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合門
主峰山頂。
空氣格外凝重。
轟隆——
雷鳴作響，於上空迴盪。
陳昇的呼吸愈發急促。
胸膛起伏的幅度也越來越大。
殺意如同驚濤駭浪，於腦海翻涌。
身下的地面，不時傳來咔嚓的響聲。
蛛網狀的裂痕，以陳昇爲中心朝着四周逐漸擴散。
“殺！殺！殺！”
“爲什麼不殺？！”
“難道不應該感到憤怒嗎？”
“憤怒於其他人的弱小，憤怒於不得不擔起的責任？”
“爲何偏偏得是我，去面對這一切？”
“天人，人類，還有什麼神像，都是狗屁！”
“剪不斷，理還亂。”
“倒不如殺他個一乾二淨！！”
憤怒持續叫囂着。
但陳昇完全沒有聽對方在說什麼。
他凝聚心神，強忍着毀滅一切的衝動，引導着憤怒向着身體滲透。
同時。
意識之中。
面板靜靜懸浮着。
有過第一次的經驗，陳昇已經做好準備。
只要成功將憤怒引導至肉體，他便會第一時間升級技能。
就這樣。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着。
一個小時後——
轟隆——
山頂。
漫天烏雲蔽日。
狂風雷鳴肆虐。
陳昇盤腿而坐，姿勢未變。
但從其眉頭緊皺，額頭青筋畢露的模樣來看。
對抗憤怒，顯然沒有那麼輕鬆。
面對憤怒的衝擊。
光是保持着意識不被影響，已經凝聚陳昇所有的注意力。
至於在憤怒影響下造成的力量泄露，他無暇顧及。
此時此刻。
雷霆不斷逸散而出，化作雷蛇於周遭地面狂舞。
從遠處看去。
儼然是一副活人禁區的景象。
好在。
陳昇能夠明顯感覺得到。
自己已經快要成功。
終於。
又是十分鐘過去。
陳昇的身軀，驟然一顫。
轟！
腦海之中。
宛如洪水決堤。
咆哮於腦海炸開。
或許是明白自己根本影響不到陳昇的意識。
當陳昇成功引導一絲憤怒滲入肉身時。
憤怒情緒立刻轉換思路。
在意識與肉身之間縫隙打開的一瞬間。
沒有絲毫保留。
憤怒的力量，盡數傾瀉而下。
唰！
陳昇雙眼圓睜。
瞳孔徹底被猩紅佔據。
呼吸的灼熱氣體更是引得空氣陣陣扭曲。
相比懶惰入體時的，身體組織的懈怠。
憤怒則是另一種極端。
心臟跳動的速度之快，彷彿甚至可能蹦出體外。
血液流速更是加快無數倍，令陳昇感覺血管隨時有可能被撐爆。
更不用說其他的位置。
這一瞬間。
猶如核彈在體內爆炸。
陳昇原本盤坐的身體頓時維持不住，只能跪坐於地。
地面寸寸崩裂。
山峰劇烈搖晃。
雷霆自體內迸發而出，將觸碰的一切盡數化作焦炭。
“吼——”
猶如野獸般的狂吼，在雷霆中爆發而出。
聲音充斥着憤怒。
彷彿要碾碎眼前的一切。
這一刻。
山峰之上。
宛若世界末日。
“什麼情況?”
