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妖神之子
東海深處。
幽都。
一片黑暗、陰沉的城池。。
不見尋常龍宮的璀璨奢華，幽都只有古樸滄桑。
蝦兵蟹將在龍宮巡邏，沉默不語，恍如行走在黑夜的屍骸。
延綿千里的宮殿，僅有中央宮殿燃着一尊烈烈火炬。
傳聞此火炬乃上古神人噎鳴所賜，威能無盡，庇佑幽都從上古傳承至今。
一道流光落在殿中，化作陰陽眼老者，正是從東海岸歸來的燭龍，對左右侍候的龍女吩咐道。
“命鼓兒速來見本座！”
侍候龍女連忙退下傳訊，片刻之後，燭龍之子燭鼓進入殿中。
“拜見父王！”
燭鼓人面龍身，在燭龍諸多子嗣當中，血脈最爲接近父親。
燭龍問道：“鼓兒壽元幾何？”
“稟父王，已三千四百二十載。”
燭鼓不明所以，暗中猜測父王含義，即使是燭龍最親近的子嗣，已經有上百年未覲見。
燭龍把玩手中崔元殘魂，問道：“可曾想過晉升真龍？”
噗通！
燭鼓神色惶恐，嚇得直接跪在地上，連聲解釋：“孩兒知錯，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求父王寬恕！”
“嗯？”
燭龍眉頭微皺，竟然有意外驚喜，問道：“怎麼個知錯？”
燭鼓回答道：“孩兒不該覬覦龍君之位，私下裡抱怨，前些日與青龍合謀……”
“合謀什麼？”
燭龍冷哼一聲，東海兩位龍族妖神，燭龍與青龍爭了無數年。
燭鼓不敢有任何隱瞞：“孩兒困在妖王巔峰上千年，心生魔障，與青龍謀算流波龍君，試圖以其龍魂爲引，晉升真龍。”
“爲父卻是小看你了，竟敢謀算龍君。”
燭龍聲音平靜，並無怒火，族中僅有它一尊妖神。
如今見了窮奇一族衰落，兔死狐悲，早就生出培養妖仙的心思。
“孩兒知罪！”
燭鼓努力按捺恐懼，密謀之事三真七假，實則答應青龍留意父皇蹤跡，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爲父原本擔憂你安於現狀，有此謀劃，也就放心了。”
燭龍一揮手，崔元殘魂落在燭鼓面前。
殘魂似知曉不妙，當即化作遁光向殿外飛去，結果撞在陣法上，被禁錮在空中。
“父王，這是哪位龍族前輩？”
燭鼓大約猜到父王心思，感應到殘魂的真龍氣息，不禁狂喜。
“敖烈。”
燭龍說道：“它爲救流波龍君，甘願自爆，算是一位龍族英雄！”
“英雄？”
燭鼓面露遲疑，若是藉助龍族英雄魂魄晉升，日後少不得揹負罵名。
“婦人之仁！”
燭龍呵斥一聲：“鼓兒，你且要記得，妖族從來是弱肉強食，亙古未變！正是藉此準則，妖族強者越來越多，愈發興盛。”
“孩兒謹記父王教誨！”
燭鼓只是略微遲疑，當真做選擇，絕對選擇吞噬龍魂。
燭龍說道：“數萬年後，誰還記得什麼龍族英雄，只會記得值日之神，執掌白晝，巡視天地。”
“謝父王恩典！”
燭鼓頓時明瞭，自己晉升真龍之後，會冊封爲妖庭正神，得享長生。
燭龍諸多子嗣中，屬燭鼓實力最強修爲最高。
崔元龍軀龍珠盡毀，只剩下殘魂，其珍貴之處就是真龍本源，唯有接近真龍者吞噬，才能蛻變晉升。
“府庫中諸多寶物，儘可去取，務必要晉升成功，否則不用回來了！”
“父王放心，孩兒距離真龍僅一步之遙，有此真龍本源足夠了。”
燭鼓攝過崔元殘魂，躬身退出大殿，思索片刻去了寶庫當中。
真龍機緣，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萬載神芝，千年朱果，上品靈丹，等等各種稀罕靈物，大把大把吞如腹中。
原本停滯增長的妖氣迅速運轉，不斷衝擊仙凡桎梏，然而瓶頸如天塹一般紋絲不動。
燭鼓回到自己殿中，將崔元殘魂吞如腹中，施法煉化。
昂！
殘魂發出龍嘯聲，隨後在浩蕩妖氣衝擊下，化作粉碎。
