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齊平:如果能重來呢(五千字求訂閱)
道院。
入夜後,這片廣袤的建築羣,仍舊明亮如晝,鱗次櫛比的樓閣建築,被劃分成幾片區域,環繞於一座大湖邊緣。
建築羣中,散佈青木,亭臺小榭,錯落有致。
此刻,某條走廊中,一道穿着白色道袍,胸口繡着太極八卦圖的青年,正揹負雙手,踱步而行。
在其身後,跟着一個青衣道童。
“小師弟,你既通過考覈,從外門,晉升這內門,自此以後,便是真正的道門親傳……身份地位,不同以往。
師兄我,身爲首席弟子,理當給你講一講,咱們內門的規矩。”青年緩緩說道。
身後,青衣道童用力“恩”了聲,清秀的小臉仰起,認真道:
“大師兄請教誨。”
“恩,”青年滿意地點頭,清了清嗓子,說道:
“我道院,乃天下道門總壇,爲一等一的修行聖地,外門弟子雖多,分散於各院做活,然則,卻不得真傳,唯有入內門,方可拜諸位長老爲師,習得大道……
故而嘛,選哪位師父,便是一等一的要緊事。”
“我道院諸位長老,性格各異,擅長領域,亦有不同,其實,並無一定之規,但總歸,是有區別的。”
“請師兄教我!”道童眼含渴求。
青年搖頭嘆息道:
“小師弟,你着相了,師兄教你的第一課,便是,莫要背後議論師長,你可是在想,要選那強大的,寵愛弟子的,避開那實力平庸,性子怪異的?”
“師兄……我……”小師弟慚愧低下頭。
青年停下腳步,轉身,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露出溫暖如春天的笑容:
“師弟不必羞愧,此乃人之常理,師兄會幫你的。只是,你可要記得這個人情,日後,若有了出息,超過我,莫要忘了師兄纔好。”
小師弟感動壞了,熱淚盈眶:
“大師兄……我怎會超過你。”
青年擺手,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深沉:
“小師弟,你還太年輕,等坐到師兄我這個位置,便知這大千世界,強人輩出,每個時代,都有那得天道眷顧的所謂‘天選之人’崛起。
一個不慎,若是得罪了,便如那書中反派一般,死無葬身之地……”
小師弟認真道:
“大師兄乃首席弟子,必是那天選之人。”
青年搖頭,負手:
“曾經……我也這般妄想過,直到,某次有幸,聆聽首座教誨,我曾問過他老人家。”
“首座怎麼說?”
“首座問我睡沒睡醒。”
“……”
氣氛沉默了下。
小師弟正要出言安慰,忽然,便聽前方樓上,傳來肆無忌憚的笑聲:
“哈哈哈……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然後,一個碩大的酒罈破風襲來,摔在地上,炸成一片,酒香四溢。
“咦,東方小流雲?給師叔送酒來,快去。”
高樓上,穿着簡陋道袍,身材下作的魚璇機坐在平臺邊緣,赤足雙腿懸在空中,瘋笑道。
“汪汪!”阿柴從草叢躍出,大口舔舐酒液。
東方流雲沉默了下,低聲說:“小師弟,像是魚長老這般,便不要選了。”
“知道了,大師兄。”
……
……
小院,房間內。
“這是……符籙,神將圖?”
燈火下,齊平望着桌上沒有痕跡的白紙,腦子裡滿是臥槽……
道門符籙,他是瞭解過的,簡單來說,就是用某種手段,將特定的法術封存在紙張上,並真元點燃,便可釋放出來。
當初,在河宴,餘慶用符籙,激發了元氣囚籠,困住了不老林的敵人。
後來,在東苑,周方也曾給他符籙,藉此打開“靈視”。
齊平向裴少卿詢問過,符籙乃是道門幾大主流手段之一。
換言之,是一門很專業的學問,諸多符籙中,尤其還有一種,較爲特殊,乃是“神將圖”。
即,用圖畫的方式,記錄術法。
“我這個,是不是神將圖?可是爲什麼……不應該是很複雜的工序嗎?用一張普通白紙就畫出了?”
齊平不理解。
“等等,如果說,這與白天那道攻擊有關……大膽假設,神符筆難道,是將神將的攻擊,‘記錄’了下來?然後畫成術法?”
齊平被這個猜測驚到了,但越想,越可能。
這可以解釋,爲何神符筆刺激到了神將。
另外,他沒忘記一點,書院乃是道門分支,“神符”一道,便是由道門符籙一派衍化而來。
第一代院長,用書寫文字,替代勾勒符籙的過程,那麼,作爲天階法器的神符筆,擁有記錄術法的能力,似乎……
也說得通?