山下。
原本閒來無事，正準備溜達溜達的周厲擡頭看向山頂，滿臉驚駭。
地動山搖。
漫天雷霆。
這副景象。
令本就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的周厲，看着只覺得內心一陣發慌。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陳昇先前離開時，說是要去修煉。
這確定是在練武功？
不是在修仙？！
周厲來到京都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倒也見識過不少強大的武者，其中亦不乏擁有權柄之力的人。
但那些人哪怕在戰鬥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般誇張。
原本打算散步的周厲立刻加快步伐，回到遠離主峰的小屋子內。
以他這副身子骨。
如果貿然靠近主峰，萬一被掉落的石頭砸中。
那他立刻就可以去見徐英了。
回到屋內。
老人透過窗戶，看着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吼——”
怒吼聲不時響起。
每一次，
都會令地面搖晃得更加劇烈。
周厲面上不禁浮現一絲擔憂。
先前可不見陳昇修煉時出現過這種變故。
思來想去。
他最終拿起手機。
————
二十分鐘後。
動靜逐漸消散。
陳昇所在的山頭，原本還稱得上是青翠蔥鬱。
但現如今。
只看得到焦黑一片。
在雷霆肆虐之下。
不論是樹木還是岩石。
皆已碳化。
刺鼻的氣味順着氣流向着四周擴散，逐漸充斥在意合門範圍內。
“呼——”
山頂。
陳昇跪坐在地面。
汗水從額頭滴落汗水，傳來清晰的觸感。
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筋疲力盡的感覺。
託七魔心法的服。
令陳昇重新體會到做普通人的滋味。
只是，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如非必要，陳昇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好在。
靠着強悍的身體屬性，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
簡單幾個呼吸下來。
陳昇便感覺到體力迅速恢復。
待呼吸漸漸平穩之後。
他調整姿勢，再度盤腿坐下。
如今他的兩條手臂，皆已經被妖異的紋路纏繞。
左臂，是代表着懶惰的深藍色。
右臂，則是代表着憤怒的猩紅。
在雙重慾望的吞噬之下。
陳昇能夠感覺得到，自己身體力量流失的速度驟然加快。
如果說先前還處於不易察覺的狀態。
但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感覺到身體在不斷虛弱。
在意識中喚出面板。
正如陳昇所料。
在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裡。
他的屬性已然再度下降一千點左右。
並且。
在注視着面板的這段時間裡。
屬性依舊在不斷往下降。
恐怕要不了幾個小時，他的屬性就會降低到三位數，乃至於兩位數。
對於其他七魔心法的修煉者來說，這段時間要尤其小心。
因爲這是他們最爲虛弱的階段。
如果信息泄漏，便極有可能被仇家盯上。
因此，
對於七魔心法的具體修煉事項，從來都只有意合門弟子纔會知道。
並且在這一階段，意合門弟子都會選擇老老實實地待在門派，直到實力精進之後方纔會離開山門。
至於陳昇？
他無所吊謂。
看着以肉眼可見速度降低的屬性。
陳昇心念一動。
儲存於體內的力量，被他釋放一小部分。
面板上，原本正在下降的屬性戛然而止。
緊接着。
便開始飛速上升。
只是短短呼吸間。
屬性便已然恢復峰值。
“呼——”
做好這一切。
陳昇長吁一口氣。
接下來，
便是安靜等待兩個慾望之種落地並凝聚。
待到凝聚完成，他便可以將分身殺死，並開始下一步修煉。
同時，
也算是確認一番，他後續修煉七魔心法的進程，是否還會發生變故。
如果確認無誤的話。
陳昇便打算開始同時嘗試凝聚三個，四個，乃至一次性凝聚五個慾望之種。
屆時。
只需要兩三天的時間。
他的屬性便可以翻上一倍。
想到這裡。
陳昇收起思緒。
他緩緩擡起頭，看向不遠處的方向。
小黑告訴他。
有人正朝這邊靠近。
來者，正是已經消失兩天的黎武極。
對於有人來查看情況，陳昇並不意外。
畢竟他這麼大的動靜。
周厲那老頭放心不下，就算自身實力不足不敢靠近，也必然會通知武術協會那邊的人。
只是，
陳昇沒想到來的會是黎武極。
“好久不見。”
黎武極看着陳昇，笑着點頭。
“不就兩天嗎？”
陳昇眉頭上挑，略顯詫異。
根據小黑的描述。
如今的黎武極，模樣已然大變。
不再是他印象中那副行將朽木的老人模樣。
而是身軀高大，體型寬闊的壯年模樣。
光從外面上看。
是絕對無法將其跟曾經的黎武極聯繫在一起的。
小黑之所以能夠分辨得出。
是因爲對方靈魂的味道並沒有改變。
“武術協會那邊不是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剛醒就來這裡，沒問題嗎？”
陳昇分明記得。