一縷真龍本源，緩緩融入燭鼓天內，凡俗妖氣逐漸發生玄奧變化，比之前凝練了何止百倍。
再次衝擊仙凡桎梏，一擊之下生出屢屢裂痕。
燭鼓感應妖氣與龍軀變化，笑道：“吾道成矣！”
這時。
一縷微不可查的細微殘魂，循着真龍本源，進入了燭鼓龍魂當中。
燭鼓眼前浮現諸多記憶，自洛水第一代龍君，直至崔元趁機反噬敖烈，以人化龍潛伏東海。
“這廝竟然是奸細！”
燭鼓心中震驚，事後必須彙報父王。
崔元浩瀚如煙海的記憶，不斷沖刷燭鼓龍魂，燭鼓自身的三千年經歷，不及眼前百一。
燭鼓龍魂膨脹欲裂，痛不欲生，忍不住仰天長嘯。
昂！
燭鼓魂魄雖然健全，但是與真龍殘魂是本質上的差距，更何況剛剛將真龍本源煉入魂魄，等於自己認同了殘魂，失去了主場優勢。
無窮無盡的記憶衝擊，眼見燭鼓就要失去自我，崔元借魂重生。
世上仙佛傳承，大多都是這般。
“定心！”
一聲冷哼從虛空傳來，燭龍漆黑瞳孔射出神光，刷過燭鼓龍魂。
嘈雜混亂的記憶衝擊，瞬間變得井然有序。
燭鼓頓時知曉父王出手，連忙謹守本心，誦讀佛道兩教中定魂靜心類經文。
片刻之後。
吞噬真龍本源的魂魄，慢慢蛻變成了真龍之魂，已經可以承受磅礴記憶。
燭龍微微頷首，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燭鼓盤坐殿中，靜等龍軀龍魂龍珠蛻變完成，從頂尖妖王晉升妖仙。
半月時間一晃而過。
宮殿中傳出清朗龍嘯，傳遍整個幽都，隨即恐怖龍威降臨，沉重如天地傾塌。
幽都妖族當即伏在地上，對着龍嘯方向跪拜。
“恭賀鼓祖證道成仙！”
參拜者中有許多龍子龍女，與燭鼓同父異母，此時不敢有絲毫不敬，日後不再是兄弟姐妹，而是仙凡之別！
龍威來得快，去得也快。
燭鼓收斂氣息，化作遁光落在龍君殿外，恭敬施禮。
“拜見父皇，孩兒不負期望，成功晉升真龍。”
“不錯。”
燭龍聲音從殿中傳出：“日後由你執掌流波島，隨時監控人族動向，敖圖、敖黃二龍已回東海，暫在你麾下聽命。”
敖圖二龍回來後，將無名武聖出世，與應龍妖神一起喪命鯤鵬之口的消息，如數告知燭龍。
燭龍雖不通天機卜算之法，但看近些年隕落仙佛，不禁心生警兆忌憚。
妖族當興，似有不順。
長生在即切不能節外生枝，如應龍一般死在長生門檻前，燭龍決定讓兒子去前線，自己暫且躲在幽都後方，等待妖庭冊封。
幽都自上古傳承至今，歷經神明、鬼族兩個紀元，底蘊深不可測，保命無虞。
“孩兒領命！”
燭鼓正要離去，忽然聽到燭龍傳音。
“敖烈那廝自來東海，本王就心緒不寧，如今繼承其記憶，可知它有什麼圖謀？”
燭鼓回答道：“稟報父皇，敖烈似與金烏有所勾連，於龍族已經生出了不臣之心”
“哼！本王就知道，敖烈心思不純！”
燭龍似乎早有預料：“這廝祖上是五爪金龍，可惜沒熬到現在。前些時日，見它願爲同族犧牲，愈發懷疑！”
燭鼓拍馬道：“父王神機妙算，運籌帷幄，將來定能統領龍族！
“統領龍族算什麼，本座定要……”
燭龍聲音縹緲，後面話語聽不清楚。
……
甄州。
安龍江，江神宮。
敖榮對着銅背銀面寶鏡，問道：“仙鏡，仙鏡，今日可有妖鬼作亂？”
香火功德之力緩緩流逝，鏡面如水泛波瀾，逐漸顯化一間農家門戶。
一股黑氣在門戶外盤旋，隨時會鑽入其中。
“咦？竟然真的有！”
敖榮通過江神權柄感應，頓時知曉妖鬼所在：“沿河村，有陰魂化作厲鬼，趁着夜晚出來吸食陽氣，害人性命！”
自從悟出真仙指點，敖榮對積攢功德、斬妖除魔更加上心，每日仔細巡查水域，將一切魑魅魍魎清掃乾淨。
可惜臨江縣只是個小城，妖魔鬼怪本就不多，實力強大的更是稀少。
今日發覺厲鬼害人，敖榮唯恐斬妖司搶了先，駕馭江水向沿河村而去。
沿河村。
大乾同名村不知凡幾，沿河而居便是沿河村。
正皓月當空，星辰稀疏。
村中一片死寂，平日裡此起彼伏的犬吠，全無聲息。
“莫不是來晚了？”