“你還有這本事?”齊平驚訝問。
神符筆用力“點頭”,然後昂起筆桿,很驕傲的樣子。
“那你之前不說!”齊平抨擊。
神符筆就很委屈,它說不出來。
齊平壓下興奮,陷入思考:
“這是個重要發現,但具體還要摸索,首先是這神將圖,等我真元恢復,能否畫完整,又是否,真能使用,還要測試。
其二,是一次性的,還是永久,也還未知,還有最重要的,記錄機制是什麼,看過就能記錄?還是必須被打才能記錄?
前一種,具體如何激發?有何條件限制?後一種就很蛋疼了……”
“或者,是與法術的等級、類型有關,恩,有待摸索,我需要一套科學的測試方法。”
齊平分析完畢,看向神符筆的眼神都變了。
心想,這纔是“天階法器”應有的牌面啊,他之前就納悶過,覺得,這破筆展露的能力,與其位格不匹配。
除了勾勒神符,相比於青玉法筆,更高效,威力更大一點,以及……可以替自己抄書……好像就沒別的了。
眼下一想,這“抄錄”腦海中信息的能力,豈非,正是拿來“復刻”、“記錄”別人的術法的?
一下就豁然開朗了。
“這筆真好!”
……
細雨滴答了一整夜,到第二天黎明,終於停了。
因爲心裡揣着案子,齊平沒睡好。
早早就醒了,索性翻身下牀,尋思去衙門解決早飯問題,騎馬朝內城走。
抵達衙門院落時,天方大亮,齊平自忖是來的早的,還沒到應卯時間,想着沒人,結果,發現議事堂的門虛掩着。
“有人來了?誰這麼卷。”齊平怒了,他最恨卷王了。
緩緩推門,房間裡,巨大的“會議桌”上,堆着案件卷宗,一把把椅子,在桌旁繞一圈,只有一個身影。
坐在椅子上,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伸展着,上半身,趴在桌上,呼呼睡着……長長的馬尾辮,垂下來。
一盞蠟燭,安靜燃燒。
身後牆角處,巨大的黑色斬刀反射着蠟燭的金色弧光。
“洪嬌嬌?”齊平怔了下,眼神古怪,躡手躡腳走過去,抻着脖子看,就看到刀妹正睡得舒坦。
雙臂環繞的小空間裡,枕着卷宗,睡得香甜,嘴角還淌出來一灘晶瑩的液體……
“我誤會你了,你不是卷王,是捲心菜,又卷又菜。”齊平慚愧。
嘗試呼喚:“八戒,別睡了,出欄了。”
刀妹不理他。
“洪嬌嬌?起牀啦,太陽曬屁股了。”
沒動靜。
“……”齊平咂咂嘴,俯下腰,伸手捏住她鼻子,祭出大殺器。
“呼嚕……呼嚕……呼,嘎。”
洪嬌嬌呼吸受阻,難受地皺了皺眉,一臉懵逼地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裡,是一張貼近的,男人的臉。
“啊!”洪嬌嬌一拳打出,真元鼓盪,齊平敏捷閃避,擡手格擋,朝後飛躍,洪嬌嬌如雌豹躍起,一把撈起大斬刀,刀尖直指齊平,神情驚恐:
“你要做什麼?!”
繼而,攥住衣領,悲憤道:
“好哇,齊平!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進我房間幹嘛?!你信不信我……”
我是哪種人……齊平無語了:
“你沒睡醒吧,要睡回家睡去,這是衙門。”
洪嬌嬌愣了下,僵硬扭頭,四下看了一圈,纔想起,好像的確是衙門來着,臉上,羞赧地浮現一抹紅。
就尬住了。
正在這時候,門外腳步聲傳來,房門打開,一羣校尉結伴而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沉默。
氣氛頓時詭異起來。
“打擾了……”大嗓門校尉果斷揮手,“兄弟們撤。”
齊平額頭青筋直跳:“回來!”
……
當餘慶走進院子,就看到大門敞開的議事堂內,一羣校尉乖巧排排坐,每個人都捧着一份卷宗在看。
恩,就很像是……教室裡晨讀的學生。
今天怎麼都這麼乖,不摸魚了……恩,莫非是心繫案情麼,餘慶老懷大慰,嘴角揚起微不可查的笑容。
照常點卯後,齊平清咳一聲,說道:
“昨天,大家都有什麼新發現沒?”