自己先前去找孫一合時，小黑曾向自己描述過的場景。
那老頭已經被諸多事務整得焦頭爛額，按理說應該會在黎武極醒來的第一時間就直接當甩手掌櫃。
“呵呵，該處理的也就那些事情，只要提前想到大致的方案，剩下的無非就是小細節的地方。”
黎武極擺擺手。
他來到陳昇身前。
也不管地面滿是焦土，就這麼一屁股坐下。
“那些東西，交給下面人處理就行。”
黎武極咧嘴一笑。
換了一具身體的他，性格似乎也變得灑脫。
不復曾經那副暮氣沉沉，緩慢溫吞的模樣。
剛一坐下。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陳昇雙臂的紋路。
“這就是七魔心法嗎？”
黎武極喃喃說道。
他與孫一合相識多年，自然見過這樣的紋路。
“你修煉出現的變故，老孫已經和我說過。”
“如果你還願意相信我的話，我可以派人保護你。”
雖然孫一合有意隱瞞七魔心法的修煉過程。
但黎武極即便未知全貌，這麼多年下來總能看出些許端倪。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
處於這個階段的修煉者，應該是實力最爲弱小的狀態。
故而，有此一問。
“不需要。”
“我的實力並未衰退。”
在最初的詫異過後，陳昇迅速接受黎武極的變化。
他輕輕搖頭。
“這樣嘛”
黎武極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不論陳昇是因爲不信任他也好，還是其他的原因也罷。
但他知道，自己就算想要勸說，恐怕也無法令陳昇改變主意。
“除此以外，我來是想告訴你。”
“你要朱雀找的人已經找到。”
“聖教那邊已經派人開始着手準備。”
“這需要一點時間，畢竟明面上，聖教與武術協會依舊是水火不容的兩個勢力。”
黎武極所說的，正是陳彼。
雖然對方只是個小角色。
但如今正值動盪時期。
聖教作爲潛藏在暗地裡的組織，可以有效地收納一部分不願意配合武術協會的人。
兩個組織之間的關係，還不是擺到明面上的時候。
就算是朱雀青龍二人，在京都進行救援時也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僞裝，沒有被人認出他們的身份。
對此，
先前朱雀已經和陳昇知會過，他倒也沒什麼意外。
“好。”
“但你親自過來，應該不是就爲了這點小事吧？”
他面色淡然地迴應。
“那你還真猜錯了。”
“我就是爲了這麼點小事。”
黎武極咧嘴一笑。
他覺得陳昇應該預料不到自己會這麼說。
然而。
出乎他預料的是。
陳昇的臉色，從始至終都沒有半點變化。
他甚至還感覺到，陳昇的呼吸好像發生了變化。
變得比先前更加平和輕緩。
這是直接無視自己，開始修煉了？
一時之間。
即便是見過諸多大場面的黎武極，也不禁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乾咳兩聲。
“其實，還真有別的事情。”
聽到黎武極總算要說正事，而非無聊的冷笑話。
陳昇這纔將注意力從意識空間退出。
“何事？”
話音一起。
黎武極並沒有立刻作答。
他只是閉上眼睛。
隨後。
擡起食指和中指，並抵住自己的眉心。
在小黑反饋回來這幅畫面後。
即便是陳昇。
臉上也不禁露出些許疑惑。
這人要幹嘛？
學七龍珠玩瞬移嗎？
如今迴歸壯年的黎武極，給陳昇感覺就是，變化很大。
不僅僅是外貌上變化。
而是心性以及行事上面的變化。
換作曾經那垂垂老矣的黎武極，根本不會說那種會把自己尬住的話。
更不會.
此刻。
在短暫停頓過後。
黎武極抵住眉心的手指緩緩抽出。
其指間空無一物。
準確來說，應該是用眼睛看的情況下空無一物。
而在小黑的感知中。
黎武極的兩根手指之間，赫然捏着一團事物。
靈魂。
一團無形無質的靈魂力量。
“你想做什麼？”
陳昇眉頭皺起。
“我想幫我自己，幫武術協會，幫老孫。”
“再度取得你的信任。”
黎武極面上依舊帶着笑容。
只是相比曾經。
現在的他，笑得要更加開朗。
但他的回答，卻令陳昇感到更加疑惑。
確實正如對方所說。
孫一合給予自己的七魔心法出現變故，令他險些喪命。
對於武術協會，陳昇已經抱有一絲戒心。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等感官能力恢復過後，再利用真視之眼探查。
如果孫一合併無惡意，他纔會考慮與武術協會繼續接觸。
但現在.
黎武極拿出一團靈魂，是想要做什麼？
這他媽該不會是孫一合的靈魂吧？
這老頭把那老頭殺了，然後拿靈魂過來換取信任？！
陳昇心中浮現一個猜測。
但他覺得黎武極應該做不出這種事。
並且，他從未聽說過這種抽取他人靈魂的手段。
只有特殊的功法，例如黎武極所修煉兩極分神功才能對靈魂進行一定程度的改動，並且還只能——等等！
陳昇好似想到什麼。
看着他的臉色。
黎武極笑着點頭。
“不錯。”
“這是我的靈魂。”
“老孫一時不察，令你身處險境，是他不對。”
“親手將傳承石送到你手上的我，亦有責任。”
“所以，我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上。”
“只希望你我之間，無有間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