳昇緩緩點頭。
懸着的心方纔緩緩落下。
“那就好，那就好。”
沒能幫上什麼忙，令老人心中不禁有些羞愧。
但陳昇平安無事，便算是最好的結果。
“黎老。”
“接下來，我還有件事情需要拜託你。”
陳昇睜開眼睛。
眼球已然恢復一片純白。
如今的他。
已經獲得七魔心法的具體修煉方法。
他終於知道，這是一門多麼不講道理且強大的功法。
但陳昇並沒有急於修煉。
因爲七魔心法的效果過於強大，想要將其修成所需的靈魂之力也跟着水漲船高。
以他如今的靈魂之力還遠遠不夠。
必須要藉助武術協會的力量儘快將靈魂之力提升上去。
五分鐘後。
“好。”
“我答應你。”
面對陳昇的請求，黎武極欣然答應。
“不過我如今肉身崩潰，難以親自爲你操持接下來的一切。”
“但我會告知老孫，明天你直接找他就行。”
說到這裡。
看陳昇似乎想要說什麼。
黎武極微微一笑。
“放心。”
“老孫這點威望還是有的，更何況我會提前做出通知。”
“不論是武術協會還是聖教，皆會爲你服務。”
聞言。
陳昇這才點頭。
“多謝。”
“不，應該是我說謝謝。”
注視着陳昇。
黎武極眼中不自覺地帶起敬重。
武道之路。
達者爲先。
如今的他，已經不再將陳昇看作潛力十足的晚輩。
而是實力遠超過他的強者。
“謝謝你。”
“願意站出來。”
聞言。
陳昇咧嘴一笑。
“碾死垃圾而已。”
“小事。”
話音一落。
爽朗的笑聲迴盪於意合門上空。
黎武極哈哈大笑。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麼暢快地笑過。
天塌下來，總有個高的頂着。
曾經的黎武極，始終認爲自己就是個高的人。
他理所應當，思考着該如何面對甦醒的天人，並儘可能地保全人類。
但他失敗了。
好在，
有陳昇的出現。
對方的個子，要遠遠比他高得多。
如今的黎武極，只感覺曾經壓在心頭數十年的重擔一掃而空。
笑了許久。
黎武極的臉色方纔逐漸恢復。
這位老人。
向陳昇深深鞠躬。
“謝謝。”
他再度道一聲謝。
這一次。
陳昇沒有迴應。
一切盡在不言中。
很快。
伴隨着流光劃過天際。
黎武極離開意合門，前往京都。
在其走後。
陳昇也終於有時間，好好檢驗一番腦海中的七魔心法。
這門心法。
確實如同孫一合所說，能夠讓修煉者的實力呈飛躍式上漲。
但其修煉過程同樣驚險。
稍有不慎，便容易釀成大禍。
恐怕這也是孫一合這麼多年來，始終沒有將七魔心法的具體修煉方式以及效果告知他人的原因。
因爲一旦有心懷不軌且實力強大的人得到這門密功並修煉。
對於現今的武術協會來說，將是滅頂之災。
而七魔心法，妙用諸多。
陳昇最爲看重的便是其中一項。
其共分五層境界。
每突破一層。
身體強度，便直接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