一名名校尉分別彙報,交代負責的工作。
大概總結下,對京都周邊的村鎮,州府的失蹤人口調查在穩步推進中,尚無結果。
禁軍方面,經過三個衙門輪番拷問,揪出來一堆可疑對象,但繼續一查,又都與案子沒啥關係。
恩,案件沒推動。
但側面幫守陵禁軍整頓軍紀了屬於是……
“啪。”齊平一拍桌子,痛心疾首:“這樣不行啊。”
衆人羞愧。
洪嬌嬌一直埋着頭,很低調的樣子,這時候擡頭瞅他,撇嘴:
“說的好像,你有什麼收穫一樣。”
齊平掃了這刺頭一眼,淡淡道:“我倒也沒什麼大的進展,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
接着,他將自己在書院裡獲得的情報簡述一番,聽得衆人目光發亮。
“所以,今天我準備去趟道院,一個,是調查那塊碎片的來歷,另一個,是會一會那狐女。誰跟我去?”
齊平掃視全場。
刷地舉起一片手來,恩,摸魚大師們對於混人頭,水功勞這塊,動力十足。
齊平想了想,說:
“又不是去抓人,帶幾個熟悉道院的就夠了,少卿,你不是在道院求學嗎,跟我走,還有……洪嬌嬌,你也來吧。”
洪嬌嬌撇開頭去,沒吭聲,算默認了。
餘慶清咳一聲,委婉道:“其實,本官也在道院求學……”
“頭兒留下坐鎮,調控中樞。”齊平說道,然後看他:“呃,您想去?”
餘慶黑着臉,傲嬌地丟出一枚玉牌:
“本官坐鎮中樞,便不去了,此物乃司首信物,持握可初入皇城道院。”
他將玉牌的功能說了下,末了道:
“另外,司首要我轉告你,你去東苑後……”
“那頭妖曾離開京都,我知道了。”齊平樂滋滋收好玉牌:“昨晚司首交代我了。”
衆人瞪大眼睛,心想,齊平啥時候竟與鎮撫大人私下見面了?還是在晚上?
身邊的同僚,何時與大領導,走得這般近?
……
……
分配任務完畢,衆人四散,齊平三人,踩着明媚的朝陽,朝皇城走去。
內城的建築,的確比外城氣派許多,但同時,也相對少了些煙火氣,畢竟住在這裡的,大都是京都有錢人。
官員、商賈、勳貴什麼的……比較多。
齊平倒是有點理解,爲啥齊姝想在外城生活了。
“我第一次去道院,你們給我說說,那邊大概什麼情況?”路上,齊平問。
裴少卿細心解釋說:“道院內部,分爲內門、外門。前者,是道門核心親傳,人數不多,由道門長老們與各自的弟子組成。”
“外門,比較雜,大多數,做的是打雜的工作,比如丹鼎部,種植養護奇珍異草,煉丹時的雜活,很多瑣碎工作,都由他們做,人數衆多。
也能修行,學習術法,拜入道院後,會簽訂個幾年的契約,期滿後,是留下繼續任職,還是離開,隨意。
此類弟子,一旦外出,也都是帝國各門閥爭搶的對象,無論是教導子孫修行知識,還是當個供奉,都是極好的。”
裴少卿說:
“至於職能,道院內分爲不同的‘殿’,也叫‘部’。
比如研讀道藏,解析術法的典藏部、冶煉法器的玄機部、記錄王朝疆域,各州府小城術法請求,給予反饋,劃撥元氣的經歷部,再如丹鼎部、符籙部,執法部……等等,很多。”
“每一分部,都由長老們執掌。
至於道門首座,是神仙人物,極少出現,不負責具體事務,動輒閉關,便是內門弟子,也不常得見……”
裴少卿一樁樁說着,齊平聽得認真。
等衆人持玉牌,過了皇城,抵達那座佔地極廣的道門總壇外,也對其有了大概瞭解。
道門建築羣氣勢恢宏。
正門外,有青衣道人守門。
“鎮撫司校尉齊平,攜鎮撫使手令,請入道院,拜訪玄機部。”三人下馬,齊平出示信物,道人頷首:“諸位請隨我來。”
四人進門,旦見門內建築林立,儼然如同一座獨立的小鎮。
“這裡的元氣好濃郁。”齊平暗暗驚訝。
洪嬌嬌哼了聲,說:“道門昔年,曾出手更改九州元氣分佈,給自家老巢多分一點,有什麼奇怪。”
這樣嗎……齊平驚奇不已,有些理解,爲何衙門裡多數校尉,報考道院了,這手筆,就比書院大多了。
“道院中央有鏡湖,各部殿堂繞湖分佈,湖畔危樓,乃首座居所。”領路的道人笑着解釋,語氣中,不乏驕傲:
“玄機部在鏡湖西側,距這邊,略遠了些。”
齊平點頭,表示理解,想了想,問道:“這位道長,我聽聞,道院內,有妖族求學,不知在何處?”