敖榮見此情景，連忙加快速度，進入村口連忙查看。
院中主人睡得正香，絲毫不知厲鬼爲禍，也沒有受到侵害。
仔細感應陰氣殘留，敖榮循着痕跡來到村中央，一眼就見到在門外盤旋的厲鬼。
青面獠牙，口如針孔，喉細肚大，上半身瘦骨嶙峋，下半身是不成形狀的陰煞鬼氣。
“一頭餓死鬼。”
敖榮當即認出厲鬼來歷，餓死之人陰魂，機緣巧合吞噬地煞之氣，化作餓死鬼。
此等鬼物時時刻刻飢餓難耐，難以控制進食慾望，針狀尖嘴不止食人陽氣魂魄，連同血肉也一併吸食。
餓死鬼算是常見鬼物，刑者說中也有描述。
此類鬼物蠢笨貪嘴，見到米麪饅頭之類的食物，會不受控制的繞着不斷打轉，卻吃不進嘴咽不下嗓。
活人趁此機會，可以逃跑報案。
敖榮觀察餓死鬼片刻，發現一些異樣，此鬼在門外盤旋許久，不見進門害人。
“斬妖除魔不留名，怎麼受人供奉，增長香火？”
於是。
敖榮使了個隱匿法訣，站在不遠處，等着餓死鬼入宅。
鬼物在門外盤桓許久，似乎終於下定決心，一躍進入院中。
桀桀桀……
一連串的經典鬼叫聲，陰氣入侵，驚醒了主人家。
主人夫婦透過窗棱，見到餓死鬼模樣，嚇得驚聲尖叫。
“婆娘快抱着孩子走，去祠堂！”
男子努力定住心神，努力回想神仙書中描述：“這是什麼鬼……該怎麼辦……”
平日裡倒背如流的內容，當真遇到厲鬼，大多數人腦子一片空白。
餓死鬼獰笑着撲向男子，針狀尖嘴扎向其頭顱，只需輕輕一吸就將陽氣魂魄血肉吞個乾淨，只留下一張空蕩蕩的皮囊。
敖榮見此情景，理了理江神長袍，打算閃亮登場，只需降下神雷將鬼物轟成粉碎，日後又多一家虔誠信徒。
恰在此時。
院門上貼着的門神像，泛起屢屢神光。
虛空扭曲震動，燕赤霄從門扇上一躍而出，化作丈五奇偉大漢。
“門神在此，小鬼安得猖狂！”
燕赤霄怒吼一聲，抓住餓死鬼，一巴掌將其腦袋拍碎。
咔嚓咔嚓幾口，燕赤霄將餓死鬼嚼碎吞入腹中。
農戶夫婦看的目瞪口呆，隨後伏在地上連連叩首：“謝門神爺救命之恩，謝門神爺……”
燕赤霄一躍飛出院外，對着角落處說道。
“你這小龍還沒看夠？”
“晚輩拜見上神！”
敖榮連忙顯化身形，躬身拜下，眼前門神威勢深不可測，極有可能是傳說中的真神。
“香火功德渾厚，難怪先生會記下姓名！”
燕赤霄說道：“日後定要保持下去，斬妖除魔，積攢功德，未必不能得證真神。”
“謝上神指點！”
敖榮頓時大喜，上神所說先生，它第一時間想到周易。
“吾去也！”
燕赤霄話音落下，飛回門框上，神光收斂又變成普通畫像。
虛空波動逐漸恢復，藉助門神職能破開空間，遠隔萬里投下一縷分身，斬殺厲鬼後自行飛回本體。
忽然。
一縷殘魂藉助虛空扭曲，從中鑽出，氣息明滅不定，似乎隨時會消散。
“本座終於出來了！”
敖滄感應到熟悉的天地元氣，忍不住大笑出聲，當即掐算時間，已然過去了將近一月之久。
虛空裂縫中時間空間混亂不堪，敖滄感覺自己在裡面待了數十年，又似乎是一瞬間。
由於空間風暴不斷攻擊，又無元氣補充，最終龍珠破碎，龍魂碎裂九成九。
終於在剛剛，感應到了虛空波動，趁機鑽了出來！
“終究是活了下來，只需潛修幾百年就能恢復傷勢！”
敖滄神魂掃過四周，發現了江神敖榮，驚喜道：“老天爺待本座太好了，竟然準備好了奪舍之軀，這血脈氣息似乎是烈弟後裔！”
敖烈與敖滄都是五爪金龍後裔，一脈相承，奪舍敖榮後能加快恢復實力。
念及至此，敖滄毫不猶豫的鑽入敖榮頭中。
“小輩，本座是你祖宗，乖乖獻上肉身！”
敖榮毫無懼色，消耗香火功德催動寶鏡，笑着說道。
“寶鏡，寶鏡，快將這老傢伙收進去！”
寶鏡綻放耀目神光，照在敖滄殘魂之上，冥冥中有股剋制妖魔之力鎮壓，隨後將其拉入鏡中封印。
銀色鏡面之上，顯化出一條栩栩如生的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