青年道人驚訝,意外於這少年校尉竟知曉此事,要知道,這已經算是一樁隱秘了,他略作猶豫,說道:
“在南邊,有個單獨的院子。”
這樣啊……齊平點頭,並未多問,準備先解決碎片的問題。
……
一行人穿梭於古鎮般的道院內。
走了好一陣,方抵達一片獨立建築外。
剛走進,便聽殿內聲音嘈雜,院中,外門弟子們忙的熱火朝天,往來奔行,似有大事發生。
青衣道人拽了一人問,後者答:“魯長老正在祭煉一件地階法器,正在關鍵時候,你等萬萬莫要打擾,只在殿外等着就是。”
齊平好奇,問道:“祭煉法器?我們可以觀摩下嗎。”
他沒見過這個,裴少卿與洪嬌嬌也很期待。
“……可以,但不要進殿,就在門口看着就行。”那人答,便急着跑開了。
四人走到大殿外,站在石階一角,往裡看。
只見空蕩的大殿內,地面上,竟是一個巨大的,四方的池子,有些類似鐵匠鋪,融化鐵水的鍛兵池。
只是恢弘許多,池中滿是通紅熾熱的金水,翻涌不息,瀰漫蒸汽,隱約可見,內部蘊一細長事物。
鍛兵池四周,刻畫八卦法陣,蔓延開去,整座大殿中,都佈滿了繁複陣法。
此刻,一羣胸口繡着太極圖案的弟子,站在八卦角上,分別將手中鍊金粉末丟入池水。
一名身材壯碩的老者,死死盯着鍛兵池,發號施令:
“巽木,三!”
“南火,二!”
“乾金……四!”
話落,一份份鍊金粉末灑下,池水中,陣法轟鳴,隱隱有五色光輝浮現,天地元氣聚集。
那老者面露狂喜,可就在下一秒,光輪凝滯,恐怖的力量轟然炸開。
“小心!”
“閃避!”
驚呼聲中,殿內陣法浮現,壓下爆炸,然而,還是有不少弟子,被衝擊波掀起,撞在牆上,或者,乾脆飛到院中。
魯長老笑容垮塌,整個人宛若石化,難以言喻的絕望籠罩了他,雙手抱頭,喃喃自語:
“怎麼會這樣……不該如此的……我分明吃透了兵譜……”
這一刻,老人渾噩後退,陷入自閉。
片刻後,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整個人,沒了心氣一般,所有弟子,也都不敢說話,氣氛壓抑、沉重。
“敢問,可是魯長老,我乃鎮撫司校尉,爲皇陵案而來……”齊平在外頭,避開了衝擊波,眼見老者離開。
有些急。
他當然知道,眼下不是開口的良機,但……總不能白跑一趟,況且……
“老夫要閉關,接下來一月不見客!”
魯長老淡漠道,壓根不在乎什麼‘皇陵案’。
“這……”裴少卿與洪嬌嬌面露急迫,且不說,玄機部其餘人,能否給出線索,但最權威的,明顯是眼前這位。
若當真一月不見,案子難道要停一月?
“長老請留步,”齊平邁步,攔在老者身前。
這一舉動,嚇了衆人一跳,引路道人就要拉他。
道院內,誰人不知,玄機部魯長老脾氣多變,心情好時,和藹可親,心情不好……呵呵,就連首座的面子,都敢甩。
果然,心情極度糟糕的魯長老臉色一沉,衣袍內,真元鼓盪,一股威壓籠罩齊平:
“讓開!”
齊平不動,迎着威壓,平靜說道:
“長老可是爲煉器失敗而閉關?晚輩或許可幫助一二。”
身材壯碩,有着兩道臥蠶眉的魯長老氣笑了:
“你?幫我?你可知,我是誰?你要在煉器上幫我?”
“晚輩對煉器的確不懂,但想斗膽問一句,長老可知失敗緣故?如果……能重來一次,可有成功把握?”齊平不卑不亢,嚴肅發問。
感謝書友:姜某在此恭候多時打賞支持!